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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火遊俠錄

作者:辰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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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 蛻變的心靈 下卷 追尋光明的荊棘路 第四十五章 你是誰

第三部 蛻變的心靈 下卷 追尋光明的荊棘路

第四十五章 你是誰

「夫人,且慢,請暫時停手!」
雪月靈感覺,自己似乎已經在抽泣,她輕輕的投入了父親的懷抱,閉上眼睛,享受著父親愛的擁抱,她知道,雖然此刻她的心事對他有所保留,但兩人的心卻無時無刻不在保持著溝通,在父親面前,她永遠都是那個純真的孩子,而無論她做過什麼,父親都是這個世界上最包容最疼愛她的男人,無人可以相比。
沙林在天霖耳邊密語幾句,天霖略加沉吟,微微頷首,說:「也好,那我就做個順水人情,讓你報了仇,也免得得罪夫人了。」沙林立刻點頭,語氣中帶著讚賞與感激的笑意說:「陛下英明!」
「你認識沙林?」黑武士似乎感到了一絲威脅,語氣中平添了一絲慌亂。
「我不想跟他說,說了也沒用,他是不會承認的!我們還是走吧,不要在這裏耽誤時間了!我看見他就煩!」雪月靈見天霖走向父親,暗自感覺事情不妙。
告別了烽冥俠的沙林,以疾風驟雨般的速度向前追趕,他沒有直接選擇從後方追趕天霖和雪月靈,而是繞路趕到了他們前面,根據他推測的方向,他們應該會在那裡與他會合,但是很奇怪,他在那裡等了很久,他們都沒有出現。
她不能跟父親說實話,因為事情如果泄露,敏感的天霖很可能會覺察到她的父輩們對她態度的轉變,從而對她產生懷疑。雪月靈知道,天霖從沒有真正的信任過她,只是暫時還沒有抓到什麼證據,她必須避免他加深對自己的懷疑,但為此,她必須不顧父親痛苦擔憂的心,甚至還要一次又一次的在上面撒下一把鹽。
「我想,這是長輩們之間的事,你們年輕人似乎沒有必要多過問。我對自己應該做什麼,心知肚明,就算是雪鶯的母親活著,她也不會對我的所作所為橫加指責,你們更不必為這些事情費心勞力!」
沙林的計策說進了天霖的心坎里,他雖然從雪月靈的眼中讀到了深重的仇恨,卻因雪月靈真摯的話語和自傷的舉動而產生了嚴重誤判,並未將她的恨意歸於自身,反而認為雪月靈對父親的仇恨仍未消弭。
「所以,她只能和天霖反目,如果那樣,事情就會變得無法收拾,所以我才設法攔在中間。但這樣一來,責任就落在了我的身上,你如果不給我短劍,我就無法證明你的死,無法向天霖交差。」
雪月靈迷惑而警惕的望著沙林,只見他先從身上取出繃帶,小心翼翼的為雪月靈包紮了傷口,然後回頭對始終滿面疑惑的盯著他的天霖說:「陛下,請借一步說話。」
「也許,這就是母親的智慧吧,不為不必操心的事情勞神,不為命中注定的事情憂心,一切順其自然……」她在心裏暗暗自語,情不自禁的微微頷首,因父親與琳玲的曖昧關係而殘存的心結瞬間釋然了。
