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按下心裏的各種想法，陳太忠驅車直奔市移動，那裡今天有個路演，演示無線的數據傳輸，科委的模塊也屬於展示範圍，他有必要過去轉一圈。

「喂喂，別亂磕，來車裡磕，」陳太忠見老支書猛吸一口之後，煙桿奔著鞋底去了，忙不迭出聲提醒，「逮著可是罰款呢。」

陳某人沒想到的是，他往日參与角力的層次，真的是太高了，那消息就保不了密——起碼是從紀檢委方面安排的辦事人選上，也能猜到部分真相。

「我不是針對所有人的，」陳太忠可不想留給他做文章的空間，於是淡淡地一笑，「對我來說，這隻是私人恩怨，你沒有看到你兒子有多麼噁心人……他有必要感受一下做窮人的滋味。」

而他這次遇到的小怪，也確實太小了，曾憲宏是憑著能力和機緣走上處長這個位子的，做為一個普通幹部，得不到太高級的信息——這是很常見的，紀檢委辦事，規矩還是很嚴的。

曾憲宏在短短的二十分鐘里，跟他把衛生系統存在的問題大致說了幾點，不得不說，曾處長對基層工作還是有相當的了解的，而且他的潛意識裡，願意把衛生系統搞得好一點。

二十分鐘之後，曾處長下車離開了，陳太忠卻是開始在車裡發獃，好半天他才悻悻地打著了車，「有些事情，真的是不知道比知道好啊。」

「禁止隨地吐痰和亂扔果皮紙屑，這是精神文明建設的需要，」陳太忠隨和*圖*書口解釋一句，看到李凡是拎著兩個包打開後門上車，他才又問一句，「你們這還做好了打持久戰的準備？」

「問題是，別人都在這麼做，」曾憲宏苦笑一聲……

「我的時間很寶貴，希望你珍惜，」陳太忠見他沉默了，說不得淡淡地提醒他一句。

「那這樣吧，我有一些衛生系統的內幕，可以跟你說一說……多個朋友多條路，」曾憲宏輕喟一聲，「這樣吧，五十萬的裝修，我想辦法再轉給那女孩兒三百萬，咱們兩清，可以嗎？」

陳太忠趕到廣場一路電車站牌的時候，看到李村長和老支書在寒風中正袖著手，蹲在地上東張西望，旁邊是一兩個灰色的斜紋革質旅行包，七八十年代常見的那種長條形的，上面還寫著「上海」字樣。

