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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包兒……我放車裡吧，」李主任猶豫一下，沒說更多，不過這個表情已經讓人明白了，包里的有些東西，不合適被外人看到。

「這個區長辦公室，離群眾太遠了，」在看過前任的辦公室之後，陳太忠斷然發話，「坐在區政府裏面，怎麼能聽到群眾的呼聲？」

就這麼想著，他將手裡的資料統統地掃進腦海，然後進衛生間洗澡——當著李紅星，他不合適刷刷地翻頁，現在沒人就可以了。

「我跟您一起去，」李紅星哪裡肯放過這個機會，他將手裡拎著的小包向肩頭上一挎，「正迷糊呢，跑一跑就清醒了。」

這晚一點就是一個小時之後了，王處長主動打來了電話，陳太忠這次總算是見識到了，真正的老組工的縝密思維。

不知不覺間，陳區長身後已經跟了一長串的人，轉悠半天之後，他來到了自己的辦公室，就是那棟帶閣樓的小樓，原區長辦公室在二樓的一角。

接下來他又看一陣資料，對北崇的認識就越發地清晰了，政府掌握的消息，民間確實沒辦法比，就這十來斤的資料，比陳某人轉悠三天暗訪出的那點東西，強出不止一點來。

嗯，這個擔心也能理解，陳太忠明白，只要涉及幹部人事的事情，都是非常敏感的——沒事兒都能找出事來，李紅星這麼做，也是老成持重之舉。

尤其是看到對方眼中的血絲，想一想現在還不到六點，他還能說什麼？「你開個房間ｈttｐs://wｗｗ.hｅtuｂｏok•ｃｏｍ.coｍ休息一會兒，我出去鍛煉一陣。」

「雖然陽州有五區五縣一市，但你是正職，副職可以讓一個科長送下去，正職的話不行，在咱天南，最少也是組織部長，部長忙不過來就是市委副書記送，實在沒選擇的話，隨便一個常委都能送……」

以他的說法就是，省里這個助理調研員無所謂，恆北省組織部忙也罷不忙也罷，小陳你最後會成為市管幹部，市裡的態度才是最關鍵的。

「你慢慢地走，」陳太忠瞪他一眼，轉身向食堂跑去，此刻他真的是有點惱火，我讓你陪我跑，已經是給你面子了，你還惦記著拿我做文章？

陳區長洗澡，從來都是十來八分鐘的事兒，出來之後往床上一躺，一邊培養睡意，一邊琢磨著，我該最先從哪方面下手。

李紅星不敢隨便插嘴，可面對領導如此的表態，也不得不接話，「您說得對，不過……離馬路太近的話，會不會影響工作效率？」

合著李紅星已經站在門口了，正站在那裡靠著牆壁閉目養神，猛地聽到門響，他立刻就睜開了眼睛，眼球里滿是血絲，聽到領導發問，才微笑著回答，「昨天回去，整理了一點人事方面的資料，一不小心就弄到兩點多了，睡了一會兒，睡不踏實……就過來了。」

陳區長身為父母官，自然也是享受了一番這樣的美食，才來到了區里，這時候，李紅星早就不和圖書喘氣了——李主任沒死，他只是呼吸正常了。

我主要還是來做事的！陳太忠越發地覺得，這貨腦子缺弦兒了，不過他隨便說一說，下面就徹夜無眠，這讓他想發火也發不出來。

由於睡得比較早，起得也就比較早了，凌晨五點半的時候，陳區長就醒了，他刷一刷牙洗一把臉，正說出去跑兩圈，一推開門，他就怔住了，「咦，這麼早？」

「怎麼沒主食？」陳區長喝了一晚上酒，又剛跑了四五千米，正想好好地吃一頓。

其實最關鍵的一味，是羊腦的熬制，自古無腦不成湯，多少人說起來，是熬制了多久的慢火骨湯，那是胡扯，骨髓的味道哪裡比得上腦髓？只不過腦髓葷大味重，不合適居家熬制，一兩腦髓熬湯，也夠三十個人喝了，不合適家庭作業。

但最多也就是沒惡意，「一樣是送幹部，咱天南這邊一水兒全是正處以上送人，部長副部長、一二三處、青干處、監督處、辦公廳全動了，巡視員、助理巡視員，最差最差也是調研員……那是送副處的，恆北這邊倒是真怪了，而且他們送得太忙了。」

