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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中只剩下他們父子二人。

司馬孚臉上笑意不變，但眼神中湧起一股陰冷，「他們留在長安，還是我大魏百姓，若出城就是賊了，人活一時，不就求個名聲嗎？以大魏之民而死，悠悠青史，不失為一樁美談！寧為大魏之民而死，不可投附西賊而生，民不畏死，伯輿為何以死懼之啊？」

王基瞠目結舌，「太尉是要……」

先是蜀軍北上，攻打秦嶺之中的長城，橫掃扶風郡，襲擾關中。

虎毒不食子。

唯一值得憂慮的就是灞水、驪山的兩萬中軍。

夜裡還有不少守軍縋城投降。

百姓在士族眼中，豈非就是犧牲之物？

王基少年喪父，被叔父王翁收養，嘗過人間苦難，所以才會有體諒百姓之心。

王基曾想從北面突圍。

司馬孚寬仁的性情又回來了，思索一陣后道：「螻蟻尚有求生之志，何況是我兒？若不想死便不死吧，可聚集百餘人，扮作逃軍，向西投降蜀國！他日大將軍掃平天下，你再還朝還可享用富貴和圖書。」

圍城打援，等的就是中軍來救援。

今年又是好幾個月的大擄掠。

王基鐵青著臉出門而去。

「父、父親，兒、兒不想死！」貪財之人，也一定怕死。

絕望、恐懼、飢餓，還有寒冷。

秋收之後，糧食、軍械、牲畜、輜重源源不斷從天水和武威送來。

天水與南安本就是屯田重地，今年在魯芝的經營下，開始爆發出強大的潛力，所產之糧，居然不下河曲與西平。

剛談到此處，斥候就來稟報，「報將軍，長安城中有七股百人小隊渡過渭水，向東而去。」

「天下至艱至難之事，唯一死爾，兒豈能不懼？」司馬望充滿希冀的望著自己的老父。

士卒們從西城而出，看到的只是一片的荒涼蕭索。

即便如此，糧食還是只夠十天。

士卒們穿著新發下來的羊襖，吃著羊肉，坐在夾城之上嘲笑對面長安城牆上守軍。

司馬孚行堅壁清野之策，導致長安附近沒有百姓。

早年他曾拜山東大儒鄭玄和-圖-書為師，熟讀儒家經典，崇尚仁義之道，所以有些不忍。

還有比他們更飢餓的狼群如影隨形。

「太尉不可如此！我尚有兩萬精銳在灞水、驪山，若派人突圍，尚有一戰之力。」王基實在忍不住了。

不止王基，連他親生兒子司馬望也呆住了。

但那是楊崢故意留下的一個陷阱。

司馬望雖是司馬孚親生，但早年過繼給司馬朗。

每天都有百余具骨瘦嶙峋的屍體從長安城牆上拋下。

他寧願戰死，也不願見長安淪為鬼蜮。

越是年老，便越是舔犢情深。

這場大戰其實從去年便已經開始。

「此必是司馬孚求援之人！」張特一句話就道破了其中用心。

「伯輿啊，小仁和大義你不可糊塗。」司馬孚反過來規勸王基。

長安雖然屹立不倒，但只有一座長安也無濟於事。

一個月之前，司馬孚便施行了糧食集中供應之策，把糧食從百姓手中收回，只供應守城士卒與青壯，至於城中百姓，則自生自滅。

和*圖*書從這些守軍嘴中得知，長安已經撐不了幾日了。

寒風之中，城牆上的守軍簇擁在一起，伸長脖子，盯著夾城上的守軍。

司馬孚伸出滿是斑點的手，撫摸著兒子的腦袋，滿眼慈祥。

司馬孚搖了搖頭，「非也，若放百姓出城，將士們皆有求生之心，安肯死守？伯輿可知西賊最缺何物？」

「司馬家的男兒還怕區區一死？」司馬孚笑道。

兩軍順勢而下，兵圍長安。

更西面的武功、陳倉有糧食，但哪裡已經被蜀軍佔據。

而司馬孚一出生就鐘鳴鼎食，與王基是兩個世界的人。

蒼老的聲音有種特別的說服力，令人不知不覺就認同他的觀點。

東圍土山之上，楊崢正在與眾將商議軍情。

就連司馬孚、王基也是一副有氣無力的樣子。

司馬孚蒼老的臉上又笑了起來，「大義名分只不過遮人耳目之物也，西賊最缺的是人！如今長安城中十幾萬人，若送給西賊，豈不是助紂為虐？」

司馬望這麼多年一直不遺餘力的搜和_圖_書刮。

如果不是中了離間之計，去年就應該攻破長安城。

「城中牲畜早已宰殺乾淨，連耗子都被百姓捉食，糧食只夠十天，為之奈何？」司馬望眼窩深陷，臉色發黑。

「大義名分！」

只要他們出城，無論是向西還是向北，半個時辰內，總會有一支騎兵追殺而來。

如此狠毒，比之司馬懿、司馬師有過之而無不及。

「城中不斷有人餓死，百姓手中怎還有餘糧？」王基長嘆一聲。

渭水北岸沒有那麼多水網，一馬平川，騎兵眨眼即至，王基手上沒有成建制的騎兵，派再多的步卒都是找死。

城牆上守軍士氣越來越低靡。

「即便如此，長安也未必能撐過十日。」王基一臉冷汗。

「即便尋到一些，又能支撐幾時？太尉一向寬仁，不如放百姓出城求生，如此也不負大將軍仁義之名！」王基盯著司馬孚的眼睛道。

不僅糧食豐收，牲畜也迎來爆發。

司馬孚以飽含滄桑的語調道：「昔魏武與呂布爭鋒兗州，軍中糧盡，壽https://www.hetubook.com.com張縣令程昱略其本縣，供三日糧，雜以人脯，助魏武擊破呂布，大魏方有今日！伯輿乃我司馬家之樑柱，當為則為，不可吝惜虛名！」

司馬孚道：「派士卒再向百姓征糧，總能找到一些的。」

還有朔方、北地二郡，在楊囂、楊濟的大力經營下，也呈爆發趨勢。

司馬孚也是飽學之士，卻沒有王基的慈悲心腸，輕聲笑道：「搜一搜總會有的。」

加上輔軍，楊崢投入在長安城下的兵力將近六萬。

……

「兒遵命！」

以如今的形勢，長安必破無疑。

然後是楊崢擊滅鄧艾，關中精銳一戰而亡。

楊崢思索一陣后道：「全部截殺，不可讓大魚漏網，辨明身份后，放一兩人去灞水大營，某倒是要看看龐會、許儀有沒有這個膽量來救援！」

沒有百姓就沒有糧食。

在司馬孚的詭辯中，全都成了他司馬家的犧牲品。

瞬間，王基如墜冰窟，這可是十幾萬人的生死。

司馬孚白色的眉毛動了動，「哦？若是如此，伯輿定要抓緊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