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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在五點四十左右，李部長表示，我還要去看一個老領導，那啥，太忠……等你回鳳凰的時候，咱們好好地喝兩杯。

於是他表態，「嗯，好的，正好今天我沒事，六點以後，林業賓館見。」

陳太忠也沒想著跟他喝，於是皮笑肉不笑地送客，然後又在外聯辦呆到整六點，這才開上車，不緊不慢地往林業賓館駛去。

「這個我真的無能為力了，」李雲彤淡淡地一笑，她欲言又止半天，終於問一句，「徐主任你有沒有想過，日報社的記者……是歸省里管的？」

而此刻，這女人已經魂歸天國，他的心裏又是微微地一揪：貪那麼多錢，最後能落下什麼？劉建章你若是知道些許的克制，又何至於落到這一步？

而眼下對方自查完畢了，還要面見他彙報，這種怪異現象肯定有說法——皮褲套棉褲，必定有緣故；不是棉褲絮得薄，就是皮褲沒有毛。

當然，在適當的時候，服務公司的人能卡這些人一下——畢竟是經過他們的地盤了，而報社真的丟了當天的報紙，也是要找他們麻煩的。

然而事實並非如此，就像李主任問的那句話，日報社的記者下去之後認市長，但如果對地方上沒什麼想法的話，回來就可以不認了，等清理辦公桌的時候，那就是廢品了。

在五點左右的時候，他接到一個電話，是天南工具廠的老總趙玉寶打來的，趙總說廠里已經展開自查了，並且獲得了一定的效果，希望有機會面見陳主m.hetubook.com.com任彙報。

「沒事，時間正好，」趙玉寶笑著站起身，又介紹一下身邊的男人，「這是我們工具廠的總工程師王德江，正好他也來市裡辦事。」

陳太忠聽得也有點愕然，不過再想一想，當年省台下去採訪科委的時候，段天涯面對喬小樹也能談笑自如，一時禁不住有點感慨：其實還真是這麼個道理，江川的照片能扔，劉東來的合影一樣能扔。

果不其然，陳太忠腦中就想起了那門衛的話，大致符合他查找條件的女子，除了微機室的打字員，就是王總的女兒，不過——「一個年紀大了點，一個個子低了點。」

這就是保安隊長敢攔他們一下的緣故，檢查——我能檢查你拉走了什麼。

「嗯，都是來自於那裡，」李雲彤點點頭，傻大姐思維比較單純，但是跟陳主任這強勢領導幹了這麼久，她也有了自己的威嚴，她很肯定地回答，「他們不敢在這裏亂搞。」

徐國際沒好氣地看他一眼，心說要不是你多事，我也淪落不到跟拾破爛搶東西的地步，於是他將手裡的相冊往對方手中一放，「當然沒必要說……你先保管著。」

但是說歸這麼說，李部長沒有跟他共進晚餐的意思，李小波可是章堯東一系的，客氣話說到就行了，親近的行為，那是能免就免了。

反正這件意外的小事，讓陳太忠的心情有點抑鬱，他暗暗決定，以後等閑是不跟別人照相了，否則哥們兒的相片也和_圖_書出現在垃圾堆里的話，嘖，鬧心。

再然後，鳳凰市領書的人也來了，這位更誇張，居然是宣教部長李小波，李部長跟陳主任攀談了很久，一再表示說，小陳你是咱鳳凰走出來的驕傲。

現在的林業賓館，基本上也屬於陳主任的主場了，這種來歷不明的角色，他是不會放到港灣或者萬豪的，林業廳的老李頗有擔當，背後還有陳潔支持，再往後還有即將到來的唐總理，倒不信你一個趙玉寶能整出多大的幺蛾子。

徐主任也糾結，李主任說得有道理，而他手裡捧著的這個相冊，外表有些黑黃的污漬——垃圾堆里刨出來的。

幹部的思想道德建設，那也是必須抓的吖……陳主任越發地糾結。

可是人家偏偏就繼續配合了，連反抗的興趣都沒有，陳太忠還真就有點搞不懂了，他本來還準備著打一場硬仗呢。

完蛋，陳太忠只掃一眼，就猜到發生了什麼事兒，於是有意不看那女孩兒，他微笑著沖趙玉寶點點頭，「在發放有關幹部思想品德教育的書，來得晚了。」

帶著這種略微沉重的心情，他走進了趙玉寶定的包間，一眼掃去，只見沙發上坐了三人，兩個人是他曾經在廠里見過的，另一個人卻煞是奇怪，是一個年約二十一二的女人，大大的眼睛，皮膚白皙，一頭青絲在腦後高高地綰起，又顯出一點成熟和典雅。

