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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德二年（549年）正月十三，齊主高澄再次夜幸瑤光寺。

「你二哥給的果子可還好吃？」

今日天色尚早，之所以早早出宮，是為了往孫府拜祭。

三十五錢可當一百錢使用，足足六十五錢的差額，又是整個淮南足陌錢的體量，這樣的巨額利潤，若捨不得將蕭淵明與他麾下水師餵飽，就算蕭淵明念及高澄恩義，不多說什麼，難保他底下人不會眼紅告密。

高孝瓘啃著二哥帶回來的果子，甘甜的滋味溢滿口腔。

誰都知道高孝瓘生母不詳，毫無威脅，若連他都容不下來，落在外人眼裡，與胡亥又有什麼區別。

與此同時，自從高澄在朝會上發泄一通怒火后，再也沒人敢提立后之事，北齊朝堂再度恢復平靜。

這種小要求，高孝瑜當然不會拒絕，他與高孝璋、高孝琬暗地裡斗得厲害，卻也不會殃及老四這個小透明，至少明面上也樂於在高孝瓘面前展現寬容親和的兄長做派。

高孝瓘邀寵道：

當然，這是后話。

高澄嘴上抱怨，但幾口下去就將半個果子吃得只剩核。

元朗皇后聞言，黛眉緊皺，高孝瓘趕緊解釋道：

『想不到我高子惠還有一個這麼孝順的兒子，遇著好吃的，也不忘給他父親留一份。』

「滋味甚美，父親若是想吃，孩兒去祖母那討要些過來。」

高澄是個熱心腸，聽她訴說孤獨，於心不忍，又見她雖以三十三歲，但肌膚柔滑，能得元恭寵愛，相貌自然姣好，便與她秉燭夜談。

高澄將所剩不多的足陌錢通通運回洛陽，熔鑄為昭德通寶，而南方高昂的物價，也讓高澄看到了商機。

不管江南民眾如何水深火熱，北齊倒是過了一個好年，國庫不僅沒有因為南征而被耗空，財政反而比先前更為充裕。

明明沒有災年，去年秋收甚至稱得上是豐收，但尋常百姓就是買不起米，江南民眾怨聲載道。

高孝瓘聞言，立即將果子hetubook.com.com收進懷裡。

也沒讓親衛指路，在瑤光寺里兜兜轉轉，走到一個偏僻的院子外，聽得裡邊傳來悠揚琴聲，撩人心弦。

他依舊利用到了蕭淵明與他的巡江水師，把江北的食鹽又運抵江南，賺取差價，同樣是一斗鹽，在江北只賣20文，在江南卻賣500文，換回來的足陌錢亦可運回洛陽熔鑄，對於掌握鑄幣權的統治者來說，銅的存量永遠是不嫌多的。

凡事親力親為，還養這些散騎常侍作甚。

足陌錢的急劇貶值，以及昂貴的物價讓無數平民之家破產，貧苦之家更是食不果腹，各地都有人餓死。

「混賬小子，一點禮數都不懂，也不曉得跟為父道個別。」

高澄在前線得知消息，下旨追贈使持節、太師、開府、錄尚書事、冀州刺史，謚號為文，是為咸陽文王，其子孫鳳珍依例降爵一等，為咸陽郡公。

來不及多回味，眼見一旁四歲的高孝琮狼吞虎咽，盆里的果子所剩不多，高孝瓘抓起一顆詢問道：

有舍有得，這一點高澄最是清楚，如今這天下間就沒有比蕭淵明麾下水師更舒坦的部隊，一面收受齊人賄賂，一面拿北齊水師刷戰績，捷報三天兩頭往建康傳，蕭衍還得給他們發賞。

高澄倒是清楚，他將淮南的錢幣砸向江南，採買大量布、米，造成市場上足陌錢激增，布米數量銳減，必然會引發通貨膨脹，物價上漲，而此前囤積足陌錢的士族豪強們恐慌性拋出錢幣採買，更進一步加劇了這一現象。

時間來到昭德二年，正月，協防關隴的斛律光領三萬戰兵返洛，高澄以其震懾吐谷渾有功，封其為冠軍縣公，恩寵可見一斑。

比如王僧辯，顏真卿向唐德宗建議，所追封的古代名將六十四人之一，宋室依照唐代慣例，為七十二名將設廟，亦有其名。

但更多是因為剩餘小部分足陌錢繼續運往江南，https://m.hetubook.com.com已經沒有了賺頭，南方物價已經高到一個駭人聽聞的水平，據說一斗鹽差不多要500文錢，換算成後世計價單位，差不多是175元每斤，鹽價直追武則天當政時期。

