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敢情，這事兒還是因為給張麗琴加工外協引起的，金工車間要交廠里百分之二十的管理費——包括設備磨損折舊之類的，他們覺得交得多了，又知道這活會常有，當然就有想法了。

老許正看得兩眼發直，心說這王書記真喝了不少，誰想人家上下打量一下屋裡的布局，眼光卻是清洌得很。

老陳不想承包工具車間，不但是怕給兒子添亂，更重要的是，工具車間的主任找他談心了，「老陳，我要是承包了車間，你就是副主任，啥心也不用操，太忠能攬來的活兒，我給你的提成翻番。」

這話自然在理，體制內的事情，還是體制內的人最明白，不過，王浩波是認真了，陳太忠壓根兒也就沒啥事兒可以求到他的，好不容易有個可以捧場的機會，怎麼能放棄？

陳父陳母都不知道這話該怎麼接了，還是陳太忠拍了拍王浩波的肩膀，「行了老王，心意我領了，你省廳的，何必讓他何鴻舉有賣人情的機會呢？」

這不是怕給你添亂嗎？陳父瞥他一眼，心說我跟你媽都商量過的，不過，他謹小慎微慣了，當著老許和王浩波兩個外人，也不肯細說，「這廠子里今天一個政策明天一個政策的，誰知道能承包多久？」

以小見大，就可以知道供應科是一幫什麼樣的混蛋在做事了，有人說這些人專買殘次品，那邊還不服氣：現在賣的都是這種東西，就沒個合格的。

「副的那也是副廳了，」老許干車隊這麼久，走南闖北的，和_圖_書見識還是有一點的，他重重地一拍大腿，「跟咱鳳凰的副市長平級啊。」

這話說得有情有義的，老陳又不用擔什麼風險，他當然就不想多事。

陳父卻是哼哼哈哈地不肯說死，老許指責他不夠意思，陳母聽兩人絮叨了很久，終於有點惱了，「承包車隊？屁大一點事，太忠要是因為這犯了錯誤，老許你怎麼賠我？」

「老婆子，快衝茶去，」陳父雖然也喝了點酒，但是一聽說自己給副市長當叔叔了，禁不住就是一身冷汗，「王書記這是喝酒了，茶泡得釅一點。」

不過，從另一個角度上來看，卻也不是什麼壞事，畢竟是各車間能自主採購不少東西了，至於該怎麼賣那是廠里銷售科的事兒，這一塊的費用能降下來，而且也能買點像樣的東西。

所以說這獨立核算，真的是雙刃劍，說疼誰也疼，不過金工車間是攬外協的主力，最是想獨立核算的，工具車間並不像老陳說的那麼不堪，雖然受加工能力所限，能接的外協規模有限，但是肯定會有。

「買他的集資房嘛，咱又不是不給錢，」王浩波哼一聲，「無非是占他個名額，你要不出錢，我幫你出錢買，你的選擇就是……出錢還是不出。」

老許來陳家喝酒，本來就是為了商量承包一事的，他知道，老陳沒有心思搞承包，心說你有個那麼本事的兒子都不知道好好用一下，那我可是不能讓這個資源浪費了。

比如說老陳所在的工具車間，本來www.hetubook.com.com就是個輔助車間，跟主產車間相比那就是小媳婦，受氣的，主產車間沒活了，工資降下來了，就算輔助車間幹了不少廠里接的外協，效益還成，但是有條紅線在那裡攔著：輔助車間的工資，不能超過主產車間。

老許是車隊的老人兒了，現在車隊的隊長都是他的徒弟，但是要說承包，他還真不夠那資格，要關係沒關係，要抵押金沒抵押金的，所以他才把主意打到了陳家，想要老陳幫自己關說一下。

沖茶其實是很快的，兩分鐘之後，王浩波就端著兩杯茶出來了，身邊卻是還跟著陳母——沒她指點，王書記連茶葉在哪兒放著都不可能知道。

「叔，我自己來啊，不敢煩勞嬸子，」王浩波喝了不少，但是還不至於不清醒，一聽這話馬上從沙發上站了起來，笑容滿面的，「別跟我見外，大家自己人。」

作為補償，廠里對獨立核算的車間或者部門，免費提供加工場地和工作用的設備，這麼做，雖然有瓜分國有資產的嫌疑，但是冗員分流，不付出點代價也是不可能的。

這還不算，廠里的供應科對工具車間的欺負，也讓人吐血，做模具用的銷子，新買回來的就可能有坑不光滑或者是帶了潲度——這個「潲」是斜面的意思，就是說上下誤差範圍本來是兩絲，差了五絲六絲的那肯定沒法用，更有甚者，沒蘸火的就能買回來，軟不拉嘰能幹什麼？

