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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中的敵人也遭受重創，傷亡頗大，沒敢追出來。

土地，對流民的吸引是致命的。

手上但凡有一個能頂用之人，衛瓘就不至於勞累成這樣。

周圍人都驚呆了。

「殺！」

流民為何幾百里湧向西平？

沒有糧食，這三千多人都留不住。

「殺！」孟觀的戰馬被十幾支長矛同時刺穿，挑向空中，他從馬上一躍而下，刀光亦隨之綻開，順勢斬落一顆人頭。

他忍不住呻|吟一聲。

這場變亂開始，他就勞心勞力，不僅要應對流民，還要應對外內部各種齟齬。

剛才是剛才，現在是現在。

直到這一刻，孟觀覺得所有犧牲都值得了。

「但將士們沒有力氣了。」

期盼的東西就在眼前，很多人忘記了傷痛、忘記了疲憊、忘記了死亡的恐怖……

無數血肉被這犬牙嚼碎，化作血泥。

孟觀氣喘吁吁想要反駁，但望著周圍疲憊的將士，「死戰」二字始終說不出口。

衛瓘眼神閃爍起來，手按劍柄，聽著外面的慘叫聲，長嘆一口氣，鬆開劍柄，「帶我去見楊崢！」

孟觀身體中卻像蘊藏著無盡的力量，「不錯，我們傷亡慘重，衛瓘也是一樣，他若是有餘力，就https://ｍ.hetuboｏｋ•ｃｏm.ｃｏｍ一定會追殺出來。」

也正因為這些精心打制盔甲，保住了兩人的性命。

山谷已成血谷。

還有一支七百騎兵不斷在後方襲擾，也正是這股騎兵，不斷增加孟觀的劣勢，不能全心全意投入正面戰場。

「令伍都尉、張都尉放開南面，驅趕亂軍衝撞援軍，我軍緊隨其後。」眨眼之間，衛瓘已經有了對策。

援軍們紅著眼，居高臨下。

滋啦一聲，兩名騎兵撕開營帳，撞了進來，戰馬長鳴一聲，軟軟倒下，口吐白沫。

這麼大的傷亡，若不是胡家部曲，以及黑夜的掩護，恐怕早就潰散了。

彷彿兩頭野獸張開獠牙、伸出利爪，在谷中瘋狂廝殺。

但，有時候熱血也無法力挽狂瀾。

不過眼下，首要之事是解決這些烏合之眾。

馬上的騎士也被甩飛出去，在地上掙扎了很久才艱難站起。

「你們可願隨我殺回去報仇雪恨？」孟觀的眼睛彷彿荒野中的野狼。

「也不知道如何跟玄威交代……」衛瓘揉了揉額頭，連眼皮都睜不開了，「斥候，斥候派出去沒有？」

長矛互相攢刺，犬牙交錯。

下和圖書屬退走之後，衛瓘實在扛不住，趴在木案上，睡著了。

沒人回答。

血腥的場面終於讓有些人清醒過來，向左右退散。

當然也不是都陣亡了，很多流民在開戰之時，便趁著夜色逃遁了。

但此時此刻，還有別的選擇嗎……

夢境與眼前的一切重疊起來。

衛瓘盯著南面殺來的敵人，兩道細長的眉毛皺起，額頭上擠出一個「川」字。

倒下的人越多，雙方的仇恨便越大。

「唯。」

夜色越來越深沉，廝殺越來越激烈。

分田減賦、府兵制、奴隸屯田法，甚至是最新的十二轉軍功制，他都仔細研究過，正好切中這個時代的弊病。

衛瓘剛及弱冠，就被明帝提拔為尚書郎，在中樞十年，歷任通事郎、中書郎、散騎常侍等職，對魏國國情知之甚深。

荒野中伸手不見五指。

身上的盔甲在長矛的攢刺下早已面目全非。

士卒和流民們筋疲力盡的倒在荒草上。

另一邊的龐青雖然沒有這麼武勇，但指揮流民在慘烈的廝殺中維持陣列。

而血勇有時也會用盡。

龐青呆了呆，瞬間明白他的意思，「你是說轉身殺回去？」

孟觀兩眼無神的望著夜空。

衛瓘對胡和圖書家的評價又上了一個台階。