「我們之間有什麼問題嗎?」烽冥俠回頭望著女兒,溫柔的問:「我一直不知道,在你的心裏,我究竟有什麼做的不好。如果有,希望你告訴我,為了你我什麼都可以改變,我的孩子。」
「此話怎講?」
「父親!」雪月靈跑回烽冥俠身邊,將父親扶起來,烽冥俠咬著牙,在雪地上坐起來,雪月靈察看了一下他的箭傷,發現受傷的部位位於右肩,她小心的將箭頭拔出,看到骨箭的箭頭髮黑,顯然被毒藥浸過。
與此同時,雪月靈早已飛身衝到面前,黃金鐮刀在雪地上劃過一道耀眼的光芒,半獸人的血將周圍白樺樹的樹榦染成一片鮮紅。
烽冥俠不動聲色的看著他,輕輕的捏了捏女兒的手,他感覺她的小手有些顫抖,他的餘光注意到雪月靈臉上掠過一絲不安,於是悄悄地為她送去一個坦然自若的眼神。
「不要再猶豫了,我還要去追趕他們,耽擱太久我會沒法解釋!」黑武士看了看天色,焦急的催促道。
「親愛的,看來你和父親大人之間的問題,已經都說清楚了?」天霖在他們不遠處停下來,笑裡藏刀的問。雪月靈避開他審視的目光,回頭望著父親,她知道天霖的意思,他是在試探她是否已經被烽冥俠說服,是否還對他保持忠誠。
「不如讓屬下來做,烽冥俠當年也是我公會覆滅的幫凶,雖然他聲稱事先並不知情,但若沒有他的幫忙,紫月也不可能得手,他是罪責難逃,不如這樣……」
「隨你怎麼說吧,我究是一個怎樣的人,我的女兒心裡有數,你要殺我,那是你的事,不要拿她的名義來做擋箭牌,你不配!像你這樣一個手刃親兄如同踩死一隻螞蟻的禽獸,有什麼資格代替我善良聰慧的女兒決定我的生死?」
脫離了父親的懷抱,孤身一人向著密林外走去的雪月靈,感覺淚在臉上肆意的橫流,寒風吹拂著熱淚,使它們的外表變得冰冷,卻無法吹透熾熱的淚芯,每www.hetubook.com.com一滴淚珠都是一段流動的情感,每一滴淚的芯都是她心靈的一部分,交加的風雪可以帶來刺骨的寒涼,卻無法冰封心中熾烈的情感火焰,終有一天,她要重新擁抱父親,對他說一聲,對不起。
雖然說,在象牙塔的時候雪月靈也偶爾會躲過他的讀心術,騙過他搞一些惡作劇,但那時要讀懂她的心思,並沒有現在這麼難。
一方面,她擔心天霖與父親對質,如果父親極力否認他和琳玲的關係,勢必會加深天霖的懷疑。另一方面,她還擔心天霖會因此找出什麼借口加害父親,以她對天霖的了解,那是完全可能的,她覺得不應該再耽擱下去,最好趕快帶著他們離開。
他感覺自己越來越看不透雪月靈,小丫頭似乎總能有意無意的避開讀心術的窺視,當她心情憂悶的低著頭,只留下一個令人心生憐惜的幽怨背影時,他便無法讀出她的心思。
傷口深處的黑色毒血再一次被指尖的魔力擠壓出來,直到看到殷紅的鮮血出來,雪月靈才稍稍鬆了口氣,而此時,她的手上和烽冥俠的衣服都已經沾滿了烏黑的污血。
烽冥俠意味深長的看著他,默默的點了點頭:「看來我沒有選擇,只有賭一把了!這把短劍請你保管好,如果有一天我們能夠活著再見,我希望它能被物歸原主。」
但已經打定主意的天霖,是不會被雪月靈輕易的攪亂自己計劃的,他不為所動,自言自語的朗聲道:「也罷,雪鶯既然覺得煩,那就讓我來跟父親大人談談吧!也許事情會比較容易談得攏呢?」
「別怪我,父親……」雪月靈的嘴角抽搐著,舉起了手中的黃金鐮刀,在她冰冷無情的表情下,是一顆血脈奔騰的心。她已經打定了主意,出其不意的將舉起的鐮刀劈向天霖,她知道自己成功的幾率不高,也許天霖已經看透了她的心思,做好了對她和父親痛下殺手的準備,但她無論如何也不能眼睜睜的看著父親慘遭殺戮。
