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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我考慮一下怎麼操作吧，」陳太忠也只能如此回答了，人家老段把話都說到這個地步了，他還能再說什麼？

而這終點站劃得大小，是否還能提供個司機和乘務員休息的地方，甚至該地由於是交通樞紐，還要增設辦公的場所，這一切，就決定了公交公司手裡有那麼幾塊地皮。

「呵呵，你主意那麼多，不用我建議了吧？」段衛華笑得越來越自然了，往昔那個和藹可親的市長又回來了，「我只表一個態，你不要把事情搞得太大，將來有機會了，我適當照顧你那一點兒活兒。」

別的方面，自然是要通過解決此事，實現對崔洪濤敲山震虎的目的，交通廳那邊的事兒也拖不得了，等人家真的定了聯通的GPS系統，再說什麼都白扯了。

就這個「國退民進」來說，他就不認為所有的國企都該退，所有行業的民企都該進，有些底線絕對該堅持，必須是在黨的領導下進行。

會壯士斷腕的人多了，匹夫之勇不難學，難的是……麻煩你多少考慮一下，斷了腕子之後，那腕子怎麼安置，會不會造就更大的毒瘤？別盡圖那點虛名了。

從某個角度上講，段衛華是相當老派的一個人，在部隊的時候，他就強調組織和紀律，沒錯，他行事圓滑從不缺乏變通，但是他擅長變通的是手段，而不是目的。

當然，他也知道陳太忠做事比較率性，並不怎麼把錢看在眼裡——事實上那傢伙從來也沒缺過錢，自己若是要求他不httｐs://m•ｈｅtuｂｏｏｋ.ｃom.cｏｍ要亂漲價，也未始就不能商量。

還是那句話了，沒有賺錢潛力的廠子，沒人願意去背那個負擔，鳳凰紡織廠破產就破得乾淨利索——賺不了錢的廠子，你買啊？

不可否認的是，同樣是好的出發點，同樣是為了國富民強，類似的悲劇，中國歷史上早有上演，北宋大名鼎鼎的拗相公，便是極其相似的例子，無非四個字——志大才疏。

陳太忠一直認為，貪官並不是特別可恨，你做出了足夠好的成績，貪一點很正常，畢竟在現有體制下，幹部的待遇，看得到摸得著的就是那麼多。

然而事實卻並不是那麼回事，段市長才剛剛履新，腦袋上還有個省委常委伍海濱，必須留出充分的適應期和磨合期——老段搞了大半輩子的政工，怎麼可能這點都不懂？

「折中的法子？」陳太忠滿懷狐疑地發問了，他隱約覺得，自己可能又被老狐狸算計了。

「你壓上幾個月行不行？」這是段衛華打電話的真正目的，「我這邊理一理順，到時候看能通過什麼方面變通一下，總是要讓你滿意了才行。」

接下來就是他打電話聯繫田立平了，不成想田市長去金烏視察去了，他上任一周了，先是聽取了大部分行局的情況，在市裡又走了一圈，現在就是下各個縣區視察了。

所以，他就打來這麼個電話，而且非常罕見地不笑了，用意無非是告訴陳太忠：你讓你的老市https://m.hetubook.com.com長很難辦啊。

你漲一點，老百姓負擔就多一點，雖然對很多官員來說，民間呼聲可以無視，但是段衛華還是比較愛惜羽毛的，太過分的事情他做不出來。

段市長不想讓某人再弄出個斷點來，到時候許紹輝再一插手，那真是說不清楚會怎麼樣了。

「問題是這錢我也不能不要不是？」陳太忠聽得苦笑連連，「老市長您有什麼想法直說，我一定配合你。」

公交公司囤地不算多，但也有幾塊，畢竟是你有線路就得有停車場，沒錯，現在好多大商場或者大企業，為了吸引公交公司將終點站設在這裏，就以幾近於半租半送的價格提供停車場——有了公交車，才會有人氣才會有方便。

「呃，」段衛華聽得也是倒吸一口涼氣，他太清楚這句話的份量了，猶豫一下方始嘆口氣，「小陳你碰到的，就沒個小事……這樣吧，大不了到時候我讓公交公司划幾十畝地給你，你讓京華的小丁去搞房地產，科委來搞也行，這幾百萬費用從裏面扣，可以吧？」

這些就都扯遠了，總之，段衛華一聽說小陳打算動公交公司的腦筋，眼皮子就一個勁兒地亂跳，他不認為自己是個有勇氣的幹部，但是有些底線不能亂動。

「唉，問題是交通廳的崔洪濤，搭上杜老闆了，」陳太忠很愕然地發現，自己今天的苦笑，是這一生中最多的一天——尤其要命的是，今天還沒過完。

所以段市長這句話，可操作性確實挺https://www.hetubook.com.com高的，不過他先提京華房地產的丁小寧，然後才提科委的房地產，這不僅僅是想送項目給陳太忠，更是有意無意地暗示，他現在確實不想跟「鳳凰」這兩個字扯得太近。

