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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維街的孩子們的聲音，在風中聽起來，是那麼的可愛，我甚至還能聽見有幾個孩子唱錯了詞。他們昂著小小的額頭，手裡拿著小小的十字架，像一個個小天使。

「老闆，萊尼小姐醒了！萊尼小姐醒了！」靜謐中，嘉寶的一聲驚叫不僅讓我，也讓整個房間里的人抖了一下。

「今天的首映，大家還看得過去吧？」我笑著問那些電影公司的老闆們道。

「外面是什麼？」萊尼看著外面的燭海問我道。

萊尼對我笑了一下，這一笑，雖然沒有原來的那麼傾城傾國，甚至因為嘴唇乾裂面容憔悴而顯得有幾分枯槁，但是在我看來，卻是那麼美。

「柯里昂先生加油！柯里昂先生萬歲！」

在最靠近大樓的位置上，站著一兩個百哈維街的小孩子，他們手裡拿著自己做的十字架，上面寫著我的名字。

「鋼絲上升的時候，我撞到了教堂的牆壁上，第一次還好，第二次就暈了，暈之前，我咬住了戲服裏面的帶子，我記得德古拉衝出教堂的時候，雙臂一定要張開，要不然就得重拍，所以我就用了渾身的力氣咬緊那根帶子。鋼絲飛快上升，到教堂頂部的時候，炸藥被引爆了，我的眼前，光亮一片，很柔和，一點都不刺眼，那個時候，我還以為自己上了天堂呢。然後我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那你什麼時候帶我看那條河流！？」

「上帝卑鄙！十字架卑鄙！」

《吸血鬼德古拉》不僅在題材上填補了美國電影的空白，引起了美國觀眾的極大興趣，另外我的首次出演，更是產生了廣泛的影響，吊足了觀眾的胃口，加上洛杉磯神秘殺人案件的由頭，甚至讓這部電影出現了一票難求的情況。

而我揮手的時候，樓下突然齊聲唱起了生日歌，燭光中，男女老少，望著我的窗口，像是望著自己的家。

窗帘被拉開的瞬間，房間里的和_圖_書所有人都呆住了。

走道上醫院派來的那幾個醫生護士聽見叫聲，手忙腳亂地跑了過來。

《吸血鬼德古拉》的放映，在整個洛杉磯整個西部乃至整個美國迅速掀起了一輪比《求救的人們》更巨大的觀影熱潮，放映這部電影的每家影院的門口都排起了長長的隊伍，人們在湧向售票窗口的同時，嘴裏大聲呼叫我的名字。

房間里的眾人，笑著慢慢退了出去，最後連馬爾斯科洛夫也帶門出去了。

「布特卑鄙！」

「萊尼！」馬爾斯科洛夫一個箭步沖向了旁邊萊尼的床鋪。

萊尼過臉來，看見我的那一剎那，兩行淚水從她的眼眶裡潸然而下。

醫院的樓下，那面積巨大的草坪上，到處都站著人。他們手裡拿著蠟燭，望著我的窗口，人群從醫院里一直延伸到外面的大街上，更遠的地方依然是閃爍一片。

「卑鄙！范海辛太卑鄙了！」

萊尼依偎在我的懷裡，幸福地閉上了眼睛。

「安德烈！安德烈沒事吧？！」萊尼醒過來第一句話，是問我的安危。

萊默爾則對旁邊的大馬爾斯科洛夫笑道：「我可真羡慕這小子，每出手都既叫好又叫座，安德烈，你要這麼搞下去，我們可都得提前退休。」

他這段時間雖然強作歡笑，但是心弦一直緊緊地繃著，看到萊尼醒來，他終於可以將長時間的壓抑，發泄出來。

電影院里一片黑暗。

男人們，則瘋狂大叫。

「老闆，你……」傑克見我臉色不太好，大聲道。

傑克摸了一下後腦勺：「怎麼不記得！老闆，你那天病成那個樣子，我怎麼可能放心讓你自己出去，就趁著別人把你圍住的當兒，穿上了你的戲服。你在後面叫我的時候，我聽見了，很多人叫我的時候，我也聽見了，可我故意裝作沒聽見，大步朝教堂里走去。我在心裏對自己說，我一定不能轉和_圖_書頭，因為我一轉頭就得回去，到時候，你就要親自上場了。」