黃金鐮刀凌空而下,不等雪月靈轉向天霖顯露殺機,一個人忽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衝到她的身邊,黑色的鐵拳猛地握住了鐮刀的刀柄,雪月靈吃驚的看著他,不僅僅因為他的出面阻止,更因為他風馳電掣的身手,在此之前,她從未見過他如此迅疾如風。
「你放開我!放開!」
所有人都在望著雪月靈,六道目光彷彿在她的肩頭壓了六座沉重的大山,只要稍有不慎,其中的一部分便會傾斜,倒塌崩裂的山石會將她精心設計的一切毀於一旦。
「既然如此,那真的很遺憾,我一向非常的敬重您的為人,可是沒有想到您會做出這樣的事,您這樣太傷雪鶯的心了,她和您相依為命這麼多年,一直都把您當做最值得依靠的人,可是您現在卻要拋棄她,不僅是她,連我都感到無法接受!」
「請放心,我保證會的。」沙林看著烽冥俠鬆開了沾滿鮮血的手,於是將短劍藏在腰后,用腰帶固定住,外面用披風蓋住,他最後看了一眼烽冥俠,轉身離去。
「因為什麼?」黑武士略加沉吟,報以一聲嘶啞的輕笑,半開玩笑的說:「就當是,我愛上了她,可以嗎?」烽冥俠滿心驚詫的看著他,他還是第一次聽到他開玩笑,第一次聽到他的笑聲,說是開玩笑,語氣中卻又好像很認真,令他愈加迷惑不解。
故此,他假仁假義的放過了烽冥俠,還虛情假意的詢問了雪月靈的傷勢,關懷的挽著她向密林外走去。
烽冥俠吃驚而心疼的看著她,只聽她繼續說:「這一刀,是為我自己,對我來說,您對我只有恩,沒有虧欠,這一刀是我還您的恩情。」她話鋒一轉,手中的鐮刀向著烽冥俠一指,沉聲道:「但是,為了母親,我必須讓您為您對她的背叛付出代價!」
但從天霖的臉上,他卻讀出了一種怪異的期待,這個闖蕩多年的老遊俠立刻意識到,在天霖陰鬱的笑容中,暗藏著某種陰謀,他敏感的心立刻想到了女兒,自己的答案也許會左右女兒的安危。
因為,他是父親。
「你還記得,你當時聽完以後,面對著你母親的墓碑,說過什麼嗎?」烽冥俠回頭別有深意的望著女兒,雪月靈低頭略加沉吟,輕聲答道:「當然記得,我說我長大了,也要做一個像媽媽那樣的人。」
「孩子,我不知道天霖究竟怎樣說服了你,你又究竟看中他哪一點,我只希望你好好的考慮清楚,不要被男孩子口中的那些虛幻的誓言所迷惑。」
天霖「義憤填膺」的說著,從地上站起來,手中亮出黑色閃電劍,劍鋒直指烽冥俠的眉心,陰狠的沉聲道:「雪鶯是我最疼愛的人,我絕對不允許有誰傷害她,不論對方是什麼人,如果誰敢傷害她,我必定讓他付出百倍和圖書千倍的代價!雖然您是雪鶯的父親,但您的所作所為已經不配做一個父親了,就讓我來代替雪鶯給予您應有的懲罰吧!」
「我現在只能幫您處理到這個程度了,血已經止住了,但是因為毒箭的創傷太深,沒有藥材我無法為您徹底的清除殘毒,您要儘快趕回去,以免殘留的毒素造成傷害。」她從烽冥俠身上取來繃帶,直接連同身上的衣服一起纏好,然後緊張的叮囑他。
「其實,在我心裏,一直是有些私心的,我並不希望你實現你的諾言。」烽冥俠望著女兒長嘆一聲,雙肩的白雪與斑白的頭髮相互掩映,讓他看上去愈加蒼老。
天霖覺得,自己應該趁這個機會試探一下她,看看她之前所說的一切究竟有幾分真情,她和烽冥俠之間現在到底是怎樣一個關係,是真的如她所言,已經斷絕了父女之情,還是藕斷絲連徘徊猶豫?
