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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麼想真的太合情理了，說破大天來，他犯的所有的事兒加起來，丟官沒問題，但是罪不至死，而負隅頑抗的話，那真是自尋死路了。

他是聰明人，而聰明人都是比較會算計的，而且，抗打擊能力一般都不強。

他承認，在這一方面他是犯過一些錯誤，不過呢，這個錯誤也沒有多麼嚴重，無非就是幫一些領導代買過一些彩票——身為福彩中心主任，這麼做是不對的，落在群眾眼裡，會影響福彩中心的權威性，進而對政府形象造成一些負面的影響。

「不該問的，就不要問，」任書記也沒什麼可客氣的，話頭子非常硬，而這話傳出去，又加重了陽光官場的恐慌情緒。

現在冉旭東出了事，你做老婆的連原因都不知道，就打電話給我，這是什麼意思……是想拿某些事情要挾我嗎？

冉縣長並沒有他自己想像的那麼能扛，一晚上不睡，又累又渴，再加上那一盒熊貓煙的打擊，他開始陸陸續續地吐口了——在官位和性命之間，他還是做出了明智的選擇。

最為擔心的，當然還是冉旭東的家人了，往日里冉縣長的朋友很是不少，熱鬧到不得了，現在好了，能來的、敢來的，基本上都是社會上的閑雜人等，官場中人竟然是連人毛都見不到。

「你要是連誰下的手都搞不清楚，這事兒沒辦法操作，就算我是醫生……嗯，醫術未必高明的醫生，可是我連病人什麼病都不知道的話，你讓我怎麼下手？」

終於有人提醒冉縣長的愛人，省勞動廳副廳長毛繼英，似乎跟老冉關係不錯，要不，你走那個路子試上一試？

金書記放下電話之後，嘴角抽動一下，是啊，紀檢監察的獨立性和權威性是該保持了——看看冉旭東身邊跟著一個陳老闆就知道了。

所以他的吐口，是扛不住了，同時也是試探和暗示——這些事兒我做得很漂亮，和圖書還有陪綁的，你奈我何？

「真金不怕火煉，清者自清濁者自濁，冉旭東同志能證明自己清白的話，對他、對組織都是一件好事，」金書記直接用套話還了回去，用的還是一本正經的語氣。

他也想的是趁熱打鐵，殊不知那鐵塊已經冷卻下來了，要不說紀檢監察工作不好做呢？人心真的是最難揣摩的東西。

任海東在省里的人脈，可是比金書記還強一些，說不得略略打聽一下，居然就有點疑惑了，「……奇怪，怎麼會是勞省長的人呢？」

最最鬱悶的可能，就是我扛了，我這邊神仙不管，那邊見我不識抬舉，送我個死刑泄憤也正常了——市委書記都死緩呢。

小胡見冉旭東這般模樣，也知道自己說錯話了，不過接下來的該怎麼回答，他就比較清楚了，說不得猶豫一下，「主任，是不是等他吃點飯？中午他就沒吃。」

對這種人，必須打消他的僥倖心理，鄧主任很明白這一點，說不得站起身來，「小胡，給他兩個小時，不配合的話，就上措施。」

「我不抽煙，」陳太忠笑一笑，推掉了鄧主任讓來的煙，對這個問題也沒回答，不過那笑容已經將他的意思表達得淋漓盡致了：忙你的吧，不要多問。

人家真能判了他死刑嗎？那簡直是一定的，看看手上這根熊貓就知道了，這種級別的主兒，姚健康或者能扛兩下，但是一個小小的縣長，扣個帽子直接就能拉到靶場去打靶。

這就是任書記打包票了，出什麼事兒我扛著，你專心辦事就行了！

放下電話，他第一件事就開始打聽此人的來路，結果問了幾個人也不得要領，猶豫一下，他撥通了任海東的電話，「任書記，有個情況，我要向你反應一下……」

陳太忠走出房間，發現鄧主任站在走廊不遠處，剛從口袋裡摸出紅塔山，正要抽出一www.hetubook.com.com支點上呢，說不得走上前，笑著一伸手，拍給他一包熊貓煙，「抽這個，犯人都抽熊貓，咱紀檢幹部抽紅塔山？」

