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靚仔坤上了車，黃包車師傅問：「去哪裡？」

「先生在哪裡高就呀？」

「好羡慕你呀！」師傅一聲嘆息，「像我們這些拉黃包車的都快餓死！尤其這幾天一直下雨，都開不了工！我們自己餓肚皮不怕的，可是我們的家人也要食飯！」

靚仔坤無話可說，實際上他心裏是有些害怕和妹妹見面，每次送伙食費也是託了手下幫忙送去，自己卻很少親自動手。

沙麗娜就忙豎起大拇指，用蹩腳粵語說：「好靚的！」

「阿媽，想乜呀？」靚仔坤見老太太滿臉戚容，忍不住問道。

另外還有一條路，那就是抱大腿，成為大亨富豪門下走狗，幫他們做事，從而一飛衝天，搵錢搵到手軟！

小女孩卻再次豎起大拇指：「好靚仔！超級靚仔！」

他是大老爺們，實在說不出你好靚仔這種肉麻的話，眼睛瞪了瞪，嘴巴張了張，連個屁都沒憋出來！

再然後，她生了靚仔坤，又生了他妹妹程家芳，也是在那時候，家裡生活越來越差。

「啊，什麼？」車夫眼睛瞪大。

綽號叫「靚仔坤」的程家坤把眼睛從放大鏡上面移開，透過放大鏡他也看不出個所以然來，只覺那金鐲子紋路挺好看。

黃包車師傅還在等著靚仔坤付車錢，見小女孩嘰嘰歪歪，就抖著毛巾驅趕她：「去去去！邊個不知你這泡麵都是快要過期的！賣得便宜，一定有鬼！」

靚仔坤拿了石志堅給他的三十萬，先是分給聯英社弟兄們二十萬，又拿剩餘的十萬買下了一棟小公寓，給老太太訂製了輪椅，還雇傭了菲律賓女傭，算是把家裡事兒安排的滿滿。

「冇啦！再重戴在手上沉甸甸的，很礙事兒的！」老闆滿臉諂笑。

何福堂書院，洗手間內。

「老闆，你的首飾包好了！」金鋪老闆忙把包裝好的禮盒雙手捧給靚仔坤。

小女孩喜出望外。

然後掏出五十港幣遞給車夫，「找錢！」

靚仔坤還沒從車和_圖_書上下來，一個模樣黑瘦的辮子姑娘脖子上套著繩子，雙手端著方盤，飛快跑了過來。

想到這裏，靚仔坤心中大定，看看四周，沒有巴士站，也沒有電軌車可以乘坐，於是就伸手朝著不遠處停靠著休息的黃包車打了一個響指。

「還有啊，我這泡麵可是這一帶最便宜的，你不信可以去打聽打聽，別人都是兩塊五，我只要兩塊錢！」小女孩連價碼低廉這一招也用上了。

靚仔坤被黃包車大哥的話驚醒。

老太太見兒子要給自己買金手鐲，樂得合不攏嘴，嘴上卻道：「阿坤，花那些冤枉錢做咩，把錢存好，到時候你也可以娶個好點女孩做老婆！」

……

一盒萬寶路十五塊！

「娶老婆的事情以後再說！」靚仔坤知道老媽窮慣了，不捨得花錢，就取了金鐲子蹲下去幫老太太戴在右手上，笑問道：「吶，現在你手腕靚不靚啊？」

在金鋪老闆包裝金手鐲的時候，靚仔坤隨手拿起櫃檯上的那隻鏡子對著自己照了照，髮型依舊那麼酷，三七分打著髮蠟，後面稍長，留著燕尾，有些像《畢業生》中的達斯丁·霍夫曼！

