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等到八點多，一桌人才散場，何文慧走到大門口見到王立冬，高興道，「洪昌，你幾時來的？」

劉母也忙著整理各種票據，大哥劉運昌磕了顆瓜子，眉飛色舞嘮叨著前兩天他做的一筆大單子，一個外地商人一口氣買了100套天線，「我打聽了，這人是咱們省會的。說要是賣的好，過陣子還會找我進貨。」

時間飛逝，歲月如梭，秋去春來，花落花開，轉眼間到了1981年春。

晚上十點，舞池散場，樂隊眾人也開始收拾東西，老師戴建國給每人發了當天的分成，何文遠接過五塊錢時，激動地差點叫出聲來。

沒想到能有這麼多，一天五塊錢，一個月下來，就是一百五十塊。大姐一個月連40塊都不到，她干一個月能頂大姐4個月。

何文遠下意識的站起身，大喊了一聲『到。』

她把五塊錢小心的塞進自己口袋，正準備和其他人打招呼走人時，忽然感覺渾身有些毛毛的，好似被毒蛇盯上了一般。

興華電子廠就是老三何文濤打瞎小黃貓的那間廢棄工廠。這家工廠是三線建設時期建造的，主要生產精密計算器等電子設備，不過技術不算先進，規模也不大，前兩年隨著軍坊訂單的減少，就被調整了，整體搬遷到了蓉城，合併進了蓉城國營電子一廠。

……

他記得何文遠今年才16周歲，嘖嘖嘖。

見小兒子點頭，劉母也就沒再說什麼，接著一家人商量了辦廠的一些事情，鑒於這個月中旬，市場上已經出現了好幾個仿製品，王立冬提議進行產品細分，生產不同規格型號的室外天線，把天線分為高中低三個價位，另外還要開發新品……

何文慧抽噎道，「前天文遠的班主任發現的。男的叫吳思遠，是一個藝校的學生。」

「剛到不久，」王立冬和何文慧的幾個同學都打了招呼，這些人他大多都認識，客套了一番后，兩人騎著車回到了家裡。

鄰居甲道，「老劉家出什麼事了？」

等何文遠和樂隊眾人都打了圈招呼后，整個樂隊就開始了下一曲的演出。

「同學聚會？幾點回來？」

哈，這不講道理的遇上了耍橫的……何母也只有乾瞪眼的份了。

他摸了摸文慧的大肚子，忍不住笑道，「不愧是姐妹倆，連懷孕都是前後腳。」

何文遠立即報了自家的地址，吳思遠笑道，「那可真巧，我和圖書家就在你家不遠……你怎麼來的？」

「好。」

吳思遠正想找機會開口，沒想到何文遠主動送上門，忙屁顛顛點頭答應，「沒問題，文遠，你家住哪？」

王立冬拿肩頭的毛巾擦了把額頭的汗，「說了什麼急事沒有？」

他躊躇片刻，還是沒繼續跟上去。他從初中開始混社會，差不多都有十年了，還依舊能不缺零件的活蹦亂跳，就是靠的審時度勢，懂得什麼人能惹，什麼人不能惹。

踱步走進后廚，來到師弟的灶台前，等王立冬把鍋里的菜裝盤后，道，「洪昌，剛才你媳婦打電話過來，有急事找你，讓你馬上打個電話回去。」

王立冬掏出手絹，幫女人擦了擦眼淚，「別哭了。什麼時候的事？男的是誰？」

她忙打量了一圈四周，只見十米開外，一個流里流氣的男人，正不懷好意盯著自己猛瞧，這人她認識，正是和自家有矛盾的大黃貓。

王立冬暗暗吐槽『好土』，不過其他人卻覺得名字非常不錯，他也就隨大流投了贊成票。

王立冬道，「是我，家裡出什麼事了？」

先是商討了出資比例，辦工廠是大哥劉運昌提議的，以後的經營也是他主持，所以大股東的帽子就落在了劉運昌腦袋上，劉運昌出資6000元，佔60％的股份，王立冬和劉母各出資2000元，拿下了剩下的40％。

