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遺憾的是，鄧部長不在，於是他摸出一包熊貓煙來，拍在頭道門負責登記的那位面前，「拜託了，您就幫著彙報一句就行，今天鳳凰的陳太忠來過，行不？」

不過，既然是跟著王啟斌來的，這就是有出處的主兒，他倒也不怕先答應下來，而王處長也是老組工，肯陪著此人胡鬧，想必也是有個說法的。

這幹部培訓班跟一般學校一樣，通常也要選個班長出來，要是像那種半年以上時間的，還會有生活委員、文藝委員什麼的，這班長多半是同學選舉，也有指派卻是不多。

壞了，前面的話，我說得有點冒了，孫處長見鄧部長如此著緊陳太忠，回護得也極有力度，心裏登時就是微微的一沉，萬一老闆把這話回傳給陳太忠，我這難免就會有點麻煩……誰知道這倆是什麼關係呢？

「四樓……不過你得重新填表，」這位回答一句，猶豫一下低聲嘀咕一句，「部長今天可能不會回來了，明天你趁早來，也許會有機會。」

陳太忠的阻攔無效，蔣世方才不會考慮特殊化的問題，市裡的幹部幫省里幹活，這原本就是特殊的情況。

「那我去見青年幹部處的孫處長好了，」陳太忠嘆口氣，他來省委組織部就兩次，有些地方還真的不熟，「他在幾樓辦公？」

總而言之，能在幹部培訓班裡混個班長，那絕對是有百利而無一害，多少人拉幫結派，打破頭搶這個班長，某省的省委黨校還出現過兩萬塊錢買一隻手，公開買班長的舉手權的行情，這一點，孫處長知道，鄧部長更知道。

王處長來組織部時間不長，但是好歹是三大處的正職，在省委組織部數一數也基本上排得到十來名，從業務上說更是鐵鐵地前十了，這位一見，就知道這找鄧部長的是牛人，不敢再攔著，於是笑著點頭，順便大手一伸，有意無意地遮住了大半盒大和_圖_書熊貓。

「曠課」這隻是相對婉轉的說法，曠個高中大學的課，那是毛毛雨小意思，但是曠了省委黨校青干班的課——那就是戰場上轉身逆向衝鋒時，被憲兵抓住的那種待遇，死到不能再死。

「咦，小陳？」陳某人正在填表之際，身後傳來一聲招呼，轉頭一看，卻是組織部里唯一的熟人，還是熟得不能再熟的那種，「王處長你這是……要出去？」

「表又不是直接送給鄧部長，」這位白他一眼，心說你只是想表示自己來過，這確實不是多大的事情，體現一下對部長的尊重而已，但是……這裡是組織部啊，是最重等級和制度的地方，咱倆又不熟，你這不是禍害我嗎？

孫處長年紀不小了，怎麼看都奔五十了，聽說陳太忠來是請假來的，看一眼他身邊的王啟斌，猶豫一下輕聲發話了，「青干班原則上是不準假的，尤其你這是在開學的時候，既然省里有急事……你最好讓相關領導向鄧部長請示一下。」

小子，我可是已經說得很明白了！看著他的背影從門口消失，孫處長不引人注目地微微搖一下頭，你要是自己找死，那就怨不得別人了。

可是，正是因為多是學員自己選舉，由此產生的班長，他就不僅僅是班長了——此人還代表了班裡一部分同學的支持，在實用主義極強的國內官場上，這個因素未必會起多大作用，但是畢竟是「一起同過窗」不是？

「找鄧部長，說一點事兒，結果鄧部長不在，」陳太忠笑著回答，正是下面地市幹部來了省委組織部的那種謙恭，「我這不是就想找一下青年幹部處的孫處長嗎？」

「副班長……」鄧健東沉吟一下，小陳在蔣世方打電話之前，就跑過來請假，這態度真的端正，而且引進人才的意義，蔣省長也強調了，還說下午要接見某個德國人，可見和_圖_書省政府對這次行動的期望值很高。

