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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里老樣子擺起了幾張長桌，我坐下來，翻了翻角色單，上面密密麻麻列了幾十個角色。

馬爾斯科洛夫對黃宗沾說了一些客套話，然後就把他交給了我。

「下一個呢？！」我問道。

我無意抬頭，看著吵架的兩個人，眼睛一亮：娘的，還到處找演員呢，眼前的這兩個人，不就是嗎？！這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呀！

看著老馬一幅七竅生煙的樣子，我捂著肚子擦著眼淚笑道：「行行行，今後沒有你們的邀請，我保證不挖你們的牆角！」

角色雖然很多，但是有些人的戲份很少，所以重要角色也就十幾個人，中間的有些角色是定下來的。

「你說，你說。」能把這麼一個寶弄到手裡，我可求之不得，別說兩件，就是二十件，我也答應。

「成交。」

「是的，你有多少本領儘管使出來。」我笑道。

「不會吧！這麼快！？你這麼一部接著一部的，還讓不讓我們這些人活？！」

到了六點的時候，我問旁邊的詹姆斯，已經選了多少人了。

「你剛才還沒有損夠我呀！？和你比，我這是小打小鬧。」

「老闆，咱們公司好像新來了一個人吧，個子挺小的那個。」都納爾問我道。

「安德烈，你也真會挑。」地密爾笑道。

主要角色中，需要選角的，有電影的第一男配角，英格蘭國王長腿愛德華，蘇格蘭貴族勞勃·布魯斯的父親老布魯斯，赫必胥·坎普貝爾的父親，那個同樣英勇善戰最後光榮犧牲的老坎普貝爾，法國國王菲利普以及其他的小角色。除此之外，還有這部電影的男主角——威廉·華萊士。

第二天的下午，夢工廠的門口排起了長長的隊伍，都是前來應聘的演員。雖然廣告上午才登出去，廣播也只是播了一天，但是門前排起的長隊，讓我多少有點意外。

「呵呵，我可是學過很長時間的。」我笑道。

「第一，你們三廠不是有批南北戰爭時期的道具嗎，免費租給我們用，直到我們的電影拍完。」

「那個小個子行嗎？」都納爾有點擔心。

「真的？！那我是第幾攝影師呀？！」黃宗沾興奮地滿臉通紅，探過來半個身子。

在好萊塢，別說是華裔，就是土生土長的美國攝影師一生能獲得兩次最佳攝影的，也寥寥可數。正因為如此，黃宗沾成為中國影人的驕傲和-圖-書。

出了哈維街，我就開始到處看人，一邊看一邊想象他們能不能當我的演員，就這麼溜達了一個多小時，最後實在走累了，就拐進了旁邊的一個小酒館里佔了個位子。雖然是酒館，但是因為禁酒令的關係加上天又沒黑，所以酒館里並不提供酒水。無奈之下，我也只能叫杯飲料。

