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以後你少給我攬這種事，我的事情你少插手，」陳太忠沉著臉發話了，他心裏確實不怎麼痛快，哪怕是做這種事之前，你先跟我打個招呼呢，也比直接上門強吧？

九八年八月七日十三時左右，長江九江段4號閘與5號閘之間決堤30米左右，八月九日有了著名的「豆腐渣工程」的說法，其時，陳太忠正在素波。

五天後，錢文輝在將第一批石材運抵鳳凰后，真像他自己所說的那樣，盛情邀請科委和環保局的去鑒定，不過，文海沒有去，只是派了「設備設施及環境檢測辦公室」的兩個人過去。

錢文輝這石材一到，張州石材的同盟和價格體系在瞬間土崩瓦解，然後又有人傳出了消息，說是匿名信確實是石材商手下某人寫的和送的，但是卻是受了別人蠱惑——這個別人自然是錢文輝。

從張州石材商的表現來看，這幫人對外的時候，還是相當抱團的，怎麼就能出來這麼一個異數呢？他不怕在當地受到別人的排擠？

所以，最近的陳太忠，就是素波鳳凰兩頭跑，也虧得張州那幫人能遇到他，晚上半天的話，他就又要去素波了。

「他說你扣了別家的貨，可能會面臨一些壓力，」鍾韻秋繼續解釋，「我就帶著他來了，想著你要是不在，我這不也就算盡到心了？」

陳太忠當然知道，這是段市長給自己面子呢，換個別的行局，段老闆一個命令過去，那邊還不是得照辦？

事實上，張州hetubook.com.com商人們敢這麼搞，很大程度上是因為他們已經打通了質監局的關係，只說有質監局許可就無須考慮那麼多了，最多不過是必要時跟環保局再發生點什麼就足夠了，誰想人家科委會橫空殺出來？

段衛華不能不給陳太忠面子，可是反過來說，陳主任也不能不買段老闆的面子，說不得他只能幹笑兩聲，「那是，衛華市長高瞻遠矚，小陳我鼠目寸光，沒想那麼多，大局感不強，我馬上照辦。」

不過，就算真是錢文輝搞出來的，他也無所謂，過程是什麼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錢老闆願意配合科委的工作，科委的權威得到了維護，這一點才是最關鍵的，保證了這一點，鳳凰市對石材標準的鑒定，又能保障消費者自身權益。

「沒啥，就是他們誰都找，偏偏不找我，我可是您一手提拔起來的，」陳太忠馬上就實話實說——這可是你讓我說的，「實在沒招了，才找到您，這態度可不夠誠懇。」

「什麼叫生意好？看你這腦袋瓜吧，」他氣的是別的，「一個大點的加工廠，加工出來的大理石，整個鳳凰都消化不了，你知道不？那是高檔產品——他怎麼可能在曲陽設大廠？要設也是在鳳凰郊區，路修好之前，跑不到你曲陽去。」

倒是質量監督局的這次露面了，跟著科委的去打了打秋風，按說，質監局雖是省局直管，但口子也是分到喬小樹的管轄範圍和_圖_書，不過郭宇、王偉新和楊波之類的也常用得到，喬市長又怯懦，所以基本上不存在橫向管理。

「你不要這麼陰陽怪氣的好不好？」段衛華深知其性格，登時被這話氣得哭笑不得，「太忠，你有啥事兒直說，我一向是支持你的。」

這次建委扣的貨物，足有四五百立方，一方就算兩萬也差不多近千萬了，扣的時間已經超過了三十天，更關鍵的是，這個問題不處理，大家就不敢上新貨過來，買賣也斷了，倒是錢文輝逮了這個機會，沒命地向外鋪貨，極短的時間內就打開了銷路。

這就是說，前面的貨物，你們一時半會兒的也不要想要了，現在我允許你們開張，已經很給你們面子了，你們知道不知道？

「我總覺得，這匿名信，沒準是這姓錢的搞出來的，」陳太忠笑著搖搖頭，隨便感慨了一聲，這是他基於直覺的判斷。

陳太忠最近正好在活動「公交一卡通」的事兒，現在這個項目已經開始公開招標了——不管高勝利再怎麼想把這樁買賣給了鳳凰科委，該走的手續，還是要走的。

錢老闆有點悻悻地出來了，拉著鍾韻秋悄聲地發問，「小鍾，依你看，陳主任這是對我有情緒呢，還是他說話從來就這樣？」

到最後，段衛華都被這幫人請出來了，段市長倒也沒怎麼使勁兒，就是給陳太忠打了一個電話，「太忠，張州那事兒，差不多就行了，懲前毖後治病救人嘛，再鬧到省里也不好hｅtｕｂooｋ.ｃoｍ.cｏｍ聽，給他們一個改正錯誤的機會吧。」