這就是省級機關中人的眼力架，遇到可能的機遇也會微微地做點人情，但是陳太忠可不想領這廝的情，春節前我來的時候，鄧健東不在你也放我進去了！

這班長未必是班裡級別最高或者權力最大的主兒，別的幹部也未必就尿你那一壺，組織個活動別人都不一定願意買賬，其實不過是個虛名罷了。

「嘖，這事兒確實……」王啟斌琢磨一下，也覺得自己不好插手，青干班的培訓確實主要是由青年幹部處負責的，之後的選派協調才算是綜合幹部處的業務，「算了，我帶你去找小孫……那誰小張，我把陳主任帶上去了啊。」

反正，人在組織部，那就深明「穩重」二字的意味，孫處長甚至不忘強調一下，「你既然認識王處長，我就直說了，開學前沒有鄧部長的指示，你這就算曠課了。」

「是地方上的幹部，鳳凰科委陳太忠，」孫處長面沉似水，眉頭微皺，「說是接了省里的任務，還要我代跟您請假……」

「周三……前天嗎？」鄧健東想一想之後，嘴角扯動一下，似笑非笑地哼一聲，「也算態度端正，好了，他過幾天就會回來，你控制一下言論，不要讓一些不負責任的傳言流傳，小陳也是服從組織決定，本來他不用跟你請假的。」

不過，孫處長做事也是有章法的，他不會專門為此去找鄧部長，而是在第三天上午借彙報工作之際，順口提一句，「青干班居然有人想要請假，現在的年輕幹部，確實有必要加強組織觀念的培養。」

陳太忠和王啟斌自然不會跟他計較這個，兩人拾階而上，直奔青年幹部處。

「哦，這個我可以反應一下，」孫處長愣了好一陣才點點頭，他也是老組工了，卻是從沒遇到過辦事這麼不靠譜的主兒，只覺得對方做事真的是有點莫測和*圖*書高深。

於是，出了蔣省長辦公室，他就一個勁兒地往省委趕，想要向鄧健東解釋一下——我是因為工作出色，被蔣老闆抓了壯丁了，絕對不是眼裡沒組織。

所以，鄧健東知道，小孫提這個建議，是有點彌補前愆的意思，不過你這個建議提得也有點誇張了，以他省委黨校校長的地位，自然不怕指派班長，然而他考慮的是，「一開學就請假的學員，做班長……不太合適，不能很好地起到溝通作用。」

鄧部長是反對了，但是沒有呵責，這就是說他現在的立場，是選擇對了，一個月的培訓班，不用搞這樣那樣的委員，太花哨，但是通常來說是要有個副班長的——這也體現了民主。

「這個是一定的，」陳太忠鄭重點頭，心裏卻是在苦笑，哥們兒只是市管幹部啊，讓省里抓了壯丁，擱給任何一個人都會覺得奇怪，「我的意思，就是想請孫處您，向鄧部長反應一下……當然，或者省里也用不著我，但是我覺得這組織原則，是很有必要遵守的。」

所以這話怎麼聽怎麼不對勁，可他就坦坦蕩蕩地說出來了，反正這年頭詭異的事情真的太多了，再說了，萬一人家蔣世方改了主意或者……真的忘了呢？

「我來跟鄧部長打個招呼，青干班我要晚去幾天，被蔣世方抓壯丁了，」陳太忠苦笑著將事情經過解說一遍，不能說的當然就不說了——比如說蒙黃為某個德國佬爭執起來了。

他這話說得古里古怪的，省里用不著你，你還過來請假做什麼？不過，這不是陳太忠擔心蔣世方放他鴿子嗎？萬一老蔣在他回來之後再跟鄧健東打招呼呢？

其實，講這個民主還真是有點無奈，一個培訓班裡，十幾到五六十號幹部不等，誰就敢說被指定的班長一定就是背景最大的，有那些白龍魚服的主兒，萬一對這個指定不滿意了，豈不是hｅtuｂｏok•ｃoｍ•com也要生出一些不必要的事端來？