「那是觀眾們為我們祈禱的燭海！他們都在向上帝禱告你能醒來。你看，你不是醒來了嗎？」我笑道。

房間里安靜極了，無論是海斯、格蘭特還是馬爾斯科洛夫、萊默爾，他們一句話不說，看著外面的燭海發愣，他們每個人都若有所思，面色凝重。

我記得我在大雨中高舉著劍向天空高吼的鏡頭，那一刻，德古拉得到了永生，那一刻世界一分為二，光是光，暗是暗。

「傑克，你把窗帘開。」我指了指窗戶。

「扶我過去！扶我過去！」我對傑克大叫道。

而這，不正是我和萊尼最好的電影詮釋嗎？！

我看著他們，唯一能做的，就是費力地對他們揮手，一遍又一遍！

然後重新燈火通明。

……

「你個混蛋！想死我了！」萊尼對我凶了一句，然後就嚎啕大哭。

觀眾的熱情經過了一個多小時的沉積，終於在這個高潮的時候，迸發了出來。

「伯爵！打他！打死這幫狗娘養的！」

歡呼聲一浪高過一浪。站在我旁邊的傑克興奮地對我叫道：「老闆，我們的電影成功了！」

傑克和斯登堡對我笑笑，然後把萊尼的床輕輕地推了過來。

「傻瓜，那不是夢，是我在房間里對你說的話。」我吻了一下她的眼睛。

「真的？」

「那個鏡頭，斯登堡先生之前就對我說非常危險，只要一個環節出錯，就可能會付出生命代價，我問他為什麼不換掉或者刪掉，他說他跟你說過，你不同意。那天我走進教堂，道具組的人給我吊鋼絲的時候，我心裏挺害怕的，你知道我不信教，但是那天晚上我趁別人沒注意做了個禱告，我禱告弟弟能幸福地活著，禱告你能帶領大家把夢工廠成功地辦下去，那樣即使我死了，也值了。」

看著樓下閃爍的燭光，我和-圖-書哽咽著伸出手去向他們使勁地揮了揮！

剛才這麼一跑，我突然覺得有點頭暈，但是前面的觀眾在吼，他們在為我的電影高聲喊叫，讓我安安靜靜地躺在沙發上，我實在做不到。

我輕輕地把萊尼抱過來，緊緊地抱在懷裡，親吻她光潔的額頭。

再次醒來的時候，我已經躺在病床上了，屋子裡站滿了人，不僅有公司的人，還有海斯、格蘭特以及那些電影公司的老總們，大家見我醒來，紛紛鬆了一口氣。

4月10號這一天，是我最高興的一天，不是因為這一天是我的生日，也不是因為《吸血鬼德古拉》的首映獲得了空前的成功，而是因為在這一天萊尼從昏迷中醒來。

唯一的不同，是我沒有長眠于地下，我可以靜靜等待自己心愛的人醒來，等待再次看到她的笑，等待再次把她擁入懷中。

傑克抱起我，朝門口一陣飛奔，出了大門，把我放到車子後座，發動起車子沖向了中心醫院。

我一下子從沙發上站起來，晃晃悠悠地走到休息室的門口。

「一部好電影！非常好的電影！不論是藝術性，還是商業性！」托德·勃朗寧對我豎起了大拇指。

憤怒的叫罵聲。抽泣聲。驚嘆聲。憐憫的嘖嘖聲。各種各樣的聲音聚集在一起，像是一場海面上醞釀起來的風暴，撲面而來，以至於我站在休息室的門口，都能感覺到衝過來的層層熱浪。

馬爾斯科洛夫指指我：「這小子死不了，不是在那嗎？！」

「爸爸，這是在哪兒？安德烈呢？我夢見他掉進了海里，我帶著他往水面上游，游著游著他就不見了。」萊尼看著馬爾斯科洛夫，急道。

到了醫院，我眼前黑暗一片，只能看到無數個星星。有人七手八腳地把我抬上了手術車然後推進了急救室，一個護士走過來給我打了一針，然後我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沒事，沒事，我站hｔｔps://wｗｗ•heｔuｂｏｏk•ｃom•ｃｏm一站就好。」我對傑克笑了笑，靠在門上，仔細傾聽電影院里傳來的聲音。