李川的態度確實不夠好，但這也從側面說明，此人認為趙總值得追隨，而趙總本人連其他領導都和圖書沒介紹，也證明了此人是一貫強勢的。

徐國際在一邊聽得也很明白，這李主任顯然是陳主任的人馬，不過，他還是有點不能釋懷，於是拍一下手上的照片，「但是我們市……劉市長的照片，不該出現在這裏。」

「邊吃邊說吧，」趙玉寶聽得就笑了起來，一邊說，他一邊走向飯桌，還主動伸手扯出上首的座位，「陳主任，請……」

大約是一定的，只在數量多少罷了，陳太忠很悲哀地得出了一個結論，由此引申開去的話，在一定程度上，文明辦目前做的是無用功——製造廢品。

身在體制中的領導，總有這樣那樣的優越感，其實別人用不著你的時候，也無需太過尊敬，人不求人一般高，誰也別太把自己當回事。

那麼，該來的就來吧，陳太忠並不是一個怕事的主兒，正經是把一些事情消滅在萌芽狀態，才是他要追求的，趙玉寶表現得太配合了，哥們兒我要挖出他配合的原因，誰也不喜歡自己身上背太多的事情。

趙玉寶有理由強勢，不到四十的正廳待遇的幹部，就算他處在企業，但是沒有硬關係，也絕對走不到這一步——這傢伙的背景，比秦連成差不了。

聽說陳主任你搞經營也是把好手，趙玉寶可是熱情得很，正好我們的經營出現了一點問題，還想借這個機會，跟您取一取經呢。

「這個相冊，我要拿走，」他很鄭重地表態，那幾個拾荒的主兒對這話無動於衷，很顯然，人家根本就不在乎。

合著ｈｔtps://wｗw.ｈｅtｕｂoｏk.cｏｍ•com這些拾荒者，主要的目標就不是印刷廠甚至服務公司，他們對的是天南日報社，那麼大個報社，每天要丟棄的東西，真的太多了。

意識到這一點，陳主任心裏不免有點悻悻，哥們兒努力爭取的東西，其實也就是那麼回事，緊接著，他又生出了些許的糾結：這個訪談錄發下去之後，會不會有一部分也成為廢品？

陳太忠就越發覺得蹊蹺了，其實幾天前他去天南工具廠的時候，就有這種感覺，趙玉寶對他有點過於恭敬了——當然，辦公室主任李川那種小人物不敬，他不會放在心上。

正是因為考慮到這個背景了，陳太忠當時才會那麼強勢，我就是勒令你整頓了，不服氣你來啊，把你的關係拉出來，比一比誰更牛逼——對方如果肯迎戰的話，那就會從工作關係轉化為私人恩怨，文明辦有沒有資格插手，就不重要了。

李雲彤把事情因果講得很清楚，但是陳太忠還是有點不摸頭腦，「李主任，你是想說，這些廢品，都是來自於天南日報社裡面？」

倒是旁邊遞相冊的那位工作人員輕聲提示，「主任，這個……回去也不好跟市長說啊。」

他這種感覺非是無因，首先，文明辦插手勞動法，就有點名不正言不順，但是人家工具廠就直接認了，而且他到廠門口只花了五分鐘，趙玉寶居然帶著班子里的人就等在門口了。

時下的看法，收破爛是個很卑微的工作，但是能搭上這個活兒的，也會有自己的關係——報社的垃圾https://m.hetubook.com.com堆，內容豐富得很，大多數職工又不在乎丟棄的那幾個錢，如果由一家人收的話，三年內造就一個百萬富翁家庭，那不是夢想。

怎麼都來這一套啊？陳主任心裏有點鬱悶，不過人家既然不點破，他自然不會自找麻煩，於是他不動聲色地點頭，「先吃還是先說？」

而勞動服務公司毗鄰日報社，所以這就是一個不怎麼引人注目的通道，反正有資格進日報社拉廢品的，也就那麼幾個人，久而久之，大家心裏也就有數了。

然而日報社，又不是人人都能進去和出來的，尤其這些撿破爛的平板車，真要能進進出出，那也有礙觀瞻不是？

但是他不敢就這麼丟回平板車上，那樣對劉市長就太不敬了，哪怕他沒帶下面人來，也還是不敢，周圍這麼多眼睛呢，誰知道會不會有人認識劉市長？

這傢伙沒必要這麼客氣吧？陳太忠心裏生出了一點疑惑，於是他就表示說，這個事情你跟勞動廳說清楚就行了，我們文明辦就是關注一下。

不知道什麼時候起，又淅淅瀝瀝地下起了小雨，他在六點二十左右，將車駛入了林業廳的大門，就在同時，他禁不住想到幾天前，一個女人跪在這裏向他求情。

這話實在太誅心了，也就是傻大姐說得出口，徐國際登時語塞，一直以來，他認為市長市委書記之類的，那就是體制里的核心，應該是人擋殺人佛擋殺佛的主兒，我堂堂的市長願意跟你一個小記者照相，那是給你面子了——你還不得把相片裱到家裡，給眾人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