「怎麼這麼多人呀？」從辦公室里一出來，我就有點呆掉了。

「三分之一，而且都是小角色，名單上的重要角色一個都沒有選到。」詹姆斯有點遺憾地說道。

回來的路上，黃宗沾坐在車前面一聲不吭，看得出來，他還是有點緊張的。

「滾蛋！滾蛋！誰邀請你挖牆角！」馬爾斯科洛夫想踹我沒有踹到，氣喘吁吁地對黃宗沾揮了揮手：「那個，那個誰，你過來一下。」

「什麼意思？」我被他問傻了，攝影師不摸機器難道摸魚去呀！？

聽他這麼可憐巴巴的一說，我頓時覺得有點心酸。

一路上黃宗沾興奮在前面的座位上直抖，嘴裏嘀嘀咕咕也不知道說些什麼。到了公司，下了車，我把胖子叫過來，讓他把黃宗沾安頓下來，然後再帶他趕緊熟悉新機器。

旁邊的馬爾斯科洛夫見我挑了這麼個其貌不揚的人，還是第四攝影師，鬆了一口氣。

我沒有讓茱麗開車，而是兩個人步行走到了哈維街上。哈維人一個個尊敬地向我打招呼，霍爾金娜被這些人對我的那副尊敬勁驚得瞠目結舌。

他走進劇組，跟每一個熟悉的人告別，態度不卑不亢，對地密爾尤其尊敬，然後到了我跟前，又向馬爾斯科洛夫深深地鞠了一躬。

「馬爾斯科洛夫先生，十分感謝你的照顧和關照。」雖然是華裔，但是黃宗沾舉手投足之間，儘是中國人才有的謙謙有理，看得我一個勁地點頭稱讚。

「那就好，那就好。」馬爾斯科洛夫總算是放下心來。

老馬指著我，一幅捉姦在床的得意表情：「還說你不是來挖人，看看看看，狐狸露出尾巴來了吧？！」

選角是我最怕的一件事情。要知道，從眾多前來應聘的演員中選取合適的人，是多麼的勞心勞力。選到最後，你會發現，那些人全長著一模一樣的臉。

因為語言的關係，我們倆一下子找到了共同話題，聊唐人街，聊中國的歷史文化，最後聊到了電影，這個小個子一下子從和-圖-書剛才的悶葫蘆變成了機關槍，車裡的氣氛頓時熱烈了起來。

對於這樣的人，我自然記得很清楚。

「算了，今天就到這裏吧，明天繼續。」我吃力地站了起來，然後捏著太陽穴走了出去。

「地密爾，我借他了！」我指著黃宗沾，笑著對地密爾說道。

「怎麼可能有衝突？！我傻呀！？你這部電影是福特車，我那部頂多就是個三個軲轆的馬車，和你撞，不是開玩笑嗎？！我還想多留點鈔票給孩子買奶粉呢。」

吉斯站在樓上敲響了鍾，人群里開始小聲議論起來。與此同時，隊伍一點一點地向長桌這邊移動。

黃宗沾這才明白到底是怎麼回事，激動地對馬爾斯科洛夫鞠了一躬，然後一溜煙向一間房子跑去。

「是呀，這景象讓我想起當初拍《色戒》選演員那時候的情景，呵呵。」身旁的詹姆斯笑道。

交待完了這些，我走上樓一頭撲到在沙發上，剛把氣喘勻了，格里菲斯和都納爾就走了進來。

看著他猴急的樣子，我呵呵大笑：「我們夢工廠和他們米高梅不一樣，我們雖然有第一攝影師，但是基本上那只是一個榮譽稱號，平時拍片的時候，大家都是平等的。」

「你放心吧，公司過段時間要拍電影，你肯定能拍戲。」我安慰他道。

這小子第一次在我面前露出燦爛的笑容，一個勁地點頭道：「我從小生活在唐人街，在那裡整天都能聽到大家說國語，只是沒想到老闆你竟然說得這麼好。」

是呀，一台機器四個攝影師，要等到他前面的三個人都同時生病或者有事情，他才能摸一下，這機率估計比芝麻掉在針腳上也大不了多少。

看著馬爾斯科洛夫連黃宗沾的名字都叫不上來，看著黃宗沾得得地跑過去，我心裏這個樂。

「怎麼了，是不是感到親切？」我笑道。

「不知道怎麼的，想到酒館里喝杯酒，說不定在那裡能碰見華萊士呢。」我開了個玩笑。

娘的，怎麼說也是老本行，怎麼可能說不好！

「是呀，那個時候我們也像這些人一樣，夾在人群里心急火燎地盼望能被選上。」霍華德、蒂姆和瓦倫特幾個人想起了當初他們前來應|召時的情景。

「弄出去了，在報紙上登了，明天早上就發，幾個廣播台現在已經在播了。」格里菲斯坐在對面，額頭上全是汗水。

在電和-圖-書影中身為蘇格蘭貴族又對華萊士極其崇拜後來接過他的遺志帶領人民繼續反對英格蘭統治並獲得獨立的勞勃·布魯斯，由詹姆斯來演，華萊士的玩伴，那個一頭紅髮性格粗魯殺人如麻的赫必胥·坎普貝爾由霍華德來演，第一女配角華萊士的妻子被英格蘭人割破喉嚨身死的繆倫，由茱麗來扮演，英格蘭王子，那個懦弱的愛德華，由蒂姆來扮演，電影的女主角，伊莎貝爾王妃由嘉寶來扮演，而凱瑟琳扮演她的侍女，另外，勞勃·布魯斯的父親老布魯斯的忠實手下墨內，由瓦倫特來扮演。