而百分之一的讓利，也讓蕭淵明及其麾下三千巡江水師賺得盆滿缽滿，故而不曾走漏了消息。

心累的高澄揮揮手，無奈道：

高孝瑜將果子帶回麟趾閣，這是諸皇子讀書的地方，高孝琬只嘗了一顆，向兩位兄長表示感謝后，便不再多吃。

他雖是公爵，卻是在韓陵大戰後，才改旗易幟，自然不屬於信都元從，要想封王，就指著沙場立功，偏偏他面對的江陵城兵多將廣，是塊難啃的硬骨頭。

出孫騰府上出來的時候，天色已經黑了下來，高澄命人將元玉儀送回宮中，自己則帶著高孝瓘去了瑤光寺。

高澄琢磨許久，也曾想過利用溧陽公主蕭妙淽，以她行刺自己為由，興兵討梁，可一旦拿這做借口，蕭妙淽必定不能活命。

高澄在信中向侯景暗示，如今已盡吞淮南，下一步即是直下江陵，自有侯景立功的時候，讓他暫且耐心等待。

而糧價也不遑多讓，一斗米上漲到300文錢。

等高澄反應過來的時候，那小子已經一溜煙跑得沒影了。

隨著時間推移，以淮南足陌錢在江南採買的物資不斷由丹陽偷運至廣陵，再由廣陵運往洛陽，北齊因封賞將士而空虛的國庫再度充實起來。

作為高歡微末時的舊友，任晉州刺史時的長史，又為高澄四次作媒，孫騰與高家父子的情誼無需贅述。

「好不好吃？」

這些年侯景坐鎮襄陽，直面江陵，兩方沒少發生衝突，但侯景敗多勝少，其中固然有兵力不足的原因，高澄給他分配的兵力本就將將只夠防守。

身為大齊天子，不忍見治下百信在大冬天裡衣不蔽體，高澄於是命人將院中女子喚了出來，仔細詢問才m•hｅtuｂoｏｋ.cｏｍ.cｏm知，她原來是前廢帝元恭的寵妃，十六歲入瑤光寺，至今十七年，一想到自己年華老去，要枯死寺中，心生感慨，故而撫琴獨奏。