「為了雪鶯?」烽冥俠詫異的望著他,眼中驚疑說明他正試圖判斷對方的用意,究竟是在說真話,還是想要騙過自己。
「您不會不知道,我從小到大所付出的一切努力,都是在向媽媽看齊。如果說,當年那個身為浪子的您,沒有將媽媽變成您誘騙落網的獵物,那麼我希望您也可以相信,她的女兒也不會成為那樣的獵物。」
她的悲傷那樣真實,她的憤懣毫無做作,讓他無法作出判斷,而當她毫不迴避的直視他的眼睛,他又因為她凌厲的注視而感到心意擾亂,無法凝神。
「看來,父親大人是默認了?」天霖卻似乎並不想就此結束,面對烽冥俠不置可否的回答,他刨根問底的繼續追問,從小到大,也許從未有一個問題的答案讓他如此執著的追尋過。烽冥俠輕蔑的看了他一眼,冷冷一笑,不予回答。
「放心吧!另外,請你以後不要再參与任何行動,不要再露面,切記!」沙林回頭大聲的叮囑了一句,突然加快腳步,一陣風似的向前奔去。
當他走出十幾步遠的時候,背後傳來烽冥俠的聲音:「不管你是誰,我相信你是個好人,我把雪鶯拜託給你了,拜託了!」
對於天霖的突然轉變,雪月靈心中摸不著頭緒,但她覺得這件事沒有那麼簡單,沙林和天霖之間一定在密謀著什麼,她悄悄地回頭看了一眼父親,烽冥俠依然坐在雪地上,身上落滿了白雪,用不捨得目光眺望著她,雪月靈轉過頭不忍再看,她怕自己會落下淚來,被天霖發現破綻。
「怎麼了?出什麼事了?」他看了看周圍,雪地上的腳印並不混亂,不像是發生過打鬥的樣子,也沒有血跡和其它異物,可是看雪月靈臉上的表情,卻顯得十分慌張。
烽冥俠猛地用手抓住被抽離的短劍劍身,鋒利的精靈短劍將他的手割的血流如注,黑武士驚異的抬起頭,問:「難道說,這個時侯你還要掙扎嗎?」
也許,她可以依靠自己的動物朋友救下父親一條命,惡魔獵人們此時一定就在附近,他們在尋找著他們的首領,只要自己能夠給父親爭取一點兒逃生的機會,也許他真的可以死裡逃生。
父女倆驚訝的回過頭,看到兩個男子正向他們走過來,走在前面的天霖背著手,邁著悠然的腳步,笑眯眯的望著他們,聲音中透著得意與囂張。
烽冥俠望著他風馳電掣的消失在雪原林海之中,仰望蒼天,喃喃長嘆:「這一切,究竟是怎麼回事?月兒啊,也許只有你才能解開其中的奧秘吧?你能告訴我,真實的答案嗎?」
忽然,他看到遠處有一個孤單的身影獨自佇立在雪原上,那孤獨無依的倩影讓他眼睛一亮,他慌忙跑了過去,對方聽到了他踩在雪上「咯吱咯吱」的腳步聲,急忙回過頭來,一看到他,彷彿迷路的孩子見到了親人一般,連忙迎上來叫道:「沙林將軍,你怎麼才回來,陛下出事了!」
他看到烽冥俠先是一驚,隨即露出了莞爾的笑容,他笑著搖了搖頭:「你說你叫沙林,你可以冒沙林的名字騙別人,卻騙不過我。如果我沒有記錯,沙林是一個身材矮小的傢伙,他的個頭頂多隻能到你的肩膀,怎麼會是你這個樣子?」
「來吧,孩子,不論你是否相信我,把命交在你的手裡,我都沒有任何的遺憾。」烽冥俠面帶溫和的微笑,望著橫眉冷對的女兒,緩緩的閉上眼睛,安詳的靜候死亡的到來。
「看來你並不了解我,十八年前,我是惡魔獵人公會的一份子,是他們的中堅力量,對於沙林,我非常熟悉。」烽冥俠信心十足的回答。
又或者,這根本就是一場假戲,一個陷阱?只要他試一試,就能一清二楚了。
