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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瑪……走出市長辦公室之後，劉滿倉心裏真的是五味雜陳，他有點憤懣，又有點想笑，但是更多的，是不盡的感慨——枉我還一直以為自己是個人物，一手拉扯大了曲陽黃，其實在領導眼裡，上下也不過是嘴皮子動一動的問題。

「沒必要，我不管這一塊兒，」陳太忠想都不想就壓了電話，掛了之後，他才反應過來，這個電話，好像味道有點不對……

埃布爾開出的價錢，也確實有誠意，八千萬法郎，收購曲陽黃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同時，他們不會幹預集團的正常經營，只會派出質量和財務監督人員。

而曲陽黃集團當初的註冊資金不過一千萬，眼下的固定資產加上流動資金，也還不到四千萬，年銷售額三千萬出頭，毛利兩千余萬，撇開各項支出和擴大再生產的資金，純利潤大概就是三百多萬元。

一邊說，他的汗就下來了，於是掏出手帕擦汗，這十一月份的初冬，他能嚇成這樣，也真的是害怕了。

八千萬法郎，這是個什麼概念？時下的人民幣和法郎的匯率接近一比一點三，也就是說換成人民幣的話，金額就過億了。

殷放就興緻勃勃地等著劉滿倉來請示，他甚至做好了打算，小劉若是請示我的話，我就可以告訴他，法國人控股，也不是完全不能商量的——可以學習阿爾卡特收購上海貝爾的經驗，大家各自控股百分之五十，法方多一股就ｗｗｗ.ｈeｔｕｂｏｏk•ｃom.cｏｍ行了。

殷放之所以一開始不動劉滿倉，就是不想拂了田立平的面子，尤其這裏可能還涉及到陳太忠，但是眼下看來，連陳太忠都對劉滿倉不滿意，他還用顧忌什麼？

「那是，」王處長笑眯眯地點點頭，「別的不說，只衝你這流利的法語，就沒幾個幹部能做到……其實在溝通中，言辭表達通暢是很重要的。」

但是，陳某人如果願意把法國的代理權交給唐？安東尼，義大利人絕對會笑納，埃布爾對這一點也很清楚——到時候，他丟了曲陽黃的代理，都不敢去找麻煩，否則的話，後果真的很嚴重。

「唉，真不讓人省心，」陳太忠無奈地撇撇嘴，心裏卻是有一點小小的自得……

「不是這個意思，是法國人善變，」劉滿倉一聽這話就急了，他趕緊解釋，「我想著，總是要跟他們落實個差不多，才能跟市裡彙報，市長您的事兒這麼多……我再找您彙報，總是要有個確切的消息，才是負責的態度。」

而且法國人一旦參股的話，對品牌的經營是非常有幫助的，在國際市場上，奢侈品打上「法資企業」的標籤，也是很管用的。

他這個解釋也不算錯，但是殷放已經不打算給他機會了——姓李的，我一直都沒動你，算是很給你面子的，前兩天你搞不定的時候，就知道一直給我打電話彙報，現在要辦出hetubook.com.com成績了，你眼裡就沒我這個市長了？

面對匆匆趕到的劉總，殷市長非常不客氣，「劉滿倉，你是不是覺得，只有你跟法國人有談判經驗，曲陽黃集團，是你私人的企業？」

「你那個生意就不可能談攏，」陳太忠見這貨不上鉤，也就扯下了幌子，「價錢不合適，埃布爾先生……我是很願意珍惜你我的友情的。」

這個時候，殷放已經從袁珏處得到了確切消息，確實是陳太忠出面，壓了一下法國人，而且埃布爾也在談判中說了，陳主任是支持我投資曲陽黃的，所以殷市長真的很惱火——這又不是你劉滿倉的功勞，你眼裡還有沒有我這個市長了？

根本都不用點明，殷市長考慮的這些，劉滿倉也非常清楚，所以他才會嚇成這樣，他能感覺到，老殷是「老陰」了，居然這個時候出手，他慌亂地辯解，「市長您聽我說，我真的是想先落實一下情況，絕對沒有別的意思。」

掮客先生非常明白陳主任話里的潛台詞，而且，這個時候裝聾作啞，並不是明智的選擇，於是他馬上就端正了態度，「哦，陳，我當然會重視我們的友誼……那麼好吧，我想獲得曲陽黃集團一定的股份，可以嗎？」

這些就扯得遠了，陳太忠想說的是，在那場禁酒令中得利的，就有不少義大利黑手黨，而安東尼本人，也自命是「尊敬的唐」，他對法國市場也是虎視眈眈和_圖_書，只不過唐？安東尼註定要害怕陳主任，所以不敢亂來。