「那就謝謝您了，」陳太忠絲毫沒為這話生氣，反倒是走上前伸手，同對方握握手，「多謝孫處您的提示，非常感謝。」

解說完畢之後，他不忘強調一句，「我覺得這種找你，你可能會不方便，就沒聯繫你。」

蔣世方是一省之長，說過的話不能不算——尤其是對他這種具備找后賬能力的主兒，但是人家可以在青干班開課幾天後，在他回來的時候再跟鄧健東打招呼，反正老鄧不可能不買這點面子，而他作為當事人就要坐蠟了不是？

「哦？」王啟斌聽他這麼說，就伸手將他拽到一邊，低聲發問，「出什麼事兒了，怎麼不知道先給我打個電話？」

「這可是麻煩，」陳太忠眉頭一皺，他很想在蔣世方給鄧健東打電話之前，把這個解釋送到，但是現在看來似乎不可能了，「你在送這個登記表的時候，不能提一下嗎？」

所以，班裡同學能自發選舉的話，那是最好的。

尤其是，這班長通常是選出來的——咱黨的幹部不就是講個民主嗎？不民主那是對階級敵人，或者還有對……咳咳，自絕於人民的少數份子吧……

「哦，他情況特殊，確實有重要任務，省里領導跟我打招呼了，」鄧健東微微點頭，沉吟一下又問，「他什麼時候來的？」

隱約間，他覺得自己似乎猜到了什麼，於是又微微一搖頭，心說我這是瞎操的什麼心，反正人家只是讓我傳個話……這麼詭異的事情，我也不可能不跟鄧老闆彙報。

你這也是……真敢建議啊，鄧健東看他一眼，真是有點哭笑不得。

「對不起，我沒那個資格，」這位不動聲色地回答，他見過來辦事的人太多了，總算是他聽出來這年輕人說話似乎也有底氣，雖然只是個科委副主任，卻敢直接讓把字型大小報給組織部長——這最起碼是能確定鄧部長和_圖_書認識此人，所以也沒說套話，很實誠地承認自己沒資格。

於是他拿過表來重填，心說我找你你不在，所以我才找的孫處長——不管怎麼說，我這程序是走到了，將來說起來，我也不怕對證。

不過下一刻，他的思路被另一個人吸引到了，王啟斌……老王一向做事挺穩重的，今天怎麼會跟著這個年輕人來？

慢著，這個陳太忠，好像是要上掛的？孫處長的記憶力還是很好的，上掛……綜合幹部處……省里領導安排的任務，這三者會有什麼樣的關聯？

「是周三下午，快下班的時候，」孫處長心裏登時咯噔一下，心說得，人家還真是把招呼打到了，老闆也認賬。

「那麼，副班長能不能考慮一下？」孫處長小心翼翼地看著自家的領導，他也知道自己的建議有點離譜，但是他提這個建議本身的用意，就是想表示他對某人沒有成見——我真不知道他是鄧老闆您的人，我這是不知者不罪。

「嗯？」鄧健東側頭看他一眼，一副不怒而威的樣子。

於是他心一橫，索性提出個建議來，「控制傳言的最好辦法，就是組織上公開態度，我考慮……能不能讓陳太忠做青干班的班長？這樣一來，傳言就會不攻自破。」

其實他跟孫處長連面兒都沒見過，要不是這次想尋個見證，他也不會去貿然登那個門，不過話說回來，陳某人做不速之客也不是一次兩次了，不像某些幹部，遇到任何小事都必找關係，他沒那個毛病。

「嗯，不過也不是什麼大事，」王啟斌拎著個包正向門口走去，見到他之後停下腳點點頭，又側頭看一眼登記的那位，一臉的肅穆，「你這是要找誰辦事？」

但是這個虛名也有好處，將來檔案里寫上「曾任XX屆XX級幹部培訓X班班長」，這也是在幹部考核中能加分的，能在全是幹部的班裡任班長，那起碼是協調和溝通能力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