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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魂落魄好久之後，蔡莉才緩過勁兒來，戰戰兢兢地回答了，「謝謝蒙書記，謝謝蒙書記」——就算蒙藝把話說出來，照樣也能這麼操作，但是顯然，如果沒必要的話，人家蒙藝跟她說這些幹什麼？

言畢，他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給我安排個房間，我先聽二十分鐘情況再走。」

沈正斌是人民醫院的院長，當然知道規定，不過平日里那些規定是約束別人的，眼下吃嚴大秘一說，也只能悻悻地掛了電話。

今天實在是接到有人興風作浪的消息了，蒙藝為了省事，覺得該適當暗示一下了，而且，太忠庫在水下還那麼結實，已經成功地完成了它的歷史使命，這就使得，他有了理由來看陳太忠。

嘖，陳太忠用天眼看見他這反應，心裏這個悔啊，早知道的話，哥們兒的頭猛地再歪上一下，豈不是更爽？

這話說得……邏輯有點混亂，你系統里自查呢，外界吃撐著了給你壓力？當然，這不是蔡莉連話都說不囫圇了，實在是她在暗示了，朱秉松是大頭啊，我是被蒙蔽的。

其實這種手段，視場面不同，往往也有多種用途，有時候是考校對方城府的，有時候是試探對方誠意的，蒙書記現在用出來，對的還是她這三把手，肯定就是最廣泛的用途：告訴對方我吃定你了。

好在蔡書記在官場混跡多年，別的水平不敢說，這表情控制的技巧，倒也能爐火純青，她留下了自己的秘書，自己卻是誠惶誠恐https://www.hetubook.com.com、腳步匆匆地跟著蒙藝的步伐出去了。

誰想到，一聽到「水庫」二字，這位就說話了呢？

蔡莉被這話訓得登時就愣在了那裡，好半天才反應過來，蒙藝並沒有點名道姓地訓她，是的，眼下的場景，跟朱秉松在堤壩的現場，一模一樣啊，都是被蒙老大抓了現行的——還是性質很惡劣的這種。

陳太忠早就打定主意了，這次住院，蒙藝不來他就不醒了，我好歹是為你張羅融資被人弄進來了，你倒是好，我住院這麼久了，居然沒來？不但你沒來，蒙勤勤尚彩霞也沒來？

可是，朱秉松被直接宣判了，而她蔡莉，沒有被點名，毫無疑問，這是蒙書記有意放她一馬，要不然，前天的場景，絕對可以重現的。

蔡莉已經顧不得分析到底是什麼原因了，她只知道，這種尷尬的場合下，杜毅又不在，蒙書記完全不用考慮任何的影響，眼下居然僅僅是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事有轉機啊，蔡書記心裏，禁不住一陣狂喜。

蔡莉挺得越久，對她就越被動，超過一定程度的話，連杜毅的因素，蒙藝也無須考慮了：這或許是件意外事件，過分計較會顯得他睚眥必報，可是機會不是別人給的，是自己創造的——蔡書記連給的機會都抓不住，活該倒霉不是？

「好的，保證完成任務，我一天內就做到。」蔡書記點點頭，心內登時大定，這話里的意wｗw.hｅｔｕbｏoｋ.ｃoｍ•cｏm思再明白不過了，她要是連這都聽不懂，那真是該捲鋪蓋回家了。

這手段蔡莉很熟悉，她自己就經常用，欺對方不敢離開，有意怠慢羞辱一下，對方還只能陪著笑臉忍著，眼下不過是她自己站到了「對方」的角色上。

朱秉松想在電話那邊再問點什麼，嚴自勵已經嚴肅而不失客氣地發話了，「沈院長，咱們這裡是不能打手機的。」

換個人吧，人家一聽說是這種因果，紛紛推脫了，其中有相當一部分的理由，跟簡泊雲的一樣——說是可以說的，不過那小夥子沒醒啊，最少還要再等等，要不……等他死了？

「是，這是我們工作不細緻造成的後果，尤其是有些紀檢工作人員素質非常低下，」蔡莉見有門兒，禁不住就將責任向下面悄悄地推一推，「這件事發生之後，我已經讓大家展開自查行動了，尤其是，尤其是不能受到外界壓力的影響，一定要實事求是地做出批評和自我批評。」

蒙藝沉默了半天，才淡淡地回了一句，卻還是不看她，「我本來想著，防汛工作告一段落後，請中紀委的領導來天南，對省里的紀檢工作進行視察和指導的。」

說到最後，蔡書記都要哭了，蒙藝用的是她熟悉的手法，可是她偏偏地扛不住這種壓力，是的，這認錯態度算得上相當誠懇了。

蒙書記真要有心，堂堂正正地就對付了她蔡莉了。

等他再次聯繫上朱秉松的時候，未免就對相關細節和圖書不是記得很清了，當然，他還是能記得「小心管涌」和蔡莉追出去這種細節的，可是對蔡莉臉上表情的細微變化，那就沒有回想空間了。

