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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這裏沉吟，荀德健卻是站起身來，到他的酒櫃邊拿起一瓶水來，看一看放下，又摸起一瓶可樂來，拽掉拉環，走回來坐在那裡喝了起來。

「咳咳，」他沒命地咳嗽兩聲，從口袋拿出一方手巾來擦一擦口鼻，才愕然地望向坐在那裡的年輕人，「您、您……您怎麼知道的？」

陳太忠冷冷地看著他，也不說話，屋子裡一時間靜得可怕，好半天之後，陳主任才指一指一旁的落地鍾，「再給你一分鐘，你可千萬別自誤。」

「你說謊了，但是我不會計較，」官場里，戳穿別人的底牌是大忌，但是有時候也是一種有效的策略，陳太忠不想讓這廝覺得自己好欺騙，說不得就要點一下。

「滴答」、「滴答」……巨大的鐘擺，緩慢而堅定地擺動著，荀德健的臉色不住地變幻著，毛茸茸的汗珠在瞬間就從他的額頭冒了出來，「啪嗒」「啪嗒」地掉落，跟鐘擺的響聲倒也是相得益彰。

陳太忠知道，自己昨天交待得很清楚，放人的時候不要說理由，所以，他哪裡肯相信對方說的這些？

當然，他定要將此事栽到陳主任身上，也是有他自己的想法的，反正傲慢的人，應該都是願意吃別人奉承的。

事實上，像這傢伙這麼搞，倒是很容易出業績的，陳主任有點心動了，畢竟，風氣的轉變很難將功勞攬到某個人身上，而運作某些作品上T台，那就是個人能力使然了。

他跟荀德健說了，我放你回去拿錢，你可別試圖欺騙我，不過我知道你這單親家庭出來的，也不容易，將來你有機會取回屬於你的東西的話，可以向我求助。

這口氣他實在憋得太久太久了，若是講自由戀愛的話，那些不可一世的弟弟妹妹，早被裝進橡膠袋子衝進下水道了……現在倒好，我倒進不得荀家的門兒了。

至於說荀德健為什麼要將這事的功勞推在陳太忠身上，那原因也簡單得很，他不想和_圖_書讓人將目光凝聚在那個神奇的綁匪身上，要知道，不但那綁匪要來拿一百萬，他自己將來還必然用得到那綁匪，似此情況，他絕對不希望任何人關注到。

當然，他很快就意識到，此人的轉變，定然是受了外力影響，不過這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損失減少了，而且更重要的是——對方願意幫自己出氣。

所以見這傢伙沒心沒肺的樣子，陳太忠反倒是生出了一點好感——這其實跟他猜對了蒙勇和荀德健的協議有關，心情好，自然就看一些東西順眼。

「就這，」荀德健點點頭，又一攤手，直視著他，「我真沒害您的心思。」

到時候我給你個八折優惠，願意的話，你就留下你自己的郵箱——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天下之大眾生芸芸，我能綁架你一次，那也是緣分不是？

綁匪有自己的苦衷？陳太忠聽到這話，好懸沒把眼珠子瞪出來，這蒙勇厲害啊，作為綁匪，居然做通了肉票的思想工作——要知道，這位可是臉上還腫著呢，可見這天下果然是無難事，只怕有心人。

「嗯嗯，」陳太忠聽得連連點頭，他已經猜出了其中的因果，也就懶得再琢磨了——反正回頭要那五十萬的時候，還可以問蒙勇不是？

想當年的老懞，第一眼也是這麼看我的吧？他還真能聯想，「嗯，既然你沒什麼事兒，去謝謝老石吧……就那個超市老闆，我是看在他面子上的。」

這就是綁匪和肉票的交易，交易完之後，肉票被釋放了出來，他不敢毀約，更不願意毀約——事實上他一直在琢磨，在什麼樣的情況下請綁匪出手，才能利益最大化，出氣最爽化？

眼看到時間了，他才長嘆一聲，抬手抹去頭上的汗珠，「唉……陳主任，我覺得，這件事您不可能完全不知情。」

呀，你倒是會聯想，陳太忠聽得心裏微微一怔，不過仔細想一想，別說和圖書鳳凰，就是天南整個省，似乎也沒有什麼拿得出手的服裝設計師，於是不動聲色地點點頭，「嗯，今年也來不及了，你努力吧……入場券有需求的話，我會跟你說的。」

