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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應偉一眼看過去，是個陌生面孔，敢情原先的新昌縣令，就是取他為縣學生員的那個新昌縣令已然是調走了。

徐應偉點頭道：「那就請縣尊直接說事，不要扯那些沒用的。」

隨即一個頭戴烏紗、身穿青袍的文官便從轎子里走下來。

朱慈烺皺眉說道：「可是父皇，你剛才也說了，各地的生員罕有涉獵格物學科者，此時讓他們考格物學，且要考這麼多科，其結果怕是難如人意。」

第二天天還沒亮，本村的幾十個青年便早早的來到村口曬場，其中也包括徐應龍。

「對，全都要考。」崇禎點點頭道，「國子監學期三年，前兩年上基礎課，所有的學科全都要學習，最後一年可以選一門或若干門學科做專門深造。」

……

縣令接著說道：「本縣共有百余名生員符合條件，不日也將會前往南京參加考試，不過此次國子監改革畢竟是亘古未有之文教盛事，本縣教諭以及學正都沒底，只有徐大人你曾經侍駕于君前，所以能否提點一下本縣的生員？」

徐士益今天也不下地了，拄著兒子送的蟒頭拐杖，站在村口曬場邊的老榆樹下，看著兒子考核整治各村的青年子弟。

縣令在徐士益和鄉親們的眼裡是大官，在徐應偉這就啥也不是。

因為這，又有好幾個御史上奏摺怒懟崇禎。

「等到明年，國子監的招生考試就要以各個學科的考試成績定去留。」

縣令便下意識的皺了和圖書下眉，心說未免也太直接了，一點情面都不留，這樣的人居然也能在官場上混出名堂，真是見鬼。

「此事簡單。」崇禎道，「可以將格物學分成諸多學科，曰物理、曰數學、曰化學、曰醫學、曰天文、曰歷史、曰農政等學科。」

「徐翁，無妨，無妨的。」縣令又哪兒敢在徐應偉面前擺譜，人家可是天子近臣，說話能直達天聽，只消一句話就能葬送他仕圖。

這些御史認為崇禎壞了科舉考試製度，自古以來，皇帝從來只擔任殿試的主考官，什麼時候充任過國子監考試的主考？

但不管怎麼樣，終歸也是官府衙門。

不過宋應星曾經在江西分宜縣當了四年縣學教諭，而且期間表現卓異，所以對於這次國子監考試他的心裏還是有底的。

崇禎破天荒的親任這次考試的主考官。

「考題不急，出得太早了容易泄題，所以朕決定等考前最後一天確定考題。」崇禎擺了擺手，又接著說，「但是供國子監諸生研讀的教材得儘快編撰好，一旦諸生入學，就能在第一時間拿到教材，朕對於這一期生員可是寄予厚望。」

朱慈烺的意思是，要是這麼考，大多數生員只能得零分。

「這些學科全都要考？」宋應星、方以智瞠目結舌道。

「有貞，怎麼跟縣尊說話呢。」徐士益嚇了一跳。

「此事簡單。」崇禎卻早有準備，笑了笑又道，「反正這次考試仍舊以程文定去留，和圖書所以第一場考完之後，第二場暫時先不考。」

朱慈烺問道：「父皇，你可是想起了西洋傳教士卜彌格？」

正七品的都給事中一旦外放，基本都是正五品的知州起步。

方以智問道：「聖上，這格物之學甚是龐雜，又該如何出考題？」

一幫秀才參加考試，配讓皇帝親自充任主考官么？

「聖上明鑒。」宋應星贊道，「臣也以為此舉最妥。」

國子監的考試正在緊鑼密鼓的準備中。

所以新昌縣令面對徐應偉以下官自居，略顯諂媚，但也沒毛病。

宋應星在十天前奉詔進京，旋被委任為格物科給事中。

對，就是寫《天工開物》的那個宋應星。

徐應偉今天真是替他老子掙足面子。

「不是，父皇是想起了欽天監正湯若望，此人也是博學多才，堪為國子監教授。」說到這稍稍一頓，崇禎又說道，「不過說到卜彌格，已經過了一年多了，應該快回來了吧？卻不知道能替朕找回些什麼人？」