初聞這個消息的時候，他正在同高雲風和許純良喝酒呢，高公子一聽，登時笑著拍拍陳太忠的肩頭，「哈，好事兒啊，你的『太忠庫』，這次該出頭了……估計又能破格提拔了。」

陳太忠卻是理都不理這些話，扣下的貨物就是不讓交出去，「現在忙著抗洪呢，沒時間去檢測那些東西，回頭再說吧。」

總之，陳太忠這一手，讓科委在裝修檢測一項上，徹底地站穩了腳跟，本來建委有人還琢磨著，是不是什麼時候能撇開科委，可是到了現在，卻是沒人敢再打這個念頭了。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是為我好，」陳太忠嘆口氣，無奈地搖搖頭，「壓力？這屁大一點的事兒，也能帶給我壓力？正經是這個人……有點奇怪啊。」

不過，他現在的心思，已經不在這個上面了，荊紫菱真是敢想敢做，已經開始在素波招兵買馬了，要搞一個「天南易網信息技術有限責任公司」。

「中午吃飯的時候，才遇見的，」鍾韻秋小聲地解釋，「他說要是生意好了，可以在曲陽搞個石材加工廠……」

陳太忠也聽得明白，放下電話之後，呼呼地睡了一個懶覺，沒錯，他已經打算「妥協」了，但是縱然如此，他也要等著張州的人找上門來，指望著我敲鑼打鼓地張羅著去找你們？省省吧，你們敢不來，就是態度不端正，哥們兒照樣拿捏你們。

這話就說得相當地hetubook.com.com明白了，趕緊把事態給我平息了，至於說你打算敲多少訛多少我也不管，我要的是安生！

張州的人態度很「端正」，一上班就找了過來，不過陳太忠也沒給他們什麼好話，「前面的事情先擱著，我顧不上管，以後你們再上新貨，要接受鳳凰科委、環保局、建委和質監局的共同監督——能不能做到啊？」

這就是一般人不願意跟職能機關打交道的原因之一，真的拿住你的短處了，可以無限期地將一些事情拖延下去，借口總是不難找的。

「情緒肯定有一點，」鍾韻秋點點頭，低聲答他，「不過陳主任事情確實也多，反正你已經跟其他張州人劃清界限了，只要你守法經營，問題不會很大。」

公司草創，肯定是需要人指點的，尤其是這公司是在鳳凰註冊，偏偏要掛個「天南」的名號，那可不僅僅是有五百萬註冊資金就能解決的問題。

人在矮檐下，哪敢不低頭？前面的貨就先放著吧，科委這邊好歹是開了口了，這就是難得的勝利，下一步就是慢慢地修復關係，將被扣的貨要出來，至於一開始張州石材商堅持的免檢，那再也不用提了。

哥們兒對外面放的話，都是梆梆硬的，你這倒好，直接領了人過來，別人知道了會怎麼看？說是我陳某人英雄難過美人關那是輕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我一輩子被見過女人呢——為了一個女人就輕易放棄原則，那叫沒有大局感。

「到時候還得你多幫著關照呢，」錢m•ｈetuｂoｏk.com.ｃｏｍ文輝笑著點點頭，轉頭向文海的辦公室走去，鍾韻秋猶豫一下，還是折回了陳太忠的辦公室，「太忠，生氣啦？」

錢文輝見陳太忠神情不冷不熱的，有心再糾纏一番，卻是被陳太忠攆了出去，「有什麼事兒，跟文主任商量去吧，這件事是他負責的……我現在還有點事，就這麼著吧。」

「哎呀你氣死我了，」陳太忠一聽真是有點哭笑不得，不過這個解釋卻是最對他胃口的，要是鍾韻秋跟那男人不清不白或者說是收受了好處才來關說，他肯定要惱火的，倒是說為了工作，他還能理解，他自己可不就是這麼一個人嗎？

倒是鍾韻秋很好地為他解釋了這個疑點，敢情，這個錢文輝一直是做鄰省的沙洲市方向買賣的，張州做鳳凰方向的人現在有意進軍沙洲，那麼錢文輝試圖插足鳳凰倒也是正常的了。

科委和環保局也沒有輕鬆地放過錢文輝，隔三差五地就突擊檢查一下，還偽裝了客戶過去調研過，只是姓錢的做事確實規矩，雖然手裡少有A類標準的大理石，但是人家也是規規矩矩地標為B類和C類，不像前面那幫主兒，包裝上直接就打上了「部優免檢」或者「省優免檢」什麼的。

就你那名聲，誰敢去找你啊？段衛華也知道陳太忠的口碑，聽到這話禁不住腹誹一句，不過，陳太忠既然願意自認是他的人——哪怕是口頭上的，段市長心裏也頗為受用，少不得吩咐一聲，「我說的是大方向，具體細節的話，太忠你自己掌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