高澄能夠體諒侯景的難處，故而此番雖然惱怒，卻也未作訓斥，依舊發文安撫，只是面對侯景提出的增兵請求，仍以大戰方歇，軍民需要休養為由給拒絕了。

「好吃，瓘兒有心了。」

這也讓高澄開始謀劃下一場大戰，目標自然便是江陵。

「罷了，隨為父出宮吧。」

但鎮守江陵城的湘東王蕭繹也不是好惹的人物。

若不精明一點，保准被這群人耍得團團轉。

當然，在此之前，得找一個借口，不能簽了和議跟放屁似的，毫無理由，轉頭就撕毀。

小高王雖然不當人，但還沒無恥到對一個未滿十三歲的女孩下殺手，便也放棄了這個想法，轉而繼續琢磨起來。

按照老規矩，依舊許以百分之一的利潤，當然，食鹽可以賣，但糧食高澄絕對不會賣出，哪怕江南餓殍遍地，那也該是蕭衍煩心的事情。

蕭繹身邊除了王僧辯這位真青史名將以外，還有原時空里，在討平侯景之亂的過程中，軍功並列第一的杜龕、王琳。

「父皇什麼好東西得不到？他若是自己想吃，差人去取便是，哪用得著孩兒獻果，果子只有一顆，當然要留給阿母。」

兒子會演戲，總比性情耿直要強，大齊文武被他熏陶多年，耳濡目染下，一個個幾乎都成了戲精，吹噓蕭淵明的那場群戲，足以證明。

過往打一場大戰，便要歇息兩三年，不是要給士兵休息，而是要給國庫喘息，人再怎麼疲憊，休息個把月，總能恢復過來，可國庫一旦因為大戰被耗空，沒個兩三年，緩不過勁。

「二哥，我能否留一顆晚些時候再吃？」

麟趾閣放課後，內宦通稟，皇四子求見。

高澄早就聽說高孝瓘留下一顆果子不吃，此刻見他舉著果子跑進門，不由大感和-圖-書欣慰：

未滿七歲的高孝瓘樂呵呵道：

打了勝仗哪能不發賞錢！可以說是贏麻了。

與之相對應的，北齊一斗米僅5文錢，一斗鹽僅20文錢。

此行高澄亦帶上了孫騰義女，九嬪之一的元玉儀。

杜龕雖為王僧辯之婿，卻是跟隨諸位叔伯一同追隨蕭繹，其叔伯如杜掞、杜嵩、杜旂、杜岌、杜嶷、杜巘、杜岸、杜幼安八人或是將領，或是謀臣，在當世享有盛名。

高孝瓘將果子舉到母親嘴邊，喂她吃了一口，連忙問道：

天還未亮，高澄便帶了高孝瓘偷摸溜出瑤光寺，回了宮，正要把高孝瓘趕去麟趾閣讀書，卻見高孝瓘從懷裡摸出了半個果子放在高澄手上。

想找個興兵的借口並不難，難的是讓世人信服，自己一時未有所得，索性便將事情轉交給了陳元康、王紘、王峻三人，由他們去絞盡腦汁。

可以說齊梁兩國一江之隔，但是一方物價在貞觀之治，一方物價則在武則天主政。

孫騰在高澄南征期間病逝，享年六十八歲。

瞧見兒子期盼的眼神，元朗皇后心裏的甜意比唇舌間更濃：

高澄依舊將時間定在春耕以後，只不過規模要比上次小許多，此前著眼于整個淮南，甚至在知曉水師不得用的情況之前，有滅亡南梁之心，此次目標卻只是奪取江陵及周邊城池。

高澄在親衛的幫助下，坐上牆頭，望見院里一名素衣女子正撫琴而彈，已是隆冬，庭院里雖生了火爐，但高澄看她衣裳單薄，難以蔽體，都替她覺著冷。

當然了，江陵若是好啃，高澄在淮南時早就分了兵。

也不知是兒子給他留了果，還是在元恭寵妃身上得到慰藉，高澄的心情確實好了許多，甚至都沒將祖珽貶斥，不過好心情並不長久，當天下午，襄陽傳來戰報，侯景又敗了。

侯景有宋子仙、任約等部將，可相比較蕭繹麾下陣容，還是差了許多。

高澄也無需羡慕，他家斛律光、慕容紹宗、韋孝寬也名列www.hetubook.com.com其中，只是獨獨少了段韶讓人不解。

批閱奏章的高澄早就知曉了兩個兒子在婁昭君面前的謙讓，雖說戲假了點，但結合他們的年紀，騙過婁昭君倒也不意外。

侯景三番兩次在齊梁邊境搞事，可不就是為了一個王爵么，眼看著如段韶、慕容紹宗等人因南征之功而封王，侯景哪能不急。

高澄見狀眼角抽搐，暗示道：

對此，蕭淵明以及他麾下水師自然無動於衷，可高澄還是終止了繼續掠奪江南物資，其中或許存在憐憫江南百姓的可能。

侯景得信後果然不再擅開邊釁，他已經認清了事實，高澄若不引大軍南下，他還真拿江陵沒辦法。

「慢點走，莫摔著，等會你隨為父出宮，今夜便留在瑤光寺。」

不等高孝瓘開口，高澄便笑道：

「嘿嘿，我可是連父皇都沒給。」

倒不是說蕭繹能力上有多出色，關鍵在於他的身旁聚集了許多能人。

如今府庫充盈，將士們此前因南征受賞，士氣正高，戰意正濃，反觀江南，民怨沸騰，又是一個南征的好時機。

一番話讓蹲在窗戶外邊聽牆角的高澄又好氣、又好笑，元朗皇后在屋裡告誡高孝瓘要孝順父親，高澄卻沒有再聽下去，悄無聲息地溜走了。

而南方，淮南足陌錢在短時間內，被使用了大半，江南市場也終於有了反應，足陌錢一路貶值，此前囤積居奇的士族們見此情況，紛紛大規模拋出，購買米糧、布匹等硬通貨，致使江南米價、布價一路看漲。

不料下次再來瑤光寺的時候，各處都是琴聲、琵琶聲、胡笳聲，亂作一團。

「阿母，你快嘗嘗，這果子可好吃了。」

昭德元年，高澄向南梁發起兩場戰爭，一場是盡吞淮南之地的領土戰爭，一場是掠奪江南財富的經濟戰爭。

再說了，如今南梁通貨膨脹，他小高王運來食鹽，搜颳走大量貨幣，雖然自己是賺了三瓜兩棗，但也在客觀上為南梁平抑物價做出了貢獻，作為孫女婿，夠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