可憐我這麼多年的辛苦，是為了誰呢？

「陳太忠還真是厲害，」第二天，殷放也不得不感慨一句，他只是跟袁珏打了個電話，結果今天曲陽那裡就傳來了消息，說是法國人不強行壓價了，他們改主意了，想高價收購曲陽黃集團的部分股份。

美國禁酒令，發生在上世紀二十年代到三十年代初，而禁酒令的執行，反倒促成了黑幫的崛起——他們通過走私烈性酒而大賺特賺。

劉總思索了足有十分鐘，才將心一橫，果斷地撥通一個號碼，「陳主任你好。」

區里知道了，殷放自然就知道了，他對這個結果也算滿意，首先銷售價沒有受到影響，其次是又可能吸引一筆資金。

然而他等了一天，劉滿倉沒來，又等一天，劉滿倉還沒來，第三天殷市長就惱了——尼瑪，這麼大的事情，你就敢不跟市裡請示，直接跟法國人談？

而這裏面產生的暴利，又使得各幫派之間為了爭奪地盤大打出手，大名鼎鼎湯普森衝鋒槍之所以別名為芝加哥打字機，就是在激烈的黑幫廝殺中闖出了名頭。

更別說，能吸引到一個億的投資，那也是政績，於是殷市長果斷地發話，「把你手上的工作整理一下，交過來，然後回家反省自己做錯了些什麼……有麻煩的時候知道找我，嘿！」

就在他面無表情地思索的時候，手邊有電話響起ｈttｐs://m.ｈｅtubｏｏk•ｃｏm•ｃｏｍ，他看一眼來電，不耐煩地拒絕，過得一陣之後，那電話又打了進來，他又果斷地拒絕。

其實說白了，這件事里還是牽扯到了利益，曲陽黃集團雖然不大，但利潤是一等一的，未來的高速發展也是看得見的，撇開這次的合資金額不談，只想一想日後的發展，是個領導都得眼紅。

當然，下一步曲陽黃的強勢崛起是可以預料得到的，但是這八千萬法郎的投資什麼時候能收回來，也真的不好說——以控股數來算的話，像去年一年的銷售額，埃布爾只能分到一百多萬的利潤。

換人！他毫不猶豫地做出了決定，於是就要秘書聯繫劉滿倉，「讓他馬上過來。」

「你一定要我馬上表態嗎？」殷放的臉微微一沉，直勾勾地盯著對方。

「我正在鳳凰談生意，」掮客先生笑著回答，事實上，他想得到陳為什麼給自己打電話，但是此時此刻他並不想面見此人，「等我把生意談完，當然會去看你。」

「哦，非常抱歉，但是陳……這一塊不是已經交給其他的人來負責了嗎？」埃布爾在電話那邊裝瘋賣傻，不過他說得也沒錯，前一陣兩人見面的時候，陳某人確實是這麼表態的。

「有話直接說，」陳太忠老大不客氣地發話，「我這邊還忙著呢。」

「是交給其他人了，但是省委對政府工作有指導的權力……好吧，說這個你也聽不懂，我只是告訴你，你所想要的價格並不可能實現，」陳和-圖-書太忠很乾脆地回答，「法國想做曲陽黃代理的人很多，我想……你總該對安東尼有印象，不知道為什麼，我總會想到美國禁酒令。」

最為關鍵的是，雙方能如此談合作，省里黃酒文化節的影響就是正面的，這是政治正確——沒有比這個更關鍵的了。

「只要價格合適……你去跟劉滿倉和市裡談吧，」陳太忠很隨意地發話，他確實是不願意多干預別人的工作。

「交給我了，」陳太忠很乾脆地表示，曲陽黃的事情，他只是沒有由頭插手罷了，別人能給送過來理由，他處理起來毫無壓力。

所以劉滿倉覺得，這個價錢還算有誠意，不過這個控股……咱們還是要談一談，然後這個消息在瞬間就傳到了曲陽區政府的耳朵里了。

「我想跟您彙報一下，跟法國人談判的進展，」劉滿倉馬上進入正題。

曲陽黃酒業集團雖然一開始註冊資金不高，卻是正處級的市屬企業——當初成立時就定下了基調，出口企業應該級別高一點，不過該集團位於曲陽區，除了各項基礎設施，連地方上的工作，也需要區里的大力支持，所以區里說什麼話，集團也認。

放下電話之後，面對一臉愕然的王啟斌，陳主任一攤雙手，滿臉的無奈，「唉，屁大一點事兒，他們談了十來天都談不攏，我一個電話就搞定了。」

掛了這個電話之後，當著王啟斌的面，他就撥通了埃布爾的電話，「埃布爾，聽說你還沒走？來素波聊一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