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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想……這算不算是挾洋自重？」陳太忠低聲地回答，接著又苦笑一聲。

這都是什麼嘛，李主任情不自禁地皺一皺眉頭，真是有點感到棘手了，不過顯然，就算有楊聰楊主任的安排，他也沒膽子勒令保安對伊麗莎白動手。

第二天上午，招商辦安排的是去素波第二製藥廠考察，素波製藥廠有東廠西廠之分，分別坐落在素波的東西兩邊，西廠設備新效益也要好一點。

這次，陳太忠打定主意要噁心素波了，不過，考慮到要在法國人面前保持形象，他倒也沒有表現出惡形惡相的樣子，就是羅納·普朗克一行人走到哪兒，他就跟到哪兒。

「找死！」這位惱了，一擼袖子就想動手，下一刻才反應過來，自己對的是個外國人，是外國人哎！

第二製藥廠離高新區不遠，就介於東湖區和寶蘭區之間，地方不是很大，就兩百多畝地，若是加上宿舍區，基本上能達到四百畝左右，按素波時下的地價行情，抵一億五絕對沒有問題。

陳太忠正跟吉科長說話呢，聞言微微一錯愕，轉頭過來看那李主任一眼，笑容慢慢地自他臉上綻放，滿是同情地搖一搖頭，非常誇張地輕嘆一口氣，「可憐啊。」

不成想，他還沒來得及動手，見那倆保安往前面湊，伊麗莎白風風火火地趕到，抬手就去推其中一個大個兒，「你要幹什麼？」

小吉和楊曉陽就比較苦一點了，兩人押著空蕩蕩的凱斯鮑爾豪華大巴跟在後面，雖然車上有碟機、電視和音響，乘坐的舒適性也遠勝普通小轎車，可是這麼大個車空著在市裡轉來轉去，總讓人感覺有點難為情。

楊主任正在看著亂七八糟的樓道，一臉的刷白，他都有點傻了……怎麼會這樣呢？

陳太忠見狀，笑吟吟地從車上走下來，手裡居然拿著兩片創可貼，「愛德華，要不要試試這個？加了雲南白藥的，很管用。」

「和_圖_書算了，不讓他們進樓就行了，」李主任嘆口氣，轉身離去，兀自不忘強調一點，「關鍵是不要讓不相關的人進樓。」

他要做的，就是把素波的誠意徹底釋放給對方，並且對一些投資商關注的要點做出承諾，具體的事情具體的操作，他是不會去管的——誰磕死誰都算。

愛德華的傷倒是不重，額頭上擦出一個一厘米左右的口子，可是額頭汩汩流下的鮮血讓執行董事有點惱火，他苦笑一聲，「這就是剛裝修過的燈嗎？我不得不說，安裝很成問題。」

約莫過了一個小時，考察團的人出來了，前面打頭的正是李主任，大家正說說笑笑地走著呢，猛地，他覺得似乎有什麼東西掉到了自己頭上，禁不住抬頭向上一望，不成想只覺得面前黑影一閃，接著就是「砰」的一聲大響，玻璃渣飛濺得到處都是。