合著他找賀栓民要材料，不單是想粗疏地了解一些情況，也存了間接警告的心思，我已經惦記上你曾家了，不識趣的話，那就等著悲劇的發生吧。

「嘖，」陳太忠咂巴一下嘴巴，他從對方的眼裡，看出了一絲決絕之色，按說他是不怕這貨狗急跳牆的，但是想一想，老秦剛找自己談了話，心說要不就這麼算了吧。

「咦？」陳太忠聽得有點納悶，心說我讓賀栓民給我提供材料，難道你不知道，我在通過紀檢委調查你的愛人？

「不能吧？」老支書硬生生地止住了動作，然後拉開車門坐上來，看看奧迪車裡乾淨豪華和圖書的座椅和腳墊，又看一看車外的公路，「這裏面比外面乾淨多了啊。」

「……」曾處長嘿然不語，他的愛人雖然只是副院長，可他是廳里的處長，所以王麗紅在醫院的發言權還是比較大的。

「好歹來一趟省城，我上次來都是二十年前了，」李凡是呲牙笑一笑，「鄉里的意思，是讓我們去農科院、林科院都看一看，要是有合適的苗種，就記下來。」

李村長調研出了結果，就要來省會面見陳主任了，村裡的錢不寬裕，他特地是坐了長途車換乘火車趕過來，高速路一個多小時就能抵達，可坐火車足足花了三個多小時。

老支書更過分，嘴裏居然叼著煙鍋子，雖然說頂頭的鍋子是玉的，也擦得挺乾淨，據說是傳了十幾代的東西，可是那煙桿真的……沒法說了。

但是這個葯價虛高、虛報費用、部分醫生醫德喪失亂開大處方、以次充好……這種種現象，哪裡是陳某人只手可以扭轉的？他禁不住要嘆一口氣。

「嘿，」陳太忠輕蔑地看他一眼，「咱們打個賭吧，王麗紅一旦被雙規，你家最少要出五百萬，才能把人撈出來……這還得是我心情好，心情不好，就把你都捎帶上。」

「但是……孩子真的拿不出那麼多錢來，」曾憲宏見這貨如此油鹽不進，也只能直接說了，「咱們個人對個人，不搞那些裝修什麼的，可以吧？」

曾憲宏眨巴眨巴眼睛，木獃獃地坐在那裡，和*圖*書對他來說，這個姓陳的確實欺人太甚了，做人辛苦這一輩子，可不就是圖手裡有倆錢，能逍遙餘生嗎？

「您是……」曾憲宏先微微一皺眉頭，緊接著臉色在一瞬間就變得蒼白了，他不可置信地看著對方，「你說……紀檢委？」

這件事忙完，他又開車去廣場接人，接的是東臨水的村長李凡是，李村長在鄉里、區里調研了幾天，大致拿出一個投資方案。

事實上，他自己也有過問的慾望——畢竟東臨水的信息太落後，他只是擔心自己一旦插手，下面真的辦事不利導致投資失敗，人家就有理由往他身上推了。

以官場規矩來說，這都有點過分了，位置和利益之爭的話，贏了的主兒通常不會對失敗者窮追猛打——起碼不會在大勝之後，再計較對手以前的經濟問題，光棍打九九不打加一，欺人太甚的話，容易逼得兩敗俱傷。

而且，市紀檢委對上一個正科也沒啥壓力不是？

這件事情必須得放一放，他做出了決定，省衛生廳的廳長叫趙建國，他見過兩面，知道趙廳長挺得陳省長的看重——這是很正常的事情，衛生系統的幹部想巴結領導，那真的方便，根本不用挖空心思找機會。

他這個想法，賀栓民也猜中了，所以就找一找材料，不過賀書記不明白陳太忠有什麼後手，就不肯多事，只是中規中矩地處理。

這個文章真的不小，因為曾憲宏講得言簡意賅直指核心——和-圖-書他也是替自己的兒子開脫，陳太忠就深切地感覺到了其中的難度。

「沒錯，先是市紀檢委，不久可能就是省紀檢委了，」陳太忠饒有興緻地看著他，「市人民醫院的CT機、宿舍樓，還有進了科室的衛校學生……你知道我在說什麼。」

沒錯，陳主任是不管他幹什麼，但是李村長心裏知道，自己必須拿出點東西來，否則那就太不會做事了——起碼投資方案讓老村長過一遍，也能幫著找點毛病。

「你這……不是讓我犯錯誤嗎？」陳太忠側頭看他一眼，似笑非笑地發話，「你家真的拿不出那麼多錢來？」

陳太忠一開始沒想到這一點，不過看到曾處長茫然的目光，他就猜到了一點，說不得冷冷一笑，「看來你在紀檢委沒什麼關係嘛。」

陳太忠見他又不吭聲了，於是探身子去推副駕駛的車門，曾處長這才如夢方醒，死死地抱住他的胳膊，「陳主任陳主任，兩套房子，我給你一百萬的裝修，回頭追加五十萬的私人獎勵……這是設計得好。」

「真的沒有，」曾憲宏點點頭，很肯定地回答，「您可以去了解。」

陳太忠是不想管細節，但是人家上杆子求他審核，他也不能不聞不問。

一邊說，他一邊從口袋裡掏出幾張皺巴巴的白紙遞過去，「陳主任你看一下，這是村裡老少爺們兒一塊兒想出來的，有啥不成熟的地方，你儘管批評。」

看得出來，這二位是使勁兒往莊重里打扮了htｔps://m•ｈeｔｕbook.com.cｏｍ，但確實是跟喧囂的省會格格不入，李村長穿的西服還是四五年前那種明邊的款式——這麼冷的天穿西服？

他斟酌好半天，才悻悻地縮回手，「我這人就是太好說話了，不過呢，難聽話我說在前面，你兒子要是再抖富被我碰到了，就真沒這麼好說話了。」

「那就找個地方先住下吧，」陳太忠也不著急接那紙，他想了一想，自己還真沒什麼太合適的地方安置這二位，於是撇一撇嘴，驅車直奔臨鋁駐素波辦事處。

人吃五穀雜糧，總要遇到這樣那樣的微恙，領導會生微恙，領導的家人、朋友也是如此。

曾憲宏的嘴角扯動一下，勉強算是個笑意，心說你丫要算好說話的，天底下就再沒有不好說話的主兒了。

「不止一個人在這麼做，」曾憲宏咽一口唾沫，艱澀地回答，「孩子不懂事，陳主任，只是一點小誤會，您有什麼吩咐，儘管說。」

陳太忠大喇喇地領了這個情，其實所謂的辦事處，為的就是自家人辦事方便，你這房間沒人住，空著也是空著——關鍵是東臨水的人確實窮，省一點是一點了。

臨鋁辦事處的人對陳主任也不陌生，見他要安排兩個農民入住，就表示說費用啥的回頭您跟范董算吧——不過這二位……想住到上面幾層也不方便。

「還有，他以後也少摻乎衛生系統的事兒，」陳太忠兀自在自顧自地說著，「要不那就太不給我面子了……好了，跟我說說你想說的內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