「這是？」徐士益有些懵，來了個大官？

徐士益本來是不允許徐應龍應募的，他覺得有一個兒子從軍就夠了，沒必要再搭進去一個兒子，但是拗不過徐應龍的軟磨硬泡。

徐應偉便有些不耐煩了，他和士子營的勤王士子，已經在不知不覺中受到了崇禎的很大影響，辦事情喜歡直接明了，最討厭客套。

卯時剛過，附近村莊的青年也紛紛趕到。

「如此，下官多謝徐和*圖*書大人。」縣令聞言大喜。

崇禎不光自己充任主考官，還委任了三個副主考，分別是太子朱慈烺、內務府格物科都給事中方以智及鳳陽府亳州前知州宋應星。

徐應偉除了跟當今聖上、太子以及定王朝夕相處，甚至連當今次輔他都親手抓過，又豈會把一個七品縣令放在眼裡。

不光是東山村，遠近好多村子的男女老少全都跑過來看熱鬧。

到現在為止，宋應星是僅有的幾個非勤王士子出身的內務府官員之一。

徐士益見此也是格外感到臉上有光。

宋應星問道：「聖上，您的意思還是程文定去留，格物定高下，對嗎？」

當下徐應偉不亢不卑回了禮，又將縣令請入家中。

「對。」崇禎點頭道，「各省各府各縣的生員之前所學多是經史子集，所練習的也多是程文，對於格物之學少有涉獵者，驟然之間以格物學定去留，對他們未免太不公平，所以此次考試還是以程文定去留，再以格物定高下。」

說完，徐應偉即迎上前去，他已經猜到來的是什麼人，此人多半就是新昌縣令，一個縣令跑到窮山溝里來曲意結交他這個士子，也是夠難為他的。

如果新昌縣的生員得了徐應偉的提點，能夠多考中幾人，那他這個縣令也有功勞，布政司和按察司少不了給他個優等。

當然，徐應偉也不會擺架子目中無人。

「編撰教材？」方以智和宋應星有些懵，「不是出考題嗎？」

內wwｗ.heｔｕbook.ｃoｍ•ｃｏm務府在大明是個新機構。

徐應偉作為內務府的兵科都給事中，雖然品級也只是正七品，跟縣令是一個品級，但是一個是地方官，一個卻是京官，所以含金量是截然不同的。

朝廷要在姥東徐氏募兵，無疑是件大事。

旁邊沒見識的鄉親更是已經跪倒了一片，怕官。

那些族老里長甲長則圍在徐士益的身邊，專門挑好聽的話說，把徐士益高興得，活了四十多年就沒今天這麼風光過。

整個姥東六個大村莊外加二十多個小村，總共來了四百多人。

整個曬場便只剩下徐士益、徐應偉父子倆沒跪。

當下縣令說道：「是這樣的，朝廷在三天之前下了一封公函，言國子監已經改革，原國子監祭酒錢謙益錢大人已然去職，今後國子監祭酒一職將會由聖上親任，國子監諸生將要考試的學科也可能會不一樣，此樁事徐大人知道的吧？」

但是崇禎看都沒看，直接就將奏摺扔進犄角旯旮。

不過面上卻不敢有絲毫表露。

「這個我知道。」徐應偉說道，「此事早就定下了。」

看著縣令向自己的兒子大禮參拜，並且口稱下官，徐士益和跪地的鄉親全都傻了，只是一年時間，徐秀才就已經當了這麼大的官？也太快了。

然而就在這時，更大的面子找上門來了。

看到徐應偉大步走上前來，縣令也趕緊加快腳步迎上來。

還隔著十幾步，縣令便抱拳作揖道：「不知徐大人已經榮歸故里，和圖書下官拜謁來遲，還請大人恕罪。」

這270名募兵，都是遵照績效新書，選的忠厚老實木訥之人，而且當場就給募兵的家人發放了一兩開拔銀。

當下徐應偉說道：「縣尊，有什麼事情還請明說，如果沒什麼事情，我這正忙呢，就先失陪了，還請縣尊自便。」

徐士益正在糾結要不要跪，徐應偉卻輕聲說道：「爹，你不用跪。」

「臣等領命。」方以智和宋應星聞言，長揖到地。

將近中午時分，徐應偉終於考核完，從中篩選出270名子弟。

「等諸生學了一段時間的格物學后再考第二場。」

寒暄過後，縣令卻遲遲不肯切入正題，凈說些沒營養的官面話。

當下縣令說道：「徐大人，其實還真有一樁事情。」

說到這一頓，崇禎又說道：「方卿、宋卿，你們可以抓緊時間編撰教材了，就是朕剛才說的各學科教材。」

徐應偉行走間，那隊衙役已經停下，轎子也放了下來。

而且這四百多個青年都姓徐，都是姥東徐氏子弟，無一例外。

「就這？」徐應偉啞然失笑道，「這等小事你派個人知會一聲就好，我到現在也還是新昌縣的生員，自當為本縣文教略盡綿薄之力。」

看著轉身離開的方以智和宋應星，崇禎忽然嘆口氣。

伴隨著「咣咣咣咣」的一陣銅鑼聲，一隊衙役舉著「肅靜」「迴避」的木牌子，順著進村的彈石路開過來，後面跟著一頂小轎。

領到銀子的鄉親又是一陣感恩戴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