廠房很破舊，樹木很茂密，這就是陳太忠對這裏的全部認識。

所以，陳某人現在賠一點小心，那也是必然的了。

「你！」李主任氣得怒目圓睜，二藥效益很差，但他好歹算是廠領導，廠里除了不多的幾個刺兒頭，其他人見了他也是客客氣氣的，何曾受到過這樣的侮辱？「把他們攆走！」

倒是陳太忠不引人注目地撇一撇嘴巴，偏是楊曉陽心細，注意到了這一幕，湊過來低聲問一句，「頭兒，怎麼啦？」

包越大，地位越低下，這是顛撲不破的真理。

不管怎麼說，這個李主任讓陳太忠不爽了，他就琢磨著懲治上此人一下。

「就要讓他們以為，咱們可能隨時截人走，」陳主任笑了，笑得非常開心，「他能做初一，咱不能做十五？一點油錢，換他們的心神不定，這買賣划得來！」

所以，伊麗莎白手上拿了一把三摺疊小陽傘，陳太忠這邊倒是沒人拿這東西，不過，楊曉陽手裡的手包個頭不小，放兩把三摺疊的傘也沒和_圖_書有問題。

但是，這時候也沒人關心他，飛濺的玻璃渣使得受傷的人不止一個，連覃華兵的胳膊上，都被割出了一個長達三厘米的口子。

這就差指著鳳凰人的鼻子說話了：那倆外國人想進，隨便，可就是不能讓這三個鳳凰人進！

「這怎麼算呢？」楊曉陽笑著搖頭，心裏對領導的敏感頗不以為然，別人靠上幾個洋人都要沾沾自喜，頭兒你這也算是富貴病了，居然有心思琢磨自己是不是挾洋自重？

那麼，第二製藥廠一行，那是必然的，陳太忠駕著林肯車，緊緊地吊在車隊後面，一邊開車，一邊跟凱瑟琳和伊麗莎白調笑著。

他這邊請示，那邊伊麗莎白已經開始活動了，將手裡的小包雨傘遞給身邊的凱瑟琳，小伊莎晃一晃兩個膀子，揉揉手腕，兩隻腳也是腳尖點地不停地扭動著腳踝，正是一言不合就要開打的架勢。

天色不是很好，陰雲密布，時不時地還傳來隱隱約約的雷聲，彷彿遠處高樓上渺茫的梵婀玲聲似的。

愣得一愣之後，他側頭看向身邊的領導，「李主任？」

他看得出，別人自然也看得出，參觀完后，就是去廠辦公樓里坐一坐了，辦公樓是剛裝修過的，雖然沒花了幾個錢，最起碼看起來還算整潔——事實上，在大部分工人只能拿一半的工資的狀態下，能組織起這次裝修，都是廠領導有魄力了。

別看小伊莎長得是苗條類型的，手上的勁兒還真的不小，一般的男人都不是個兒，這位長得算是粗壯了，可也沒防到如此嬌滴滴的美女會有這麼大的手勁兒，猝不及防下，被推得連退兩步，好懸沒摔倒。

就在剛才，這玻璃吊燈鬆動了，先掉了些渣土下來，緊接著整個大燈就掉了下來，整個過程非常快，快到人根本來不及反應。

李主任算是命好的，雖然他在正中間，但是燈掉到他頭上的時候，他居然來得及htｔps://ｍ.hetuｂｏｏk.coｍ•coｍ一縮脖，總算是沒有臉衝上迎面撞上。

總算還好，趙市長很重視，覃市長也願意配合，更重要的是，老主任還在默默地看著我的行動——我一定要好好地為她出口氣。

等陳太忠一行人想跟著進辦公樓的時候，有人出面攔截了，那是廠辦的主任，姓李，年紀約莫三十五、六，李主任繃著臉，身邊還站了兩個保安，「無關人等，就不要進我們的辦公區了，進去我們也不會接待。」

一時間，現場大亂，夾雜著女人和男人的尖叫。

手忙腳亂了半天，才有人想起抬頭看天花板，敢情，那一大片都鬆動了，露出黑壓壓的樓板，見到又有渣土往下掉，大家齊齊一聲吶喊，衝出了樓去。

廠子四周都被這樣那樣的門面房包圍著，一進廠門，就是很大一塊開闊地，將車停在這裏，一行二十多個人浩浩蕩蕩地走了進去。

亂了大概有兩秒鐘，大家發現問題出現在哪兒了，敢情在辦公樓門口的大廳，裝了一盞五層的玻璃大吊燈，直徑怕不有四五米，這也是這次改造時裝上去的，算是相當奢華的燈飾了。

這不僅僅是怕打了外國人擔責任，還有一層因素，也是他不得不考慮的，那就是這倆外國美女跟法國客人們的私交很好——一個多小時的考察，足以讓他搞明白很多事情了。

在場的還有常務副市長呢，都沒人敢攔他陳某人，卻是一個瀕臨倒閉的小廠的廠辦主任站出來了，要不說小兵就是用來犧牲的呢？

今天素波一方帶頭的，還是覃華兵，趙喜才既然要求全力以赴了，他不做個樣子出來也不合適，陳太忠、吉科長和楊曉陽伴著凱瑟琳和伊麗莎白，五個人晃晃悠悠地跟在後面，看那樣子倒像是遊山玩水來的。

嘖，這可是你的自找的，陳太忠臉上笑容不減，心裏卻是在暗暗地感嘆，哥們兒真的不想當然外人動手，這影響形象吖…https://www.hetubook.com.com…