「在走程序，不過辦的是停薪留職。我們廠長說了，要是兩年裡，還想回去上班，就能馬上回去。」

而廠房就被徹底廢棄了。

「不過我也想你答應我件事。」

何文遠忙沒口子的感謝，並對小提琴手扔了個感激的眼神，美的吳思遠差點找不到北。

十月一日，周日。

「前天發現的，怎麼今天才告訴你？」

吳思遠收拾好小提琴，和一眾同學老師打了聲招呼后，帶著何文遠來到了不遠處的停車棚，「會跳車吧？」

「走過來的。」

王立冬懸著的心放了下來，拿起桌上的煙，點了一根，「你家出什麼事了？」

這一幕都落在了大黃貓眼中，沒想到何文遠竟然和樂隊的人攪和在了一塊兒。

「我騎車來的，等會你坐我後座。」

寧國市第二食堂

王立冬笑笑，轉移話題道，「大哥，你辭職的手續辦的怎麼樣了？」

何文慧眼神大亮，覺得這主意非常不錯，隨後就思考起了學習哪門專業和_圖_書，「洪昌，你覺得服裝設計專業怎麼樣？」

王立冬驚的下巴都差點掉了，原以為是老三把人打傷了之類的事情，沒想到何文遠這麼猛。

何文慧立即陷入了沉思，半晌后搖了搖頭道，「還是算了。我要是去上大學，文遠文濤他們就沒人照顧了。而且……」她手摸了摸肚子……

「啊……醫生有說過？那你輕……」

何文遠忙認真回答，「戴老師，我從初中就開始學習長笛，已經吹了4年了。」

聊了沒一會兒，大嫂就算好了九月份的賬目，大哥立即扔下手裡的瓜子，拿過賬本，直接掃到最後一行數字，大聲讀了出來，『咱們上月總共賣了815套，銷售額64200元，成本3504元，銷售費用9150元，利潤55050元。』