就算有心思，你也得有害我的能力呢，陳太忠的嘴角不屑地抽動一下，又陷入了沉思里，約莫過了五秒鐘，他哈地一聲笑了起來，「原來，你跟綁匪達成了什麼協議。」

這是實話，一開始他來的時候，就想著昨天自己的校友去求人，今天一大早，自己就被放了出來，雖然被放的過程有些不便描述，但是毫無疑問，綁匪的態度發生了根本性的變化——這必然是有外因促使的。

「這個，我還真無能為力，風氣的形成和改變，都不是一天兩天的，」荀德健苦笑著回答，他知道這件事情的原因，自然也就明白其份量，「我只能儘力去努力，而在這之前，先爭取把大陸設計的服裝運作到台上去……這樣，或者能從側面推動一下。」

以前他也是個不拘小節的性子，只是官場中的歷練，改變了他太多的習慣，而平日里他接觸的人，也多是本本分分的主兒，更有甚者，聽過他的名頭后，見面嚇得話都說不利索——比如說地稅局長趙永剛，堂堂一個地級市行局的局長，就那麼一點膽子。

「那就是了，」他點點頭，端起桌上的瓶裝水，擰開蓋子咕咚咕咚灌兩口，才長出一口氣，「綁匪有自己的苦衷，我也不想讓這件事驚動家裡人，反正都是您的仁義了，我就算說得過一點，也沒害您的心思不是？」

這也是他想得左了，在他想來，以陳主任的大能，目光自然不會限制在幾張區區的入場券上，既然對方的訴求必然很高，那麼他就撿個難度最高的來說。

「你這點把戲，都是我玩剩下的，」陳太忠冷哼一聲，見這廝居然承認，他也就不為己甚了，腦子卻是在不住地轉動著，這倆苦ｈｔtps://wｗw.ｈeｔuｂook.cｏｍ.com孩子……能達成什麼協議呢？「說說看，你出賣了你們荀家多少利益？」

小蒙若是搞拆遷動員工作，或者說市容市貌管理工作，絕對一等一的人才。

「嗯，不算太過分，」陳太忠聽到這裏，終於是徹底印證了他自己的猜測，於是最後出言試探，「想必這個綁匪，有能讓你看重的能力。」

嘿，你倒是真不見外，陳太忠看這傢伙不問自取的樣子，實在有點無可奈何——這就是少人管教的結果了。

原本他是想打個馬虎眼不肯承認的，不過不知道怎的，看到對方那似笑非笑的眼神，他只覺得后脊樑直冒冷汗，猶豫一下終於承認了。

荀德健見他沒反應，正端起瓶子清底兒呢，猛地聽到這麼一句，再也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撲哧一聲就將嘴裏的水咳了出去，噴得滿茶几都是，連地毯都跟著遭殃了。

——那三個玉環，只有一個有傳信的功能，如若不然，他也不至於猜得這麼辛苦，唉，這東西做得一多，就難免要有偷工減料的心思，人之常情。

下一刻，陳主任的回答就證實了他的想法，「我倒是想讓米蘭時裝周對所有中國人開放呢，毫無偏見的那種，問題是……你幫得上忙嗎？」

那麼，找個人來掩蓋這綁匪的光環，也就是一種必然了，而這陳主任就正好合適，一來此人確實幫忙了，值得謝，二來就是兩人前一段時間有過不愉快，鄭重其事地道謝，也就是揭去了往日的梁子。