最後出來的，是被人扶出來的李主任，他已經清醒了過來，不過身上渾身冒血，實在是腳軟走不動路了。

你不可憐誰可憐？以陳太忠的睚眥必報，都沒有心情跟此人一般計較，吉科長嘴巴也極快，緊跟著拉長聲音嘆一聲，「苦命人兒啊。」

這東廠原本建設在西廠之前，也是為素波市的經濟建設做出了巨大的貢獻，後來傾全廠之力建設了一個西廠出來，這邊就逐漸地落伍了，又由於東廠隱隱對著明成祖建的某個中央直屬機關的稱呼，於是二葯的工人自嘲起來，都說「太監無人權」。

覃華兵卻是沒想那麼多，他知道楊聰的底牌不止這一點，也知道陳太忠怕是有更強的後手，不過，這跟他有什麼關係呢？

昨天他跟小吉和小楊談工作談到很晚，又要避諱著天南賓館的相關人等，等他隱身、穿牆加萬里閑庭趕到港灣大酒店的時候，已經是夜裡十點半了，兩女表示很不滿——我們盡心儘力地幫你，換來的就是你的遲到？

「楊聰？」覃華兵喊一聲。

楊曉陽曾經對此提出了異議，覺得這麼搞是不是有點誇張，畢竟素波這邊的考察程序結束之後，才輪得到鳳凰，「……咱又不是打算隨時截人走，沒必要一直跟著吧？」

小吉讓豪華大巴停到了樓門口，幾個人上了車，一邊享受著勁爆的空調，一邊信口聊著，沒人注意到，陳主任曾經有過一段短暫的失神。

「只是一個小小的意外，」安多瓦笑著聳一聳肩膀，當然，至於他心裏是怎麼想的，沒人知道。

不過，外面這三位也不在意，小吉甚至笑嘻嘻地衝著伊麗莎白伸出個大拇指來，「哈，伊莎好厲害，太棒了。」

對方這番舉動，雖是情理之中，卻是意料之外，他用腳趾頭都能想得到，此人是受了別人慫恿了，如若不然，憑一個小小的科級幹部甚至是副科，敢跟他張牙舞爪嗎？

「覃市長wｗw•hetｕｂｏoｋ•ｃoｍ.coｍ受傷了！」「保護法國客人！」驚慌的聲音此起彼伏，陳太忠看得心裏暗暗嘆氣，嘖，沒控制好啊，還傷了老覃和愛德華。

兩百多畝地的廠子，實在不算很大，大約一個多小時就轉完了，陳太忠雖然是遠遠地吊著的，卻也發現了，法國人對破爛的廠房和陳舊的設備一點興趣都沒有，只是保持著表面上的客氣罷了。

不過，第二製藥廠也有其長處，一個是在市裡有地皮，另一個是有部分熟練技術工人，所以，素波招商辦拿出了兩個方案：你想獨資的話，我把地賣給你建廠；要不就是我拿地入股，甚至市裡也可以追加部分投資。

意識到這一點，楊主任就越發地頭大了一點，陳太忠難斗也就罷了，怎麼隨便來個跟班，都是這樣牛皮哄哄的？

不過，被厚重的鋼架一砸，他還是腿一軟，暈倒在了玻璃渣中，不旋踵，身上四處咕嘟咕嘟地冒血花——沒辦法，夏天，大家穿得都不多。

法國客人是來討論投資的，第二製藥廠正餓得嗷嗷待哺呢，對可能將投資撬走的鳳凰人當然不可能有什麼好感，李主任此舉，並不算意外。

楊聰是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之輩，雖然一直招呼著羅納·普朗克的人，卻是早早地就注意到了此人，只從其人是從大轎子車上下來的，他就能斷定此人是陳太忠的伴當，再加上那個碩大的手包——得了，這一定是姓陳的手下。

天南葯業要擴充資本以便上市，於是以西廠為主幹，再加上東廠的一部分優質資源，組成了素波第一製藥廠，併入了天南製藥集團，剩下的東廠殘餘資源，掛牌成立了素波第二製藥廠——這也是無奈之舉，想要上市，必須犧牲部分非優質資源。

「不用了，還是去醫院吧，」覃華兵居然還保持著不錯的風度，任由秘書攥著他受創的肌膚，笑吟吟地發話了，「要小心玻璃渣，很遺憾遇到了這樣的不幸，希望不要影響貴我雙方的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