黃宗沾1899年生在一個典型的中國移民家庭，家裡原本做點小生意，父親想讓他繼承父業，可他偏偏喜歡擺弄機器，長大之後，對攝影機尤其喜愛，後來靠著自己的聰明和努力，自學成才，後來，西席·地密爾的劇組招人，他也報名參加，當坐在椅子上挑人的地密爾看見黃宗沾一個小個子滑稽地叼著一根巨大的雪茄的時候，樂得笑破肚皮，一高興之下，就讓他加入了劇組。他進劇組的時候，開始只是打打雜，做一下攝影師的助理，但是不久就得到地密爾的欣賞。

「那你和米高梅簽約多久了？」

那批道具，租出去的話，能賺個兩三萬美元，用這麼點錢換回來一個黃金攝影師，值！

「招聘廣告都弄出去了？」我問道。

從下午兩點一直忙到六點，四個小時的時間里，我們就坐在桌子後面，不停地看人，看到中意的，便問他有沒有演戲經驗，或者讓他當場表演一下。

就這樣，黃宗沾在劇組裡從最底層開始做，第四攝影師，第三攝影師，一直到最後的第一攝影師，慢慢拍出了名聲。他的鏡頭，婉轉流暢，每一次移動每一次推拉之間，美感盡顯，到了後來，成為眾多導演偏愛的名動一時的攝影師。1955年，憑藉著《玫瑰刺青》他獲得了第28屆奧斯卡最佳攝影金像獎，1963年因為在電影《赫德》中的出色表現再次獲得最佳攝影，名動一時。

「狗娘養的，中了馬爾斯科洛夫這傢伙的奸計了！便宜了他一回！」我罵道。

「沒問題，沒問題，咱們什麼交情，不就是個攝影師嗎，儘管借儘管借。」馬爾斯科洛夫這會兒倒突然豪爽了起來，擺出一幅兩肋插刀的樣子。

「透露一下，會不會和我wwｗ.hetｕｂoｏk.ｃｏｍ•cｏm們的戲有衝突，你現在是扛著鐮刀到處晃悠的人（指死神），我可不敢像那個倒霉的英國佬一樣和你硬撞。」馬爾斯科洛夫討好地看著我。

旁邊的地密爾也哈哈大笑。

「沒事，沒事，和你沒關係，我罵馬爾斯科洛夫呢。」我擺了擺手。

「也就說是整部戲我都可以使用攝影機？！」黃宗沾似乎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

「安德烈，你如果答應我兩件事情呢，我可以把這個人轉讓給你，怎麼樣？」馬爾斯科洛夫低聲對我說道。

黃宗沾站在旁邊卻緊張得要命，他從我們三個人的談話中多多少少聽出了點東西，要知道我們三個人可是會決定他的命運，所以小個子都快把耳朵給豎起來了，聽得聚精會神。

「安德烈，剛才忘了問你，你專門跑過來借攝影師，難道又要拍新電影了？」馬爾斯科洛夫摟著我的肩膀，問道。

說起黃宗沾，絕對是中國人提起好萊塢時，都會自然而然想起的人。他也是第一批在好萊塢混贏得尊敬獲得成功的人，這一批人，不是很多，裏面還有他的表妹，被喻為「中國女神」為華人贏得無數讚譽的著名華裔影星黃柳霜。