「德古拉萬歲！」

所有人跟著銀幕上的台詞齊聲高呼：「高坐在天上的上帝呀！你看到了嗎？！我用了四百年的時間，找到了自己的幸福！這一天過後，我將和黑暗在一起，我將長眠在黑暗中，與撒旦為伴，與血為伴，我要讓你的子民聽見我的名字抱頭鼠竄，我要讓日頭落入血海，讓月亮永罩大地！這一天，我得到了永生，這世界一分為二，你是光，我是暗，而最後的一刻，我再次蘇醒的時候，就是世界毀滅陷入血海的時刻！」

「傑克，還記得那個鏡頭嗎？」我看著傑克，笑道。

我正想跟傑克說話，劇院里突然爆發出巨大的一片叫聲。

「真的！」

那一刻，不論是德古拉還是愛倫，跨越了四百年的時間，跨越了空間，找到了彼此，找到了自己的丟失的另一半！

「到最後的高潮戲了！」

「柯里昂先生萬歲！」

「醒來的時候，你就訓我。嘿嘿。」傑克說完，看著我笑了笑。

我也笑道：「你知不知道，那天晚上，我恨不得狠狠揍你一頓！你這小子，知不知道要是你就那麼死了，我會內疚一輩子！？」

……

我抱著她面對這窗外的閃爍燭海，面對著一天的繁星，心底像是浩瀚的波浪滔天的大海，洶湧奔騰。

看著她那沒有血色的小臉，我笑了一下，接著眼淚滾滾而下。

「這，這是怎麼回事！？」斯登堡等人驚訝得久久說不出話來。

掌聲，掌聲在幾分鐘之後，長時間地響了起來！

「老闆，你沒事吧！？」傑克被我嚇得不輕，趕緊過來一把抱起我，然後大聲對走道上叫：「醫生，護士！」

傑克趕緊過來一把攙扶住我。

每家放映這部電影的電影院，都在門口掛上了一副巨大的海報，海報是斯登堡、格里菲斯、都納爾以hetubook.com.com及斯蒂勒聯合設計的，秉承了我的一貫思路。底色以暗淡的黑混色為主，下方是疊合在一起的歌特教堂、古堡、墳墓以及光裸著身子的女人，中間的主體部分，是一輪紅色的血月，月亮上，德古拉長著翅膀，大聲咆哮著，他的獠牙之下，是深情默默看著他的愛倫。最上方，是兩串紅色滴血的字體：安德烈·柯里昂作品，《吸血鬼德古拉》！

「夢工廠萬歲！」

觀眾在咆哮！他們為德古拉受到上帝如此不公正的待遇憤怒了！這種憤怒在德古拉舉起長劍面對著天空高呼的時候，達到了頂點。

傑克看著我，低聲道：「老闆，我傑克活了二十多年，從來沒有人把我當朋友看，只有你賞識我，看得起我，我這樣做，是心甘情願的，我想，就是換了我弟弟，他也會這麼做的。」

大家哈哈大笑，我笑著笑著，突然覺得窗外很是明亮，隱隱約約有無數燈火在閃爍。

「傑克，我怎麼了？」我穩身邊的傑克道。

「等你把身體養好了再說！」我抱著她，放聲大笑起來。

在給我稍微檢察了一下，為首的一個醫生手指著電影院的後門：「趕緊回醫院！」

「萊尼，我的寶貝女兒！」馬爾斯科洛夫抱著萊尼的頭，嚎啕大哭。

難道是我眼花了？

而這個時候，我已經站不穩了，一陣巨大的眩暈感向我重重襲來！

傑克笑道：「醫生說因為你的身體太虛了，剛從昏迷中醒來就要到處走動。不過現在沒事情了，休息個半個月就可以出院了。」

然後有哭泣的聲音傳來。那是女觀眾為德古拉最後的灰飛煙滅而傷心落淚。

我看見了放映室里放映機的光束熄滅了。

撲通，我一頭載倒在地上。

「我在昏迷的時候，做了很多的夢，夢見有棵很高很高的大樹，一直伸到雲端，夢見你沉在海底，我去救你，夢見有人對我說很多很多的話，他說要帶我去看一條河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