勇氣不是靠標榜出來的——就是年輕人常提的那個問題了，為了愛不怕死，為了愛不怕活著，這兩者哪個更有勇氣？

當然，陳某人是不會針對老市長搞事的，段衛華相當清楚這一點，可事情一旦鬧大，就不是你想控制就能控制得住了——就像他當初說的，「棋從斷處生」。

且不說別的，就說這公交公司一事，一旦讓陳太忠收購了，一塊的票價漲成兩塊了，兩塊的票價漲成三塊了，更狠一點的話，老年證、軍人證之類的不能免費乘車了——嚴重地影響了民生，老百姓是要罵娘的，是可能引起社會動蕩的。

段衛華本人就是這麼個想法，別看他年紀不小了性格也挺好的，嚴格說起來，有些事情他想得比陳太忠還極端。

然而很關鍵的是，此事涉及到他的底線了，他認為將公交公司轉為民營真的不合適，是的，他不想在自己的任內出現這種事情。

好吧，擺老資格不對，很多國企也確實病入膏肓了，但是能一刀切賣出去的，起碼都是有收購價值的——能不能在賣出去之前，確認一下真實價值，確定一下那些為建設共和國出了力的老工人，後半生能否保證？

所謂的國退民進，就是瓜分國企的盛宴——廠子改制了，活力增加了，效率上去和-圖-書了，負擔減輕了，盈利能力上去了……這都沒錯，但是「負擔減輕」四個字，是血淋淋的暗紅色。

但是十來年前，很少人有市場意識和競爭概念，經常是一條線路規劃好了之後，公交公司隨手在終點站圈一塊地——這就是我們公交公司的了啊。

段衛華不反對國退民進，但是他反對那種赤|裸裸、不分青紅皂白的一刀切，某人走上前趟地雷去了，發誓要剷除既得利益集團，卻不知道由於盲目地砍劈，造就了更強大的、腰板更硬實的集團——國企私有化，一夜之間造就了多少富翁？

「我……不甘心，」陳太忠聽得沉吟半天，方始又苦笑一聲——都已經破紀錄了，也不差再多一聲了，「他不能賴賬賴得這麼不講道理……而且我還有別的方面的考慮。」

接下來，陳太忠就又開始工作了，科委轉一轉，三十九號溜一圈，招商辦里走一趟，這看著就六點了。

「省高管局？」段衛華愣得一愣之後，旋即冷冷一哼，「他現在還是市管幹部呢，我倒要看看，我不答應他走，他怎麼走得了？」

「可是烏標要走了，聽說是會去高管局，」陳太忠知道，老市長對自己不會空口白牙地許諾，但是他必須指出其中所蘊含的風險，「他一走，我這兒就被動了。」

段衛華則是認為，不問青紅皂白統統推出去，誰不會？以華夏官場之大，並不止那麼幾個「賣光」有魄力，能正視問題，願意著手處理問題並且不怕麻煩，這才是最大的勇氣。

段衛華承認，國企是存在和_圖_書這樣那樣的弊端的……作風散漫、效率低下、浪費嚴重、人員臃腫以及不思進取等等等，但是這並不是你隨手就將工人推到下崗的理由，要知道，其中有多少老工人為國家辛苦工作了幾十年。

按說這幾百萬的事情，真的難不住一個省會城市的市長，段老闆這麼紆尊降貴地跟陳太忠說話，實在有點大炮打蚊子的意思。

金烏縣跟湖西區接壤，陳太忠就請示，立平市長您能不能回來的時候，路過科委視察一下啊？結果田立平告訴他——我回來估計要晚一點了，而且你科委的攤子太多，要視察也得明天下午了，晚上吃過飯以後，我看有時間沒有，到時候再聯繫吧。

這隻是理由之一，其實更關鍵的是，他太清楚小陳的折騰勁兒了，搞起事兒來簡直是肆無忌憚，要不然這個素波市長的位子也輪不到他，因為某人的事情，素波已經倒下了兩個市長，而段市長絕對不想成為第三個。

說得更深遠一點，段市長一直就反對無條件地國進民退，尤其是有些地方，居然會出現「張賣光」「李賣光」之類的主兒，一刀切地將國企賣出去，尤其要命的是，這些人不以為恥，反標榜為性格、處事果決，每每看到這樣的溢美之詞，他就恨不得一口唾沫啐過去。

「反正這件事要是拿到市長辦公會上討論的話，我是不會支持的，」段衛華先表了態，沉吟一下方始輕笑一聲——這是他今天第一次笑，「你要著急，就想個折中的法子，逼出他的錢來，我不方便出面，但是可以配合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