傳遍是傳遍了，還沒人敢問到底是怎麼回事，只是私底下小道消息滿天飛，這這那那的眾說紛紜，讓人分不清楚真假。

要不說冉旭東真有點小聰明，他送彩票的時候，從來都不說我送您彩票，而是說，「X領導，您托我代買的彩票，我買了，您看，一不小心還中獎了……」

什麼叫鑽空子，這就是實實在在的鑽空子，所以，冉旭東其實也不怕交待，一來他交待出來人，那人就跟他綁在一起了，二來就是他買中獎彩票從來不扣稅，實打實地買，紀檢委想找證人的話，真的很難啊——都是到手的錢了，誰吃撐著了願意交百分之二十個人所得稅出來？

扛的話，我這邊的神仙未必願意救我，而不扛的話，人家得到想要的，也就該罷手了，這又是一個站隊的問題。

鄧主任的高明之處，陳太忠也看得挺清楚，當然，他的體會遠沒有冉旭東深刻，沒有身處其境，真的不太好想像出那一份惶恐和無助來。

不過，膩歪歸膩歪，他也不能不管，於是婉轉地表示，「這雙規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你打聽一下到底是什麼緣故，我這邊也打聽一下……」

「我們在執行本職工作，不勞冉旭東同志關心，」他面無表情地發話了，「煙你隨便抽，有的是，時間……也有的是。」

所以，現在困惑他的就是，交待的話，官帽子丟定了；不交待的話，有死刑的可能，這道選擇題，還真的是難選啊。

既然是勞省長的人，蒙書記肯定會給我做主的，任書記想明白這一點了，也就沒把此事放在心上，於是打個電話給金書記，「排除一切干擾，保證紀檢監察的獨立性和權威性，有什麼情況，隨時跟我聯繫和_圖_書。」