何文遠忙點頭稱是。

「要是有機會上大學，你去不去？」

演出提成比例是固定的，多一個人參加演出，那就多一個人分錢，可惜兩人都是小嘍啰，雖然不滿也只能憋著。

進了卧室，何文慧燙著腳，說起了聚會的情況，當談到幾個考上大學同學時，語氣中充滿了羡慕。

「文遠懷孕的事現在沒幾個人知道，要是報警了，那就傳遍了，這讓文遠以後還怎麼做人。」何文慧抱住他哀求道，「洪昌，我就算求你了，幫幫文遠。我給你跪下了……」

何文慧忙點頭道，「洪昌，你說吧，只要我能辦到的，我答應你。」

王立冬想了下后，點頭答應了。

戴建國領著何文遠認識了一下樂隊的其他隊員，眾人見到是個漂亮小姑娘，大多表示了歡迎，當然也有兩個表現的不咸不淡。

聽到女人哀求的語氣，王立冬知道何家應該出了大事，「好，我馬上回去。」

主任姚國發掛了電話，看了眼手錶，12：05，正是午飯的點，后廚現在肯定是忙的飛起。

等到晚上七點，他騎著自行車，來到了寧國市大飯店。走進大堂，環視了一圈，找到了文慧一桌，發現女人正高興的和幾個同學邊吃邊聊，他就沒上去打擾。

崔金花正要批評兩句，何文遠『嘔』了一聲，捂著嘴跑出了教室。

「這……我們服裝廠好像沒這個吧……」

「就是企業委託學校培養學生，畢業后回委託單位。」

姚國發搖搖頭，「問了，你媳婦沒說。」

鄰居乙搖頭道，「不知道，我也剛來。m.hetubook.com.com」

MMP。

大哥劉運昌見自己提議得到了大家認可，興緻也越發高昂，「我打聽過了，興華電子廠承包費一年只要500塊……」

王立冬笑道，「是不是後悔沒去上大學？」

「我媽本來不想告訴我，怕我擔心。昨天我媽找到吳思遠家，討要個說法，沒想到對方根本不認賬。

他吩咐了徒弟幾句后，來到了師兄辦公室，撥通了家裡的電話，電話響了一聲就接通了，是何文慧接的，「喂，是洪昌嗎？」

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就幫何文遠這一回。不過……」

班主任突然叫了一聲：「何文遠。」

王立冬道，「你要是想去，我有辦法。不過，你可想清楚了，確定現在就去上大學？」

王立冬道，「文慧今晚要參加高中同學聚會，吃好晚飯才回來。」

王立冬道，「隨你。其實不一定非要進大學，才能學到知識。你這麼聰明，可以在家自學。」

老劉家客廳里，大嫂英子噼里啪啦撥弄著算盤，算著上個月的賬目。

「委培生？」

崔金花不放心，讓班長跟去瞧瞧情況。班長起身出了教室，沒一會兒便跑了回來，告訴班主任何文遠情況不太好，吐得非常厲害，可能是吃壞了肚子。

又來這招。

今天早上，幾個混混找到家裡，警告我們要是再敢找吳家麻煩，就打斷三弟四弟的腿。」何文慧拉著他手道，「洪昌，你認識不少領導，能不能打個電話，找人幫忙主持下公道，這吳思遠禍害了文遠，不認賬不說，還威脅我媽我弟弟他們，太欺負人了。」

……

「要不敲門問問？」

「什麼新品？」

何文慧道，「電話里不方便說，你能不能馬上回來一趟。」

新民巷的一眾住戶吃完午飯後，拿著搪瓷茶杯，三三兩兩趕往老劉家看電視，國慶加周日，早上開始就有電視節目。等來到劉家大院門口，只見大門上貼著一張告示，『家中有事，今日不待客。』

……

一旁的小弟忙出聲提醒，「大哥，那小妞都走了。」

何文慧被氣的扭過身，丟了個後腦勺給他。沒一會兒，小女人肩膀一聳一聳，「嗚嗚嗚～～」

「公司名字叫昌盛天線廠，大家覺得怎麼樣？」

「行了，行了，我幫，我幫。」王立冬忙拉住何文慧，扶著她坐好后道，「文慧，我和你文遠文濤的關係，你也知道。

「老賀ｈttｐs://ｍ.ｈｅｔｕbｏoｋ.cｏｍ•com家地方太小了……不如還是去老秦家吧，電視雖然小了點，但坐著寬敞……」

戴建國讓何文遠表演了當下流行的『茉莉花』，等一曲終了，他對於何文遠的水平有了大致了解，非常一般，業餘入門級水準。

戴建國眼中滿是讚賞之色，「年輕人有藝術夢想不容易。歡迎你加入我們的樂隊。」

「室內天線，有些家庭不方便安裝室外天線……」

「不過什麼？」

價錢便宜，廠房擱置沒幾年，打掃乾淨，修補一番就能用，最主要的是離家近，從家到工廠也就六七分鐘路程。

「算了，哪家還沒點事。咱們換一家看電視。去老賀家，他家也是14寸的電視。」

何文慧忙詢問是什麼機會，王立冬幫大肚婆擦乾腳，扶著她躺在了床上，「一種是復讀，再次參加高考。另外就是同為委培方式，進入大學。」

晚上六點多，老二何文遠拿著長笛摸到了興華廣場.舞池一角，一個由6人組成的小型樂隊正在演奏音樂。等到一首曲子結束，她找到最靠邊的小提琴手，把自己的來意說了說。

只要干十幾天，就能買一根自己喜歡的長笛了。

何文遠忙拉住吳思遠的胳膊，顫聲道，「吳大哥，能不能送我回家？」

小提琴手吳思遠一直偷偷關注著何文遠，見到她臉色突然變得煞白，忙湊上前關心道，「何文遠，怎麼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寧國市第五中學高二三班，講台上班主任崔金花巴拉巴拉說著期末考試的事情。老二何文遠聽得是昏昏欲睡，忍不住打了個大大的哈欠，最近不知道怎麼的，總是睡不夠。

