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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挺好奇的嘛，」陳太忠很燦爛地笑笑，「也不知道是誰，把這麼個東西放過來向我賣煙，他好像是已決犯吧？」

一般而言，只要是個人，就有那麼幾分人性，區別只是多與少而已，罪犯也是人，尤其在號子里蹲著的這種，對家人，誰會沒幾分歉疚？

「那就成，」陳太忠看他一眼，眼裡還是沒啥表情，轉頭看錢串子的時候，笑容再度上臉，「你看，你一條煙賣四萬，我賣給你，就是七折，兩萬八一條，三成利不低了吧？我很講道理的……嗯，這是黑玉蝶的價錢。」

「做生意要講誠信啊，我可是天天跟生意人打交道呢，」陳太忠也不惱怒，笑眯眯地看著他，「老錢，我可就差點成了你的消費者，行情我還是知道的，別拿我當傻瓜啊。」

再者，犯人是沒有經濟來源的，他們也勞動，但那只是改造，思想和肉體上的改造，當然，也有學習生活技能的意思——總之是沒有發錢的道理。

這一刻，在錢串子的眼裡，此人的笑容真的是要多可惡有多可惡了，那是貓戲老鼠一般的得意，還不如剛才冷冰冰的面孔呢。

沒錯，確實是大餐出來了，陳太忠笑眯眯地點點頭，「既然你煙賣得不錯，可是又不能出去採購……你看，你是已決犯嘛，所以，我決定了，以後hetubook.com.com就是我給你供貨了。」

「不成啊，」陳太忠很堅決地搖搖頭，臉上還帶著些許的笑意，「你的能耐很大啊，看守所的，能向小黑屋的賣煙，這點錢算什麼啊？」

「你們先談，我不表態，」郭所長也有點警覺了，他笑著搖搖頭，「呵呵，咱們啥事不好商量呢？」

五十六萬！錢串子的臉，登時就變得刷白了，縱然扇了那麼多耳光，臉上的充血也不見了去向，「我……我沒那麼多錢啊，陳大爺。」

看著他乖乖停手，陳太忠點點頭，笑得很開心，「呵呵，你這麼誠心認錯，以前的事兒呢，那就算了，老錢啊，今天我來，是跟你談一樁生意的……」

「你賣給我的時候，是兩百一根，還說要讓小郎給我好看，你還摩拳擦掌地等著在一邊叫好，是不是啊？」陳太忠的記性那不是一般的好。

一邊說著，他一邊轉頭看看郭所長，「你說是不是啊，郭所？他的能耐，是很大吧？」

當然，丁小寧若是在的話，一定能理解他的感受。

錢串子一聽，可是真的傻了，他承受不了這種威脅，真的承受不了。

陳太忠不吃這一套，不過對方願意自扇耳光，他倒也不反對，反倒是笑嘻嘻地轉頭跟郭所長聊起天來，「呵呵，不知道那個小郎www.ｈetubｏoｋ•com•coｍ，什麼時候回來啊？」

那麼，他們想在號子里生活得好一點，也全憑家人的支持了，監獄里的方便麵和火腿腸是很貴的，而且，家裡人不幫著上下打點的話，像錢串子之流，也混不到這麼好。

「這麼說也行……」陳太忠笑嘻嘻地點點頭，手指錢串子，「你挺能的，真的挺能的，你沒錢？沒事，我找你家人要去。」

說完，他就坐了下來，轉頭看看郭所長，「郭所，給他辦個保外就醫，得多少錢，我出了！」

「那是您在小黑屋，進小黑屋的，身上都還有些錢，不像進了看守所，家裡給的錢只會越來越少，」錢串子是真急了，眼見對方油鹽不進，只能擺事實講道理了，「我那不是一時眼瞎嗎？以後我再也不敢了。」

見他殺氣騰騰的樣子，郭所長、小董和錢串子全愣在了那裡，好半天郭所長才發話了，「陳科長，這種事情，你得問別人，我們做不了主的。」

郭所長面無表情，一言不發。

說著，他轉頭看看郭所長，「郭所，我這麼做，你不會反對吧？」

「你放屁！」陳太忠終於拍案而起，「一個腰子值五萬，一個脾臟，怎麼也得……五萬吧，你身上都長了倆，還有角膜，骨髓，我他媽的就把你拆開賣了，讓你也知道知道，跟你陳大爺m.ｈeｔuｂｏｏｋ•ｃｏm•ｃoｍ囂張的下場！」