恆北是偏南的省份，羊揪子湯很有名氣，但合適吃的節令，也就這麼幾個月，開春就不能吃了，火氣太大，不符合養生之道。

北崇實在是個比較慵懶的縣區，擱給一般的政府招待所，六點半就應該開始準備早餐，六點四十就應該上齊了。

總之就是一句話，王處長認為，和圖書讓一個普通的組織部副部長送縣區正職，很不合情理，考慮到恆北和陽州的地方特色和現狀，勉強可以認為，陽州市也許沒惡意。

王啟斌先是問了省委組織部的態度，又了解了一下恆北有多少個地區，又細細地問一下送幹部的講話，到最後連北崇的風土人情都略略了解一下，他才做出判斷。

不過王啟斌不愧是念舊的主兒，走到一邊低聲發問，「太忠，有事兒？」

聽到房門被碰住，陳太忠卻是放下了手裡的資料，摸出手機就打通了王啟斌的電話。

早鍛煉跑五千米並不是多麼驚人，但是他嘴裏這「區長」二字，委實驚人，一邊就有人把目光投來，登時就認出了這面目糟糕的男子，「李主任？」

奇怪就對了，我也覺得奇怪，陳太忠笑一笑掛了電話，他只怕自己判斷錯誤，倒是不擔心那些古怪背後有什麼文章——擔心有用嗎？

結果陳太忠跑進賓館食堂的時候，服務員才剛端著盤子上自助餐，而且還是醬菜、熱牛奶、煮雞蛋之類的。

「也許他們不是故意怠慢你，但是重視程度絕對不夠，這麼一來你開展工作也要有難度了，誰的眼裡都不會揉沙子……」

「包兒放到房間吧，順便洗把臉，」陳太忠有點看不慣這架勢，你好歹是區政府辦公室主任呢，背個包包跑步鍛煉，那算怎麼回事？

當然，也不能說陳區長前幾天的暗訪就是無用的，起碼上面說個地名，他馬上就能對照到，不ｍ.ｈｅtuｂｏok•coｍ.ｃｏｍ但不需要看地圖，他還能想到當地大致是個什麼樣的地形，所以說紙上得來終覺淺，絕知此事要躬行——陳區長的實地考察是非常有必要的。

「可以換到南邊那棟樓嘛，」陳太忠一指身後不遠的小樓，「我看兩棟樓差不多大小，可以考慮把整個區政府搬過去，那裡是什麼？」

這也是他的章法，來了之後要低調，但是一點存在感都不顯示，也不是那麼回事。

就在他堪堪睡著的時候，電視里重播《陽州新聞》，那嘰里呱啦的語言實在讓他無法忍受，說不得抬手按一下遙控關了電視，迷迷糊糊地嘟囔一句，「先……推廣普通話吧。」

有意思的是，王處長那邊也是鬧哄哄的，新紮的區長馬上就反應過來了，恆北在送幹部，天南也在送幹部，老王這是……忙著呢。

李主任的座駕，是一輛很普通的昌河麵包車，陳太忠也沒過問，兩個人在北崇賓館的院子里跑了四十分鐘，就逐漸有了人聲。

解放后，北崇縣委、縣政府、政協和幹部療養院都在這裏，文革時曾經受到部分衝擊，影響不大，現在區委和政協已經易地了，只剩下區政府在這裏。

「是常務副嗎？」王啟斌問一句，待知道那副部長連常務都不是，他馬上就表態了，「這個事情一下說不清楚，我也正送幹部呢，晚一點打電話給你。」

新區長在辦公室主任的陪同下，看一眼自己的辦公場所，北崇的區政府面積不小，有兩百多畝地，www.hetubook.com.com假山湖泊都有，紅牆綠瓦樹木繁茂，據說這裡是清朝某鉅賈的園林別院。

「要稍等一會兒，大師傅們也才起來，」服務員笑著回答，「想吃羊揪子，還得等十分鐘，湯還沒滾，不好吃啊。」

至於說揪子，就是蒸烤過的面片，可蒸可烤，而這面可以是小麥面，也可以是糯米面，一碗加了枸杞紅棗的羊湯，加上揪扯進碗的面片，再加點辣子油、胡椒面蔥花香菜什麼的，寒冬的早晨，熱乎乎地下肚，這份舒爽真的無以言表——人這一輩子，還圖個啥呢？

說到這裏，他話題一轉，「不過你說的這個陽州，也可能是個特例，縣區太多了，而且民風彪悍、朝里有人的地方，有時候會有抗上的傳統。」

所以說這裏的辦公環境，還是相當不錯的，綠樹掩映間，幾座二層小樓，最高的樓也就是二層上多了一個閣樓。

李紅星放慢了腳步，很誇張地喘息，「區長，我是不行了，這跑了有五千米了吧？」

這羊揪子，類似於羊肉泡饃，在陽州的早餐里，就是頂尖的王者，用羊臉牛骨熬制的湯，裏面要添加不少輔料和中藥材，火候也十分講究。

而且尤其要指出的，民間聽到的那些東西，往往是捕風捉影人云亦云，不像這白紙黑字，都說得清清楚楚——野史終究是比不過信史。

「我今天上任，遇到的是這種程序，」陳太忠就將今天的事情說一遍，「……對組工這一套我不熟，但是一個副部長送我下來，這是個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