那個粗啞的聲音讓烽冥俠的腳步戛然而止,他並不回頭,原地沉默了幾秒,淡淡的笑了一聲,說:「我就知道,你們不會這麼容易放過我,我知道你會回https://www•hetubook.com.com來的。」
「父親,雖然我恨您所做的一切,但您對我的養育之恩,我並不能就此遺忘,我的生命是您給的,我的血管里流著您的血……」雪月靈舉起自己的左臂,右手握住鐮刀的刀頭,猛地劃破了自己的小臂,鮮血從她細膩的肌膚上滑落下來,滴落在腳印凌亂的雪地上。
由於離開紅岩城時,她只穿了一件睡衣出來,一路上都穿著天霖的衣服,以往隨身攜帶的藥草都全部留在了紅岩城,此時她無法為父親配製解毒劑,無奈之下,她對烽冥俠說:「父親,您忍一忍!」
「父親曾經年輕過,也曾經浪蕩妄為,那些男人用來誘騙年輕女孩兒的方法,我知道得一清二楚。他們達到目的之後,就會脫身逃離,他們不會在乎女孩子的結局,他們只關心下一個獵物,我不希望你成為他們的獵物,你懂嗎?」
因此,她冷冷的說了一句,一臉不耐煩的瞟了一眼父親,轉身就走。
他伸開雙臂望著女兒,顫聲說:「在你走前,給我一個擁抱,好嗎?」
她從父親的目光中看到了包容與鼓勵,也從天霖的眼神中感受到了疑慮與猜忌,還有沙林別有深意的注視——一種讓她猜測不透的注目——她在心裏暗暗的告訴自己,要鎮靜,鎮靜!
「我叫沙林,是十八年前惡魔獵人公會的倖存者。」黑武士不慌不忙的回答。
烽冥俠平靜的轉過身來,一臉坦然的望著面前的黑甲武士,以及他手中黑亮的鐮刀,微笑道:「當然,來吧,如果能用我的血,喚醒我女兒迷惘的心靈,我心甘情願。」
雪月靈沉鬱的聲音讓天霖默默地將舉起的劍放了下來,他瞟了一眼雪月靈臉上的表情,略加猶豫,默默的點了點頭轉身走到一旁,一雙狡黠的眼睛審視著她的一舉一動。他已經做好了準備,如果雪月靈為救烽冥俠,發動什麼突然的攻擊或者企圖帶他逃走,那麼他就毫不猶豫的將父女倆殺死在這裏。
「我相信你的聰慧,但這卻更讓我惶恐,因為聰慧的你卻選擇了追隨天霖走上一條不歸之路,你能否告訴我,你所追尋的是什麼?至少,給我一個理由,讓父親不必為你牽腸掛肚。」
烽冥俠用近乎懇求的語氣對女兒說。那一霎那,雪月靈幾乎想要向他說出真相,但話到嘴邊,當她的櫻唇微微顫抖的時候,她卻選擇了放棄,她咬了咬牙,生硬地回答:「父親,你剛才提起外公,我希望您能夠向他學一學!」
她和天霖徐徐前進,各自揣摩著心事,另一邊,烽冥俠正攙扶著一棵棵白樺樹向相反的方向緩慢前進。他背上的箭瘡還在劇痛,右臂因為餘毒導致的僵硬而行動不便,儘管如此,他卻完全沒有在意自己的傷,心裏還在想著自己的女兒。
「剛才,我和陛下並肩而行,走著走著,陛下忽然驚叫了一聲,然後人就不見了!地上就只剩下了它……」雪月靈拉著沙林走到她剛才站立過的地方,皚皚白雪之上,除了一個黑洞洞深不見底的雪洞,什麼都沒有……
走了一段路之後,天色開始暗了下來,天霖讓沙林去前面打探路徑,找一個可以避風的地方過夜,沙林領命而去。雪月靈並沒有注意他們,她的心裏還在為剛才的事猜疑不定,天霖為何會突然停手?沙林究竟跟他說了什麼?他們之間究竟有著什麼樣的秘密?