「唯！」十幾名傳令兵舉著火把飛奔而去。

本來一切都在他的算計中，形勢卻忽然轉變。

孟觀、龐青麾下正軍終究太少，逐漸抵擋不住，敵人的已成半包圍之勢。

近兩萬的流民，只剩這些人。

宣義使們在陣前高呼，但對於陷入惶恐的流民無濟於事。

「還是、敗了……」

然後親自領兵出戰，來回廝殺。

五十畝良田，五個字在黑夜中傳得很遠。

但衛瓘軍亦不遑多讓，陣列森然。

此戰若不是七百余騎兵在後襲擾，衛瓘能不能贏還是兩說。

兩張年輕的臉已因疲憊而脫了形，卻猶在在笑，笑的肆無忌憚，笑的張牙舞爪，「子非衛伯玉乎！」

逃兵順手擄走了谷外的糧食。

衛瓘望著戰場，左手捻須，右手按著劍柄，嘴角微微上揚，「勝負還尚未可知。」

孟觀與龐青都力戰在前，身披數創，兀自不退。

還好是夢。

其中兩百多人是親衛營精銳以及九野營的細作。

到了此刻，已經沒有絲毫花俏，只有白刃相接，只有一腔血勇。

龐青與宣義郎們卻在清點士卒。

還不是聽說西平分田減賦？

眼下，塵埃落定，只要士卒們www.hetubook.com.com休息一夜，恢復了體力，明日就可以輕騎直插平羌口，斷了他們的退路，將楊崢的爪牙留在焉支山之北。

衛瓘一愣，似乎還沒有反應過來。

「還沒有，適才斥候也加入廝殺，亦在休息，人縱然能頂住，馬力已乏。」

只要能給楊崢一個交代，哪怕回去被正軍法，他心甘情願。

他忽然有種直覺，這天下終究會因為西平而發生改變。

龐青既佩服，又無奈，「就算諸位餓不死，僥倖逃回西平，不過一待歸，若翻身殺回去，斬殺衛瓘，則可為府兵，前後軍功算在一起，至少分五十畝良田！若戰死者，你們在西平的家眷照樣繼承。」

「西平……」他嘴中喃喃念叨著，對雪巔之南的那個人興趣更大了。

不過更嚴重的問題隨之而來，糧食都失散了。

不待孟觀說話，騎兵屯長王沖與另一個屯長左右架住孟觀，瘋狂後退。

「報司馬，我軍傷亡近半。」下屬前來稟報。

此時此刻，衛瓘已經非常疲憊了。

「退吧！」龐青嘆了一聲。

很快，兩軍之間再無阻隔。

但孟觀不放棄，一個一個的追問，終於聚集起三百餘人。

腦海彷彿被一柄刀攪動。

前列的甲士不得不舉hetubook.com.com起長矛。

但，帳外的廝殺聲卻越來越清晰。

敵人雖然筋疲力盡，但已方已經山窮水盡。

混亂的流民們被驅趕反衝向援軍，彷彿驅趕驚恐的羊群一般。

最終的結局是餓死在荒野之中，或者筋疲力盡時，被野狼禿鷲一口一口啃食。

廝殺聲入夢，無數把刀矛刺來，衛瓘猛然睜開眼。

熱血已經冷卻了。

很快，越來越多狼一樣的眼睛在黑暗中亮起。

龐青心中卻是在苦笑，回到西都，自己與孟觀都逃脫不了責罰。

「殺！」齊聲暴喝，長矛刺出，正面撞來之人血肉橫飛。

如果兩年之內，不能解決西平，那麼西平就再也解決不了了。

到處都是支離破碎的軀體。

激戰之中，孟觀抬頭，發現身邊的人越來越少。

或許流民軍最大的作用就是耗費了衛瓘的心力。

慘叫聲此起彼伏。

「不得衝撞本陣，向左右退開！」

斥候加入騎兵之中，是衛瓘親自下達的命令，望著東方天野間露出的一抹淡白，衛瓘忽然心軟起來，「歇息一個時辰，一個時辰之後，輪番哨探。」

「還有三千四百人。」龐青嘆了一聲氣，「婁金狗、畢月烏陣亡……」

孟觀一把從草地上翻身坐起，「我們，還有一個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