熊貓煙是很牛逼，對我來說是很大的壓力，但是對你們來說，就不是了嗎？

不過饒是如此，陳主任也挺佩服鄧主任的，見他起身離開，自己當然也要站起身走人——領導們都走了，你們下面這群小兵，可著勁兒地折騰吧。

同一時刻，金書記也接到了電話，卻不是說情和打聽的電話，而是鄧主任的彙報電話，放了電話之後，他坐在那裡，久久不作聲。

而這兩塊錢是什麼時候，什麼地點給的，給的時候領導又說了些什麼，他都能一一說得出來，也不怕對質，這可是真的小聰明。

金書記對財委的張大姐不怎麼在意，畢竟兩家有交情的，但是這個副秘書長出現得就有點詭異了，要說沒人示意，只是這麼一個人就蹦出來，那真是腦子進水了。

毛廳長接了這電話，也挺膩歪的，他跟冉旭東的交情是不錯，但是自從他買了那張彩票之後，兩人就不約而同地刻意淡化雙方的交情——起碼在人前是如此。

這話問得有點冒昧，不過他已經琢磨透了，以陳總這做派，眼睛就不該瞅在縣長身上，瞅在市長身上都糟蹋了，起碼也得是副省級領導以上才對，所以，他不怕問。

「呵呵，」冉旭東淡淡地一笑，也不吭聲，而是拿著熊貓煙嗅個不停。

見冉縣長又伸手去拿第四支煙，有個小年輕忍不住了，「慢慢抽，不著急啊，這煙都是你的，你好好想一想怎麼說吧。」

金書記那裡，沒人敢去打聽消息，但是任海東這裏，還是有人硬著頭皮上了——這冉旭東到底是犯了什麼事兒了，怎麼說帶走就帶走了？

他的腹誹還沒結束呢，就又接到了鄧主任的電話，「冉旭東已經開始交待了……」

這話說得就比較像個紀檢監察幹部了，再加上那寵辱不驚的語氣，無形中就散發出淡淡的壓力出來——你要認為扛得住，那就使勁兒扛唄。和*圖*書

「我哪兒能跟陳總您比啊，」鄧主任笑一笑，不見外地接過煙，拆開了包裝，隨手抽出一根遞過去，「陳老闆，您能不能給交個底兒，咱們問出什麼，就算完成任務了？」

地下指揮部其實是個超大的地下室，出了門外面還有走廊，招待所沒空調，大家就決定住這兒了，不但涼爽也便於監視，只是蚊子有點多，而且空氣中散發著淡淡的霉味兒。

他們在這裏折騰不提，陽光那邊可是炸鍋了，那裡原本就寂靜到接近於不正常，猛地曝出這麼一件大事，幾乎在瞬間，冉旭東被紀檢委帶走的消息就傳遍整個官場。

松峰商廈是財委的下屬企業，所謂的財委那是以前的稱呼，現在其基本職能已經由市政府金融工作管理小組來接手了，張大姐跟金書記也認識，兩家交情算不錯。

這就意味這冉旭東身後的人可能動了，反正他也不想自己扛著，心說海東書記你找的事兒，我肯定要向你彙報一下——事實上，這個案子也是將兩人擰在一起的契機。

聽到這話，冉旭東還是不管不顧地拿出了第四根煙，將煙橫過來放在鼻子上嗅一嗅，才淡淡地看那年輕人一眼，「你們有沒有想過，自己卷進了什麼樣的事情里？」

這回答還像那麼回事，鄧主任轉身向外走去，嘴裏冷冷地回答，「死不了就行，無所謂，他不該死在咱們手上。」

冉旭東是很聰明了，對紀檢委了解也不算少，但是跟鄧主任這種老紀檢玩心理戰的話，說句不客氣的話，他遠未夠班！

「那個縣長惹人了，人家派下來監督的人，都是特供熊貓隨便抽的主兒，你說你該怎麼回答？」金書記嘆口氣，「告訴她，陽光的水很混，你不敢管……」

第二天一大早，市紀檢委的同志再次來到了平丕縣，這次是帶走了冉縣長的秘書、縣政府辦公室的副主任小王——這不是出於任海東的授意，而是金https://m.hetubook.com.com書記已經別無選擇了。

一般而言，X領導先是愕然，然後甩兩塊錢出來，這就是正當收入了，別小看了這兩塊錢，這就是實質性的問題——領導只是委託冉主任代買！

猛然間，電話再次響起，卻是他遠在省城松峰的妻子打過來的電話，金書記的愛人在松峰商廈上班，任了一個副書記的閑職，「老金，平丕縣那邊怎麼回事，財委張大姐問我呢，我該怎麼回答她？」

終於，在接近中午的時候，金書記再次接到了電話，這次來電話的，是省紀檢委的一位副秘書長，這位打聽的時候也是比較婉轉，不過省里的總是省里的，話頭子不算太軟，「一個候補市委委員，金書記你這是不是有點草率了？」

說來說去，還是那包熊貓煙惹的禍，甫一開始，雙方就針尖麥芒地對上了，冉旭東固然藉此猜出了點真相，但是鄧主任借勢借得更好。

這話說得煞是無情，猛然間，冉旭東就反應了過來，拿煙的手也僵在了鼻頭：是啊，我只是神仙打架時被殃及的凡人，死扛有什麼用呢？

冉旭東一開口，最先交待的就是彩票的問題——畢竟，這件事哄傳得其實很厲害，外面知道的人不多，但官場里知道他搞這個的，不止三五個人，只不過往常大家都不說。

鄧主任心裏這個恨啊，心說以後辦案子得讓小胡少說話，不過，這種心存僥倖負隅頑抗的傢伙，他也見過，倒是沒想到這廝心理素質這麼好，這會兒還敢挑釁。

沒錯，只是代買，至於中獎率可能高了點，反正搖獎是省福彩的事兒，我也左右不了的吧？

你和我都是棋子，我是份內的工作，至於你嘛……你可以扛，但是惹了熊貓煙，你還蹦躂幾天？

當然，他只吐了有限的幾次，有些人是從他手上買了彩票再送人的，這種事情他是絕對不會說的，交待出來那些事，他犯的錯誤可就大多了——那不叫犯錯，該叫犯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