很顯然，他認為此事更便於操作，陳太忠聽得也點點頭，心說別看這傢伙孟浪輕率，行事還是有幾分章法的，他自己在巴黎都扭轉不了巴黎的風氣，自然不會覺得這建議不對頭。

這話就太不盡不實了，事實是，蒙勇在他面前展示了一下隱身的能力——小子你敢不給一百萬就撒丫子的話，哥哥我追你到天涯海角！

荀德健當時就毫不猶豫地留下了自己的和*圖*書郵箱，他被隱身的人嚇傻了，而且人家不但放他回去拿錢，還把數目從五百萬降到了一百萬，這是……好人吶！

不成想，人家直接發出了威脅，要自己說明白，這一下，他就信了九成九了，但是，哪怕就算是十成，他又怎麼能將自己心裏那點私心說出去？

「沒有，」荀德健很乾脆地搖搖頭，下一刻，他似乎覺得自己這個動作有點太激烈，於是笑一笑，「只是那人正義感特強，聽說了我的遭遇后，說是必要的時候可以幫我一下……嗯，最重要還是陳主任您的名聲太大了，想必他聽說以後，覺得再為難我也沒啥意思。」

「搞一些入場券很簡單，但是想要讓大陸設計的服裝上台，那難度就大了，」荀德健小心翼翼地看著對方，嘴裏不住地解釋，「您得給我點時間。」

這話說得挺活絡的，但這僅僅是他不想被人抓住把柄，荀德健卻是聽得明白——得，合著我來謝人，還真沒謝錯。

「就你那點破事兒，值得我跟別人說？你也太看得起你自己了，」陳太忠沒好氣地看他一眼，不耐煩地擺擺手，「走走走，該去哪兒去哪兒，嗯，交給你的事兒，用心辦啊。」

「我又不是娘兒們，磕碰兩下算什麼？」荀德健白他一眼，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劉園林看一下那二位，那兩位還他一個無奈的苦笑：丫挺的就是這性格……

陳太忠冷冷地看著他，好半天才微微一笑，挺燦爛的笑容，一邊笑還一邊點頭，「嗯，你的事情，我多少知道一點。」

所以，眼下就算陳主任逼得再緊，有些事情荀德健也是不會承認的，正是因為如此，他的話聽起來有點邏輯混亂。

「我可不是那種吃裡扒外的主兒，」荀德健搖搖頭，猶豫一下才繼續說話，「我只是想在適當的時候，把我多年受的氣出一出……這個要求不過分吧。」

「那麼，米蘭那邊暫時就不需要我幫忙了？」荀德健訝然地看著對和-圖-書方，心說此人所圖，果然是極大的。

「那是一定的，」荀德健笑一笑，轉身離開，走出房門之後，看到兩個校友在大廳里坐著，於是走過去大喇喇地坐下，將手裡的可樂送到嘴邊灌兩口，又打個嗝兒，「老陳這人不錯……呃，能交。」

倒是蹊蹺處，必定有緣故，某人必然要遣開眾人，問個端詳，可荀德健聽他這麼一問，馬上做出一副誠惶誠恐的樣子來，「陳主任，我這……這說的真是實話啊。」

來道謝的時候，他心裏還存了五分懷疑，可是聽說人家要兌現關於米蘭時裝周的承諾，他心裏登時就信了八成——據他所見，還有校友的描述，陳某人是個極其傲慢的傢伙，大概不會，也不屑在這種事情上作假。

「老石？那成啊，」荀德健點點頭，站起了身子，側頭看他一眼，猶豫一下又發話了，「陳主任，今天我跟您說的事兒，麻煩您別跟別人說了，行不？」

下一刻，他懶洋洋地打個哈欠——這個話題已經沒什麼可說的了，「好吧，米蘭那邊的事情，你要給我辦妥，有什麼問題嗎？」

至於說小蒙同學為什麼不在追債的時候使用掉玉環，反倒提前展示，那就涉及到另一層原因了，他流落國外回不得國，總要給自己找一點事情，好賺取點錢財謀生——沒錯，追債的時候使用那叫裝逼，眼下用才是一舉兩得利益最大化。

當然，這驚訝歸驚訝，他臉上的笑容維持得還是很好，不過很遺憾，接下來荀德健也不肯再說了，又等一陣，眼見對方將一瓶三百五十毫升的礦泉水都喝完了，也沒再吭聲，他終於出聲，「就這？」

「我說，你臉上的腫還沒消呢，」一邊坐著的劉園林瞪他一眼，細說起來，荀德健被解救出來，他出了不小的力，可是這傢伙居然笑話自己買的戒指小，真是狗咬呂洞賓，「還是回去休息幾天吧。」

於是，他就只能先確定一下，對方是不是自己想的那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