黃宗沾飛快地轉過身來，尊敬地對我說道：「我原來幹些雜活，去年才做第四攝影師，不過拍過的戲很少，也不光光跟著地密爾先生，斯特勞亨的那部《風流寡婦》里我也拍過幾場戲，不過加起來還沒有幾分鐘。」

「你知道他是誰嗎？」馬爾斯科洛夫指著我對黃宗沾道。

「詹姆斯，呵呵，我還是叫你宗沾吧，公司里還有一個詹姆斯。宗沾，你在地密爾手底下一直是第四攝影師？」我問道。

我點點頭：「是呀，劇本什麼剛定下。」

看著面前擁擠的人群，我不由自主地皺了皺眉頭。

黃宗沾有點委屈地說道：「是這樣的，在米高梅，我很少能摸到機器的，一般都是第一攝影師拍，如果他有事或者病了，第二攝影師頂上，以此類推，所以我平時摸不到機器，除了拍攝完清理的時候才能摸一下。」

黃宗沾之所以得到地密爾喜歡的原因有很多，最重要的就是他很聰明。比如有次拍戲，地密爾要拍一個金絲雀在籠子里咂嘴的特寫，整個劇組費了九牛二虎之力，也不能讓那個金絲雀動一下嘴皮，最後還是黃宗沾想到了好辦法，他往金絲雀嘴裏塞了塊口香和*圖*書糖，那鳥被他這麼一搞，嘴裏很不舒服，就不停地張嘴用用舌頭舔，如此一來，順利地幫助地密爾完成了拍攝。

「老馬，詹姆斯·黃和你們簽約了沒有？」我拋出來的一句話，讓老馬愣了一下。

「太累人了！」我一邊走一邊嘀咕道。

「是我從米高梅挖來的攝影師。」我懶洋洋地答道。

不過現在他進地密爾劇組的時間不是很長，從地密爾對他的態度來看，還沒有得到地密爾的足夠重視，要不然他現在也不會只是個第四攝影師。

他這語氣，不知道是誇我，還是損我。

「怎麼了？」黃宗沾見我臉色很難看，急忙道。

時間可不短，二十幾年呢。

「柯里昂先生，不，老闆，我和米高梅從來沒有簽約呀。」黃宗沾搖頭道。

剛喝到一半，就聽見旁邊有人吵起架來。

「對！你說得很好！」馬爾斯科洛夫一本正經道：「他是安德烈·柯里昂，目前好萊塢少有的天才導演，也是一個十足的流氓加無賴，你應該記住今天這個日子，因為今天，這個天才導演超級無賴看中了你的才華，邀請你做他的攝影師，所以從今天起你就是夢工廠的人了。去，到那邊把工資結一下，然後跟柯里昂先生回去。」

都說人出名要趁早，可我堅決反對，要是一個個剛滿月就出名了，我到哪挖人去！？

「開始吧。」我喝了一口茶，長嘆了一口氣，對旁邊的詹姆斯點了點頭。

「知道，安德烈·柯里昂先生。」黃宗沾迷糊道。

我點了點頭，果然不出我所料，這個第四攝影師，是個經常要坐冷板凳的角色。

「老闆，你會說漢語！」黃宗沾聽到我一口的「普通話」，很是吃驚。

和馬爾斯科洛夫說了會兒話，就看見黃宗沾拎著簡單的行禮從遠處走了過來。

我在旁邊，聽馬爾斯科洛夫這麼「誇獎」我，牙都快笑倒了。

「老闆，你要出去？」霍爾金娜走過來問道。

大家沉默了一會，我見他是個悶葫蘆，覺得挺好玩，便用中文對他說道：「宗沾呀，等回公司我就和你簽約，從今以後你就是我們夢工廠的一員了。」

「行！怎麼不行！我看行的人，不行也行！」我翻了翻眼睛。

老馬眥了眥牙，突然對我吼道：「第二個就是以後沒事別往我的片場跑，別挖我牆角了！」

「老闆，在公司里，我能摸到機器嗎？」黃宗沾有點擔心地問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