欣喜過後，三秒鐘之內，馬上有人跑上前來，手忙腳亂地對陳太忠做檢查，沈正斌院長親自站在旁邊監督，天底下沒有什麼時候比現在更值得表現了。

蒙老大要放我一馬了，想到這裏，蔡莉激動得有點發抖。

嘖嘖，還是不行啊，這個，煽情不夠徹底，嗯嗯，比較失敗，下次一定要注意了——嗯？下次？我這還真是張臭嘴，怪不得別人老說我。

說到這裏，他冷冷地哼了一聲，沒再說下去了，而是轉頭吩咐嚴自勵，「每隔兩個小時，我要一次他的情況報告！」

「兩件事，」蒙藝終於轉頭看看她，緩緩地伸出右手食中二指，「自己整頓一下紀檢委，交出責任人和相關人，還有，讓你兒子離開天南吧。」

認錯和認錯是不同的，其間字眼的使用，微妙之處非常值得玩味，甚至可以表現出截然不同的態度——蔡書記倒是想說「用人失察」呢，敢嗎？

蒙藝坐在省人民醫院的高幹會客室內，沉著臉翻看著當天的《人民日報》，蔡莉哆哆嗦嗦地走過來，「蒙書記，我向您……檢討來了。」

其實這事兒也冤枉了蔡莉了，蔡莉都不知道求了簡泊雲多少道了，可是陳太忠沒醒，簡大姐怎麼能拉下面子去找尚彩霞？

可是，眼下的蔡莉，已經不怕他加料了。

蒙藝怔了一怔hetubook.com.com之後，轉頭看一眼蔡莉，眼中似乎有什麼亮晶晶的東西在閃動，他沉著臉發話了，一字一頓，鏗鏘有力，「你聽到他在說什麼了嗎？『小心管涌』，這樣的好乾部……」

當然，這暗示引申一下，不難理解為，蒙書記你要想查外界的壓力，我們紀檢委絕對配合，是的，我們改正錯誤的決心很大。

他當然不知道，同許純良一樣，蒙勤勤和尚彩霞也被通告了，沒我的話，別去看陳太忠，我倒要看看，這蔡莉能挺到什麼時候。

「哦，」蒙藝鼻子里嗯一聲，頭都不抬翻他的報紙，好像身邊沒這個人一樣。

當然，現場的人太多了，蔡莉不能將情緒表達出來，否則的話落到別人眼裡，那又是接受批評的態度不夠端正了——傳到蒙藝耳朵里的話，那就又要大不妙了。

這就是蒙藝前些天無法來的原因，他一到，蔡莉敢不到那就是態度極為惡劣，麻煩大了去啦——一把手的優勢，隨處可見。

聽到這話，蔡莉的心禁不住嗵嗵地亂蹦了起來，這是什麼？這是一省的省委書記的大殺器啊，中紀委的領導來視察和指導工作，那是很常見的事情，有好有壞也有過場的，但是蒙藝會好端端地沒事，把這事兒惦記在心上嗎？

說穿了，還是蒙藝的態度，讓蔡莉心裏登時生出偌大的僥倖心理，博一下就博一下了，既然蒙藝今天來了，那就是擺明車馬要碰她了，這東西也避無可避，索性也就賭一把了。

「嘖，」以蒙書記的穩重，一聽到m.hetubook.com.com陳太忠說話，也情不自禁地嘖嘖嘴巴，眨巴眨巴眼睛，一邊早有人低聲驚呼，「啊，醒了……」

「陳太忠是很好的同志，」蒙藝的頭終於抬了起來，雖然沒有看她，也沒有再說話，只是茫然地看著前方，但是，蒙老大抬頭了——這是一個非常明顯的信號。

蒙藝能邀來的人，肯定跟蒙藝有關係，然後天南省又是蒙藝的天下，有人翻騰出來陳太忠的事兒來說，再加上地方政府強烈不滿，陰一點的話再弄個群眾上訪之類的……蔡莉都不敢往下想了，反正至不濟，也會重重地敲打她幾下。

「我負責的紀檢工作，出了很大的問題，」蔡莉有心說「想引咎辭職請蒙書記批准」來的，可是話到嘴邊，怎麼也捨不得說，「這件事情上，我負有……負有不可推卸的領導責任，請組織上從重處理，以儆效尤，給廣大紀檢幹部敲響警鐘。」

這些情形，都落在了沈正斌的眼裡，不過，以他的見識，不是很能分出裏面的味道，眼見這二位出去了，忙不迭躲到牆角掏出手機，偷偷地給朱秉松報個喜訊，「呵呵，好消息，小陳醒了……」

太忠庫被水淹了沒倒，蒙藝才去看的陳太忠，還是說……有意釋放友善信號呢？朱市長直覺地認為是後者，但是，但是他很希望是前者不是？「該再給蔡莉加點料了。」

但是朱秉松還是聽出了點味道來，放下電話之後，禁不住喃喃自語，「這是……巧合嗎？」

或者……是因為陳太忠突然說話，蒙書記一時心情大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