「你去看看她吧，順便給她送點錢！雖然那所學校學費很低，可還是要食飯！飯錢多了，才能食飽！」

「不是啦，有空你給我們介紹你一下！聽說你大哥在外面好威風的，也很靚仔！」雀斑女孩一臉花痴模樣。

女孩們對江湖人天生有一種崇拜，感覺能打架的男人都很帥。

胖女孩笑了，故作老成地伸手拍拍程家芳肩膀：「這就對了嘛！別總被人說成是書獃子，不合群！有時候也要做一些和我們一樣的事兒！」

他哪裡知道，靚仔坤之所以要給女孩小費不是因為那一聲「靚仔」，而是因為她和自家妹妹一樣大！

小女孩卻靚仔靚仔再次對著靚仔坤叫起來。

靚仔坤大笑，起身對金鋪老闆說道：「就這支打包好！我付m.hetubook.com.com現金！」

搞得好了混個「扛把子」噹噹，然後就可以光宗耀祖，雞犬升天。

靚仔坤點點頭，回頭問坐在輪椅上的老媽：「阿媽，這支鐲子你鍾意不鍾意？」

至於在江湖上死不死，殘不殘，暫時就管不了那麼多——人連肚子都喂不飽，還管那些做什麼？

靚仔坤在江湖打拚多年，很多錢都花在了給老太太治病身上，另外一部分則花在了妹妹的學費上，至於他自己，從未考慮過，有吃有喝就OK！

老太太癱瘓好多年，最近才算過上好日子。

老太太高興的說不出話，靚仔坤就問幫老太太推輪椅的菲律賓女傭：「沙麗娜，你說靚不靚？」

「先生，書院到了！」

今天她終於自己也抽上了香煙，她就是要告訴那個撲街大哥，你抽我也抽！到時候看你怎麼說？

看著靚仔坤離去背影，車夫後悔要死，早知道叫一聲「靚仔」能賺好多小費，打死他也不會閉著嘴巴！

那位滿頭大汗，渾身濕透的黃包車大哥忽然扭過頭，大聲對正在沉思的靚仔坤說道。

一枚戒指賣掉換錢，買了一隻燒鵝，靚仔坤和妹妹吃得津津有味，連燒鵝骨頭都舔了三四遍，只有她吃不下去，因為那枚戒指是她對老公最後的惦念！

「超級靚仔的！」

靚仔坤裂開嘴，露出金燦燦大門牙，「你話我知，哥哥我靚仔不靚仔？」

老太太擦了快要湧出的老淚，「沒什麼，只是……只是心裏高興！阿芳呢，這幾天你有沒有去看過她？」

「先生，買點吃的吧！餅乾，糖果，我這裏還有香煙！」小姑娘很是希冀地眨動著大眼睛，對著靚仔坤說道。

小女孩是個人精，賣東西賣出經驗，一看靚仔坤模樣就知道他是要去書院看人，於是就趁機推銷別的食品。

以前在家的時候她經常聞到這種煙味，老哥程家坤房間內成天煙霧繚繞，讓他不要抽，他就是不hetubook.com.com聽！

很顯然，靚仔坤的那兩顆大金牙起了效果，黃包車師傅把他當做了富人。

當然，靚仔坤也很怕這個妹妹，每次見面他都會被妹妹數落，搞得下不來台。

雀斑女孩也道：「就是！聽說阿芳你大哥是混社團的，還是什麼潘林十八靚，是不是很厲害？」

先是老公去世，然後她一個帶著一對兒女艱難討生活，為了讓兒女吃飽飯，她把家裡頭能賣的東西全都賣了，最後這枚結婚戒指，也給賣了！

看了一眼，這才發現不知何時黃包車早已停下，不遠處就是一棟教堂式樣的大樓，大門門口處掛著招牌——中華基督教會何福堂書院！

三個女孩子正靠在窗戶邊抽煙，旁邊擱放著垃圾桶和掃帚。

程家芳，靚仔坤的親妹妹，在新界何福堂書院上國中，學習成績很是優秀，跟靚仔坤不是同一類人，也一直都是靚仔坤最大的驕傲。

靚仔坤一臉的享受！

「咳咳，沒有！我這幾天好忙的！」

「沒有更重的了？」

記得清楚，剛嫁人的時候她老公也買給她一枚金戒指的。有一次去地里挖番薯，那枚戒指找不到了，她哭了一整天，最後老公提著煤油燈在地里找了一整晚，這才找到。

「當然了，老闆你要最粗最大，就這支了！足足有三十五克！」周大福金鋪掌柜諂媚道。

他的理想是讓兄弟們吃飽喝足，讓老娘生活好，讓小妹考上好學校，成為中產階級！不要再像他這樣，什麼都沒有，只有爛命一條！

但靚仔坤天性放蕩不羈，不喜歡被人約束，要不然上次石志堅想要將他網羅麾下，他就直接接受了。

靚仔坤張開嘴，露出兩顆大金牙，這是被陳志超拿槍托砸掉之後他鑲嵌的金牙，在鏡子中熠熠發光。

「嘴甜！吶，給我來一盒最貴的萬寶路！還有，來兩支冰糖雪梨！」靚仔坤顯得很大方，現在有錢了，也不摳了！

洗手間的房門被從裏面反鎖著。

ｈetuboｏk.coｍ.cｏｍ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就在靚仔坤胡思亂想的時候——