說到最後，他的臉上已經露出了些許為難之色。

當然，這些事他是不參与的，但那些參与者，都是他的下屬，對他相關的孝敬也是少不了。

郭所長聽得卻是有點為難了，他知道手下人那點齷齪事，可是，大家就那麼點死工資，不開發點來錢途徑，勢必會影響到工作的積極性。

陳太忠聽他說理解萬歲，瞥一眼也不作聲，轉頭看看錢串子，身前已經是鮮血四濺了，終於輕聲笑笑，手一指，「呵呵，老錢你何必這麼客氣呢？隨便意思一下不就完了？一直這麼扇著……不疼啊？」

「你弄死我算了，」錢串子眼見內無糧草外無救兵，終於也豁出去了，冷笑一聲，「反正這輩子……我也活得夠本了。」

沒錯，看守所是自成一片的小天地，在這裏他也是土皇帝，可郭所長很清楚，一旦離開他的地盤，跟社會上的人掰手腕的話，他還真的什麼也不是。

「我在臨看，賣黑玉蝶沒超過一千一條的時候，真的，」錢串子見此人有意為難，說不得漲漲價，事實上，他在看守所里賣，平時就是十五塊一盒，一百一條。

想到這裏，他很茫然地搖搖頭，「陳科，這個我還真不清楚，不過……下面這點破事兒，您也清楚，有時候，下面的人不是那麼聽話。」

「www.hetubook.com.com這個……」郭所長吸了一口氣，腦子裡卻是飛快地轉著，這傢伙不是又想藉著這個機會收拾我們臨看了吧？不能給他任何借口！

「別介，你繼續，我無所謂啊，」陳太忠嘴上還是不肯饒人，「我都決定了，三天給你供一次貨，做生意，那得講個誠信。」

「小郎？」郭所長訝異地重複一句，上下打量他一眼，「不是吧？你只進了一會兒小黑屋啊，小郎不會跟你有關係吧？」

——就算沒歉疚，也多少要有那麼個把兩個牽挂的人吧？極端的例子不在此列。

只是，人在矮檐下，又怎麼能不低頭呢？錢串子連「黑玉蝶在外面賣就是四塊，批發三塊五一條」都不敢說，至於怨氣，那是更不敢有了。

「理解吧，理解萬歲……」他嘆一口氣，看著陳太忠苦笑。

「嗯，生意……」錢串子木獃獃地點頭，眼神獃滯，似乎是已經被自己的耳光打傻了一般，不過，裝傻充愣是監獄里必須掌握的基本生存技巧，他的心裏，已經隱約地感覺到了山雨欲來的那種壓力——大餐要出來了嗎？

陳太忠斜眼看看，錢串子已經抽得自己滿臉通紅了，還兀自用力地抽著，他輕笑一聲，「郭所你可能不太了解我，我這人的心眼……呵呵，不是很大。」

錢串子聽見了，但是，他怕陳太忠再出花招折磨自己，hｔｔｐs://m.heｔuｂｏｏk.com•ｃoｍ只是放慢了頻率，也減輕了點力道，「我眼瞎，我該死……」

「我操，耳朵里塞雞毛了？」小董咒罵一聲，作勢就要起身，「陳哥讓你停手呢！」

說著他一拍那個方方正正的黑塑料袋，「我先帶了二十條來，五十六萬……老錢，給錢吧？」

每三天就是五十六萬？錢串子感覺自己要崩潰了，不過，他還是不敢表現得太離譜，「陳大爺，我知道我錯了，我改還不成嗎？」

「去你媽的，」陳太忠哪裡容得了他充好漢？說不得抬腿一腳就踹了出去，「有錢不給，你還有理了？」

「我真的沒那麼多錢……」好半天之後，錢串子縮在牆腳，哆哆嗦嗦地解釋，「我就是賺個辛苦錢，大頭還是管教們拿了……」

「我有點生氣了啊，你可真不夠痛快的，」陳太忠臉一綳，「沒錢去借啊，這麼多年臨看的獨家買賣，你白做了？」

可眼下情景不由人，他也只能漲漲價了，意思無非就是，大爺，我認栽了，兩萬買您這二十條，成不成啊？

他這麼說，意思自然是，該追究的責任，我是一定要追究的。

他只能苦著臉解釋，「陳哥，陳大爺，我真沒有這麼多錢啊，我不敢騙您……」

尤其是眼前這位，就算拋開丫以往的成績不提，只說人家是招商辦這種大紅單位的科長，人面和能量就遠非他這麼個小小的所長能抗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