「當年,如果外公不是硬著心腸把母親送出森林,讓她和小姨獨自去闖蕩這紛亂複雜的世界,那麼也許就不會有十八年前叱吒風雲,遊俠們聞之色變的『白玫瑰』了!」
「你放我下來,聽到沒有!」
烽冥俠模稜兩可、軟硬兼施的話,既是說給天霖聽,也是說給自己的女兒聽。雪月靈聽完父親的話,輕輕地發出一聲無聲地嘆息,心中回憶起自己與母親分別前,母親留下的那句話:「你的父親已經今非昔比,他明白自己該做什麼,你不必為此而牽腸掛肚,做好你自己要做的事就夠了……」
「今天你可以殺我,我不會做任何的抵抗,因為終有一天,你會為你所做的一切付出代價,所有善良正直的人,都不會放過你這個惡棍!」烽冥俠毫無懼色的抬頭盯著天霖和頂住自己眉心的劍鋒,桀驁不馴的回答。
他深知雪月靈對母親的敬愛,因此對她痛恨父親的背叛深信不疑。考慮到事情交給沙林,既可以避免與雪月靈產生裂痕,影響日後的大計,又可以成全沙林,讓他對自己感恩戴德,忠心耿耿,豈不是兩全其美?
「陛下,您的做法,欠考慮。」
烽冥俠驚愕的看著面前的黑武士,他不明白這個一直以來被他和同伴們看做殺人惡魔的死敵,為什麼會突然倒戈,但是從他的說法上,烽冥俠分析不出什麼破綻,這可以很好地解釋天霖為什麼會突然手下留情,可烽https://m•hetubook.com•com冥俠想不明白的是,黑武士究竟為什麼要幫助他們父女。
「也許,你是對的……」烽冥俠沉思良久,喟然嘆息。他深情的凝望著女兒,由衷的愷然長嘆:「看來,父親真的老了,已經無法再保護你了。終有一天,你是會離開父親身邊的,但在父親心裏,永遠會留著你的位置,等你回來。」
他滿面憂慮的對女兒說:「我從小帶你離開伊丁,在格蘭丁堡找了一片平民區居住,讓你像一個平民家庭的小女孩兒一樣長大,就是希望你能夠像普通的女孩子那樣長大、出嫁,嫁一個靠得住的年輕人,平平靜靜的過一輩子,不需要再為什麼社稷安危去奔忙冒險。」
正大步往外走的雪月靈聽到他的話,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腳步,她沒有回頭,而是默默地停留在一棵白樺樹的樹榦旁,手扶著樹榦低頭不語,靜觀其變。
「好吧,我就相信你一次,但你要回答我最後一個問題,你究竟是誰?」
「孩子,你記不記得,我帶你去格蘭丁堡的公墓時,給你講述的你母親生前的故事?」沉默良久,他喃喃地問。
「沒錯,如果剛才不是我及時出手,事情恐怕會鬧得兩敗俱傷,天霖想要逼迫你的女兒殺死你,他是為了試探她對自己的忠誠,你的女兒不會真心的殺你,那不是她能做出來的事情,她狠不下那個心。」
「那依你之見,應當如何?」
「啊,我雖然知道你曾是惡魔獵人,卻忽略了你可能與沙林相識!但這並不重要,對任何人,我都只是沙林,你不需要,也不可能知道更多,你只要知道,我的存在,對你的女兒有利無害,就夠了!」黑武士語氣堅定地說。
一聲突如其來的痛苦驚叫,讓雪月靈如同觸電一般釘在了地上,她猛回頭,看到父親撲倒在地上,後背上插著一支利箭,不遠處的林間雪地上,一個墨綠色的身影正從背上取下第二支箭,準備搭在自己的弓上。
「站住!」
憤怒與憂傷的火焰瞬間使少女的心燃燒起來,她返身沖向半獸人弓箭手,明晃晃的金色鐮刀在風雪中綻放光芒,一串綠光閃耀的飛葉打著旋,捲起一陣復讎的風暴,將半獸人射來的第二支箭擊飛,並折斷了他手中的長弓。