靚仔坤點點頭，隨手塞給老太太道：「這是您老的，可要拿好了！」

黃包車師傅穿著布鞋飛快跑到靚仔坤面前，熟練地放下黃包車，然後抽出搭在肩膀頭上的汗巾對著車座拍打幾下，然後請靚仔坤上車。

黃包車師傅——

新界屯門，何福堂書院屬於華人創辦的基督學校，秉承信奉基督，救助世人為理念，學費方面很是低廉，以便招收那些沒錢上學的窮人家孩子。可是伙食方面卻分三六九等，沒錢交伙食費，只能吃些殘羹冷飯。

此刻，黃包車停靠在距離書院差不多十米遠的位置，周邊是寬闊的大馬路，有很多擺攤做生意的，有賣魚丸，賣肥腸，還有推了小車賣車仔面的，熱鬧非凡。

靚仔坤心說，誰不是這樣？我刀口舔血，還不是為了家裡人？

另外兩個女孩子，一個體型胖一點，另一個滿臉雀斑。

「靚仔大哥，要不你再來幾包泡麵吧，都是石師傅牌子的！書院的女孩子都好鍾意食這種泡麵！尤其冰糖雪梨配泡麵，那種味道超級贊！」

像他這樣的人，命運在他跨入江湖這個大門時早已註定。

這個年代的窮人大多沒什麼出路，很多人小小年紀就進入幫派加盟社團。

老太太一臉的喜悅，活這麼久，她這可是第一次有金手鐲戴。

程家芳皺著眉頭，她實在搞不懂這香煙有什麼好抽的。

其中有個女孩穿著學校的黑色短衫長裙校服，長得和靚仔坤有些像。

「你不用送我回去了，沙麗娜送我就好！你還是去看看你妹妹吧，這都一個多星期了，也不知她伙食費夠不夠用？」

「老闆，你唔要騙我，這當真是你店內最大支？」一隻眼睛透過放大鏡骨碌亂轉看著手中金手鐲。

「真好！」靚仔坤贊了一句，感覺這金牙比原裝的還好，顯得富貴！

兩包泡麵四塊！

……

「好的！你不必擔心，我先把你送回去hetubook.com.com，等會兒就去書院看她！」

安排老太太回去，靚仔坤想了想，自己和以前不一樣了，也算身家上萬的人，就算小妹見了自己也該給自己點面子！說不定自己還能在她面前擺擺譜，拽一拽！邊個讓她經常罵自己是沒出息的爛仔！

做富人的狗，不是他的理想！

「是啊，你可是我們學校第一名，年年都拿獎學金！萬一食煙被修女逮到，就會死定！到時候不要說獎學金了，連救助款都拿不到！」雀斑女孩假裝很在行地吐個圓圓的煙圈。

她喜極而泣，手攢著那枚金戒指一整夜都捨不得鬆開，生怕再丟掉。

「喂，阿芳，你好犀利的！以前讓你跟我們一起食煙，你不敢，今天怎麼這麼大胆？」胖女孩叼著煙，學著大人模樣，眯著眼問程家芳道。

靚仔坤裂開嘴，樂了，「再來兩包泡麵！」

兩支冰糖雪梨五塊！

靚仔坤也一樣，很小就跟了鬼腳潘做事，在潘林的教導下學習武藝，學習忠義，最後成為聯英社大名鼎鼎的「潘林十八靚」之一。

……

車夫還要和小女孩爭吵，卻見靚仔坤從懷中摸出一把木梳一絲不苟地梳理了一下頭髮，然後笑眯眯地問車夫：「我靚不靚仔？」

車夫找了錢，還剩四十五塊，靚仔坤直接遞給小女孩道：「剩下不用找，全部賞你！」

靚仔坤咧嘴一笑，露出兩顆金燦燦的大金牙：「去新界何福堂書院！」

車夫開始懷疑人生！

小女孩不樂意了，指著車夫鼻子：「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講，你哪隻眼看到我的泡麵過期？」

還剩二十多塊錢！不用找？！

靚仔坤很享受被人高看一眼的感覺，「你問我？隨便做事，隨便搵食啦！」

心裏這樣想著，程家芳嘴上卻道：「我們大家是朋友嘛，每次拒絕你們好意，我心裏過意不去！吶，這次就不同了，我要和你並肩作戰，你們做咩，我就做咩！」

程家芳眼神鄙夷了一下，「你講我大哥做咩？他就是個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