這日進斗金的舞池，他早就眼紅了，可打聽了下後台后，立即熄了不該有的心思。聽說是他們市數一數二的大佬罩著的，而樂隊的領隊和小提琴手，家世也不凡，不是他這種人能招惹的起的。

班主任忙跟著班長來到了女廁所，見何文遠趴在洗手池上不停乾嘔，臉上沒一絲血色，白的嚇人，忙叫了兩個壯實的同學，送何文遠進了寧國市第二醫院。

未婚先孕！

「媽，咱們現在規模小，所以許多零部件都是採購別家的，我是這麼計劃的，江萊室外天線所有的部件都自己生產，每套成本能降到3塊錢以下，這廠房不就能用上了。」劉運昌說著看向自己弟弟道，「洪昌，你覺得呢？」

王立冬道，「我的要ｈｅｔｕbｏok•cｏｍ•ｃｏｍ求很簡單，就是你生完孩子后，等孩子滿周歲后再搬回何家住。」

大家心裏早就有了預估，所以也沒怎麼激動，五萬五千塊，平均分成了三份，等分完臟，大哥劉運昌說起了辦工廠的事情。

「這我沒問，應該七八點吧。」

「這位同學，你吹了幾年長笛？」

「太過分了，至少要給醫藥費和營養費吧！讓你媽報警，咱們要相信朝廷，相信警察叔叔！肯定會給文遠一個交代的。」王立冬站起身，「沒別的事的話，我回單位了，今天周日，晚上還有十桌酒席呢。」

他們藝校裡邊，隨便拉一個吹長笛的，都比何文遠吹得好的多，不過見自己學生吳思遠投給他的眼神，這位的面子肯定要給，笑著稱讚道，「何同學，你這個年齡有這種水平，真的很難得。聽說你到這，是想賺錢買支好點的長笛？」

「嗯嗯，挺好的，你喜歡就行，」王立冬聞著女人身上的香味，忍不住……

小提琴手吳思遠打量了兩眼何文遠，便對這漂亮姑娘動了心思，聽到何文遠想要加入他們樂隊賺零花，馬上表示了歡迎，並做了中間人，帶著何文遠找到了他們樂隊的領隊，也是他們的音樂老師兼組織人戴建國。

「上次去醫院檢查的時候，醫生不是和我們說過，3個月後，可以……」

劉母道，「價錢倒是不貴，可這麼大場地，咱們用不上吧？」電子廠規模不大，但也是相對其他國營大廠，整體面積差不多有五千多平，廠房都有五六座，就他們當下的規模，一座廠房都有些大了。

「洪昌，快放開……會傷到寶寶的……」

「算了。這種柴火妞，玩著沒勁。走，哥幾個，老地方，喝酒去。今天我請。」大黃貓嘴上嗶嗶著，手一揮，一幫子小弟前呼後擁，往據點走去。

商量了兩個多小時，才結束了第一次股東大會。劉母看了下時間，都快四點了，「都這個點了，文慧怎麼還沒回來？」

何文慧搖搖頭，嘴上說著不後悔，不過臉上還是閃過了一絲不甘。

何文慧忙道，「家裡都好，是我家出事了。洪昌你能不能馬上回來一趟，陪我去趟家裡。」

一刻鐘后，王立冬回到了家裡，何文慧拉著他進了卧室，支吾半天後告訴了他一個驚人的消息，何文遠懷孕了。

「洪昌，要不待會你還是去接一下。這大晚上的，黑燈瞎火的，可別出了意外。」

何文遠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