「我知道自己沒有能力和你戰鬥,」烽冥俠死死的握著鋒利的劍刃,似乎他的手已經感覺不到痛,臉上堅毅的表情讓對方目瞪口呆,「你可以殺死我,但只要我活著,我就不會允許任何人拿走這把劍!來吧,如果你想拿走它,先用鐮刀劈開我的頭顱吧!」
「父親大人,雪鶯告訴我,您和一個灰精靈的女子舊情復燃了?」天霖陰笑著在烽冥俠的面前蹲下來,盯著他的臉,問:「而且,您還因此要拋棄雪鶯,為了那個灰精靈女子,拋妻棄女,讓您的女兒為此非常的傷心,是有這回事嗎?」
「慢著!」
被父親扛在肩頭的雪月靈,拚命地掙扎著,但是面對烽冥俠強壯有力的身體,她看上去就像一隻嬌弱的小貓,根本掙扎不開。烽冥俠抱著她一直跑進了密林深處,見狼騎兵沒有追來,這才停了下來,把女兒輕輕的放在地上。
天霖用審視的目光掃了一眼父女倆,從烽冥俠的眼中,他能夠讀出的東西依然如故,全都是父親對女兒無比關懷的濃烈情懷,但雪月靈,他卻無法完全看懂。
天霖的目光掃過烽冥俠、雪月靈和沙林,似乎在考慮他們三個是不是有所串通,但還是點了點頭,轉身走到一邊,沙林緊跟上來,天霖問:「什麼事?」
那桀驁不馴的眼神,多麼似曾相識,讓他情不自禁的憶起了亡妻,他在心裏暗暗的問自己:是不是年輕的時候做了太多荒唐事,上天才派下這兩個生命中最讓他無可奈何的女人,讓他為之操勞奔命?
「說得沒錯,父親大人是威名遠揚的大英雄,一般的凡夫俗子怎麼可能威脅到他的生命呢?」
「如果,不是你外祖父勸說我不要埋沒了你的天賦,我可能根本不會把你送去象牙塔,直到現在,我都還不能肯定,我這麼做是否正確。」他喟然長嘆,仰望著漫天白雪,任由它們飄落在他寫滿滄桑的臉上。
「對我來說,你的安好,比什麼都重要,只要你能平安,就算要我拋棄生命,我也願意。」
「看來,你還沒有跟父親大人說明嘛!」他故作驚訝的看了一眼身旁的雪月靈,也不等她回答,自顧自的走向烽冥俠,一邊走一邊說:「這樣可不好,父親大人還被蒙在鼓裡,不知道自己哪裡做的不好,讓雪鶯生氣了!事情要當面講開才好嘛,可以避免很多的誤會和嫌隙,不是嗎?」
他回頭望了一眼沉默的女兒,雪月靈低著頭,輕輕的咬著唇,一言不發。事實上,她的眼角已經濕潤,但她不想讓父親看出自己的感動,她強壓著心頭的痛與眼角的和-圖-書淚,把臉埋得低低的。
烽冥俠輕輕的點了點頭,露出一絲蒼白的微笑,說:「別擔心,孩子,我沒事的。」他攥著女兒的手,望著她臉上關切的表情,鎮靜自若的安慰她:「父親是從刀山火海中闖過來的,我不會那麼脆弱,這點兒小傷要不了我的命,你放心吧!」
「我和他,沒有什麼可談的,不過是看到一個傷者,不忍丟棄而已!」她咬了咬牙,推開父親「蹭」的從地上站起來,神情冷峻的走到天霖身邊,冷若冰霜的背對著父親。烽冥俠默默地低下頭,一言不發。
天霖的臉因為他提到了自己的哥哥而抽搐不止,惱羞成怒的他冷笑一聲,咬牙切齒的點頭說:「那我們就看看,到底誰能夠笑到最後!」說罷揮劍劈向烽冥俠的腦袋。
雪月靈陰沉的臉映入了所有人的眼帘,他們從未見過她的表情如此陰鬱,只見她倒提著黃金鐮刀從沙林身旁走過,沙林感覺她身上所散發出的殺氣與怨恨甚至超過了自己,她邁著沉重的步伐走向烽冥俠和天霖,在他們停下來,低垂的頭和臉上憂憤的表情讓人感覺她似乎已經被死神附體了。
她撕開他後背的衣服,用手先擠出大量的毒血,又伸出食指和中指按住傷口兩側,默念咒語,指尖閃爍出淡綠色的熒光,環繞在傷口周圍。