正說著呢，陳太忠和王浩波進來了，老許https://www.hetubook.com.com正納悶王浩波怎麼這麼客氣呢，聽陳太忠一介紹，這位是水利廳的書記，禁不住插個嘴，「王書記，您是省廳的書記？」

車間一反應，那邊換了，不過現成的銷子才去蘸火，後果可想而知，上面全是坑坑窪窪的——銷子本來就是定位用的，不夠光滑還能用嗎？

老許早就看傻了，連筷子掉桌上都沒發現。

換句話說，就是廠里不管那些人的死活了，最多關係還掛在廠里，但是像養老保險、醫療保險什麼的各項費用是不幫著出了，到時候如果那些車間倒閉，那麼車間里的工人就推向社會了。

可是廠里最大的主產車間，電工車間很不願意這麼搞，他們的活兒就是給電機下線，就算攬了外協來，也是要其他車間共同配合來生產，基本上算不上外協，沒有吃獨食的機會。

這話純粹是鬼扯，不過，能進了供應科的主兒，身後誰還沒兩個人？眼下的供應科科長就是個二十五歲的小年輕，楊波市長外甥的同學，家裡還開著石膏廠，進廠半年就買上車了。

反正廠里早就提過獨立核算的事情，眼下金工車間也不過是舊話重提而已，這個獨立核算，大致就是說，廠還是一個廠，廠里的活兒大家該怎麼干還是怎麼干，到時候由廠里內部核算，不過，獨立核算的各車間，要消化掉在職的職工。

陳太忠也懶得跟他說什麼了，再矯情可不就見外了？說不得側頭看看自己的老爹，「我聽說廠里要搞承包？你有和圖書興趣包個車間沒有？」

「別人能承包多久咱不說，只要你老承包了，看誰敢收回去？」王浩波哼一聲，別人都把他當副市長看了，他當然也不能辜負大家的希望，「就算太忠顧不上說話，不是還有我嗎？」

一旦外出送電機，別說接了其他貨運公司捎的回程的貨，就算接不上活，隨便買點土特產帶回來，甚至直接從路邊農民的地里收點瓜果蔬菜回來，都是穩賺不賠的。

那麼，各車間能不能攬到外協加工的活兒，這就至關重要了，攬不到外協的，其實還是吃廠里這一塊，卻是憑空把關係轉出去了，不划算得很。

當然，這些場地和設備的所有權還是屬於廠里的，不過工作用的水電以及設備維修的費用，就得各車間自己解決了，沒錢不要緊，到時候廠里跟你核算的時候，扣就完了。

「這個事情啊，還是金工車間嚷嚷得最凶，」老陳笑著搖搖頭，「除了金工車間，別人興趣也不大，尤其是我們工具車間，承包出來能幹什麼？」

「不用了，小王，」陳太忠的母親笑著接話，雖然這小王跟她差不多年紀，但是她的話還是出口了，「太忠分上區里的處長樓了，正要裝修呢。」

單位的集資房肯定便宜，鳳凰市現在好一點的地段，房價也接近三千了，但是單位集資的話，八九百一平米拿下來很正常，黑一點的，也不過一千三四，一平米接近兩千的差價，一套處長樓怎麼不得百十平米？這就是十來二十萬的人情。

幹啥的就琢磨啥，老許m.hetubook.com.com想承包的是汽車隊，可是這車隊卻是廠里少有的穩賺不賠的部門，換個傻瓜都知道，現在車隊半死不活是因為廠里的制度卡著，大家不能接外面的活兒，寧可閑著也不許出私車，要不然，怎麼可能賠錢？

老陳有心拒絕吧，可是知道對方是個副市長之後，怎麼也沒那個勇氣，少不得瞥老妻一眼：你快跟著去啊。

「這點事也叫錯誤？」老許酒意有點上頭，禁不住哼一聲，「大家都說了，現在太忠是章堯東的紅人，有章書記罩著，你家老陳把整個電機廠都承包了，也不是問題。」

而電工車間的工資，又算是廠里最高的——不算廠領導和科室的話，不但技術含量高活兒也累，一個熟練的工人月能拿八九百，他們可是不願意把關係放出去。

「那是太忠的房子，他的是他的，我的是我的，」王浩波不滿意地白了陳母一眼，「嬸子，這是我的心意，是給你二位的，認識太忠很久了，一直沒來家裡看過，這是我不對，算是賠罪了。」

「來，這是你的，」王浩波遞給陳太忠一杯，一點都沒覺得副廳給副處泡茶有什麼不妥，縱然他是客人的身份。

「太忠，你就讓我叔住這兒？」王浩波不滿意了，皺著眉頭看一眼陳太忠，「太過分了，你這兒子也不知道怎麼當的，回頭我跟何鴻舉要一套處長樓給你吧。」

你是誰呀？有資格這麼問我嗎？王浩波心裏略略有點惱怒，不過，這位能出現在陳太忠家，他肯定就不能計較，少不得笑著搖搖頭，「我是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