「當然。」也許是因為提到了母親,雪月靈的語氣變得柔軟了一些,她輕輕的應了一聲,兩眼直勾勾的盯著父親憔悴憂鬱的臉,等待著他的下文。
被倒塌的神殿驚動的半獸人,派出了大批的狼騎兵前來查看情況,潮水般的軍團瞬間衝散了正在交鋒的人群,人們各自奔逃,躲避狼騎兵的衝撞和攻擊,烽冥俠趁亂跑到女兒身邊,將她瘦弱的小身軀扛在肩上,一陣風似的衝進了附近的密林。
「我只是執行命令,既然你知道我的來意,那想必已經做好準備了。」伴隨著盔甲叮噹作響的碰撞聲,對方向著烽冥俠靠近過來。
「我明白了,這把劍似乎對你很重要。」黑武士沉默良久,輕輕的點了點頭,說:「但是,我必須拿走它,這樣才能證明,我完成了我的任務,這不僅是為了我,也是為你的女兒。」
剛一落地,雪月靈拔腿就想跑,烽冥俠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將她拖了回來,他按著她的肩膀把她摁在一棵白樺樹的樹榦上,目光穿過樹梢上散落下來的雪花死死盯著女兒,沖她吼道:「雪鶯,你到底鬧夠了沒有!你不要告訴我,你對天霖在做什麼一無所知!我不知道你到底在想些什麼,但你這次玩的實在是太過火了!」
烽冥俠冷冷的看了一眼他幸災樂禍的臉,回頭望了一眼女兒,雪月靈倚靠著白樺樹一言不發,不置可否,烽冥俠看不到她的臉,不知道她的心事是否如天霖所言,對那件事還耿耿於懷。
就算他努力的凝神屏氣,在與她對視時讀出一點兒東西,多半也毫無收穫,她的心情總會異常平靜,沒有絲毫情感的波瀾,就像一個木頭人一樣,這讓天霖對她越來越摸不透,心裏也越來越不安。
雪月靈一言不發,默默的咬著嘴唇盯著他,用倔強的眼神直視他的眼睛,烽冥俠與她對視良久,終於把目光移開。他輕輕嘆了口氣,放開了女兒,把臉轉向一旁,苦笑著嘆息一聲。
「那種事,沒有人知道能否做得到,也不是我所能掌控的,所以與我無關。」黑武士說完,將手突然伸向他的腰間,抓住短劍的劍柄向外抽。
「難道是我算錯了?還是出了什麼事情?」疑惑不定的沙林決定迎上去看看,他向著天霖和雪月靈過來的方向前進,天色已經逐漸暗了下來,他有些擔心,他們是不是迷路了?
「陛下,烽冥俠的確不可不除,但您這樣當著夫人的面殺死她的父親,不論他們之間有多麼深的仇,對她來說,弒父都難免在心底留下傷痕和陰影,就算是她情願親手了結他,您也擺脫不了干係,如果日後夫人想起今天的事情,恐怕難免要怨恨您,您又何必因此而得罪夫人呢?」
「長大的鳥兒,總是要自己飛的,老鳥就算是再擔心,也不能因此讓小鳥放棄屬於它們的天空。我自己的人生路,我自己選擇,也只有我自己去走,告訴您與否,您都會擔心,但您都無能為力,又何必多費唇舌呢?」
烽冥俠苦口婆心的勸說,終於讓雪月靈默默地點了點頭,她抬起頭,堅毅的眼神中帶著一絲柔情,輕聲軟語的說:「父親,我明白您的意思,我也希望,您能相信您的女兒。」
「天霖,你讓開,這件事,要做也應該我親手來做。」
「我知道這樣想很自私,但我只是害怕,從你母親把你留給我開始,我的心沒有一天不在惶恐中顫慄,我怕我會失去你,我怕自己會被獨自一人拋棄在這個世界上,也怕自己不能照顧好你,愧對你的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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