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真的不是？」白鳳鳴略帶一點狐疑地看著年輕的區長——好吧，區長並不年輕，根本就是個老狐狸，只是披了一張年輕的皮。

等領導罵都懶得罵你，直接無視的時候，那說再多也沒用了。

「你今天的椅子搬得就不錯，」陳太忠看他一眼，抬手又去拿啤酒，你是我的大管家，我都沒指示呢，你就給王寧滬搬椅子，考慮過我的想法沒有？

而陳太忠點出來的時候，給人的感覺並不是單純地點出關竅，而是說哪怕點錯，人家也是堂堂正正地碾壓過來，你要想狡辯，須得防對方還有後手，沒準會弄出更大的笑話。

「那就是我胡思亂想了，」白鳳鳴微微一笑，他雖然心機深沉，但是關鍵時刻也拿得起放得下，「我還當徐瑞麟真想搞清陽河水電站呢。」

這個水庫，對海角人就太殘忍了，他們不能答應，而且有了汛情，海角也沒多大便宜可沾，沒錯，水庫是有蓄水防洪的功能，但是水太大的話，一排水……還是排到海角境內了。

陳區長不在乎油頁岩泄密，那豈不是說泄密了也不怕？再想一想電力也是條管部門，白區長的想象力開始插上了翅膀，只不過……他飛得有點膽戰心驚。

陳太忠走一步算三步的能力，白鳳鳴真的是越琢磨越心驚，再想到自己還提醒過陳區長，油頁岩的事情不能亂說，他禁不住又生出一點猜測來。

「就算沒有四萬千瓦，兩台一萬八千千瓦的機組，是有m•heｔuｂooｋ.cｏm.ｃoｍ保障的，那就是三萬六千千瓦，」白鳳鳴苦笑一聲，「但是前兩天我就說了，這個電站建不起來。」

至於你們恆北能得到的，就是天旱的時候，保證你們能從水庫抽取相應的水資源。

陳區長心裏有本賬，不過這個時候，他實在是懶得跟這貨叫真，於是看一眼白鳳鳴，「白區長的提醒就很好，你是為區里考慮的，而且方式得當。」

這段因果，就一直這麼僵持下來了，沒有人破得了局。

但是加上寬度和落差之後，陳某人還是算不出來，畢竟這東西不是他的專業。

「河流有豐水期和枯水期，這個四萬是略略低於平均值，高於枯水期，反正到時候要建水庫，這麼算很正常，八萬就是……洪峰的時候，」白鳳鳴很坦然地回答，「學生們都希望祖國強盛，他們的導師也是這麼希望。」

陳太忠在兩次暗訪的時候，去看過清陽河，河床挺寬，卻是比尿大不了多少的水流，再想一想，他所接觸的資料里，沒有誰說清陽河水力資源豐富的，於是就這麼認為。

陳太忠當著他倆接這個電話，肯定也是有點威懾的意思，不過這也是趕上了，誰知道郭偉會這會兒來電話？老白你又坐著不走。

「因為清陽河再往下，就流進海角了，」白鳳鳴重重地嘆口氣，然後跟班長細細解說。

威懾過後，他就展現自己和煦的一面——對待自己的同志，要像春天般ｍ.ｈｅtｕｂooｋ•ｃoｍ•ｃｏｍ溫暖，於是掛了電話之後，他笑著發話，「其實這個泄密的人，我也不是一定要揪出來，只是覺得這樣的人，做事沒有公心……只要有公心，犯點小錯誤不怕，只有不做事的人，才不會犯錯誤。」

李紅星先是微微一愣，然後又是一笑，做為為領導服務的人，這些邏輯他真的太清楚了，領導罵你，並不是多糟糕的事——起碼還有挽回的機會。

所以這個水電站，海角死活不同意建——要建可以，我們海角出資，電也歸海角。

至於說上一任的張區長，別說做事的魄力和能力了，哪怕只說布局的周密和算計，給陳區長提鞋都不配，人和人就差這麼多——若不是有李強支持著，姓張的早就渣都不剩了。

「我有印象，是海角那邊有阻力，」陳太忠點點頭，「那邊具體的阻力是什麼？」

正面威壓，再加上超強的算計能力，真的讓人生不出抵抗的心思——古人所說的「天下事盡在掌握」，大約就是這種感覺了吧？

真是眼裡不揉沙子啊，白鳳鳴不得不再次感慨，眼裡不揉沙子的主兒很多，敢明白地點出來的，真的不多。

恆北當然不幹了，我們抽水，需要你們允許嗎？直接從河裡抽就完了，不稀罕多抽那一點半點——這不是打腫臉充胖子，他們確實不稀罕。

只要是水庫，一定要承擔防澇抗旱的職能，上游建起水庫，這一旦有個旱情，海角一定會倒霉——沒水庫的和_圖_書話，水就下來了，可是要有了水庫，恆北人就可以把水抽走。

精通算計的幹部，白鳳鳴見過不少，而且他對自己的算計能力也很自信，但是猛然之間，他發現新來的區長，才是真正的算計高手。

既然你用陽謀，那我也堂堂正正地對待好了，白區長屬於那種未慮勝先慮敗的主兒，不過葛區長對他的評價，是等閑不肯吃虧，那就說明他的骨子裡，也是有傲氣的。

「您真要建這個電站？」白鳳鳴禁不住大驚失色，拜託，咱要建兩台五萬的油頁岩機組，一台機組供整個北崇都沒問題了……你還建水電？

「啪啪啪，」李紅星狠狠地鼓起掌來，一邊鼓掌，他一邊笑眯眯地點頭，「區長這話說得太好了，『不做事的人才不犯錯』，實在太精闢了，指示得也太及時了……以後我也不能因為怕犯錯誤，就不去做事。」

當然，算無遺策還談不上，但是陳太忠行事的老辣，不輸於他見過的任何廳級幹部——甚至還要強出不少。

「電多了不是壞事，可以往外賣，你賣不了，我來賣，」陳太忠毫不猶豫地表態，「海角不買，我賣到天南去，水電成本這麼低，你怕個什麼？」

因為這一段省界，恆北就沒有多少人煙，水抽多抽少都無所謂。

清陽河是海角和恆北的界線，所以這界河的重要性，真的是不言而喻，你恆北想建電站，得問一問海角答應不答應。

「你這是什麼表情，」陳區長不滿意了，臉也和-圖-書沉了下來，不過想一想之後，他又笑一聲，「其實，徐瑞麟意思還是那個，要你小心供電不足。」

「不是，」陳太忠堅決地搖搖頭，下面人明確地發問，他就明確地回答，「我都要搞火電了，還搞什麼的水電，不過他積極拓展思路，這個態度是可取的。」

「為什麼搞不成？」陳太忠是真的不知道裏面的關竅。

「四萬到八萬？」陳太忠覺得這個彈性……未免有點太大了。

李主任自然是站起身就走了，白區長這才問一句，「區長，徐瑞麟說的小水電，是您的意思嗎？」

「嗯，你說，」陳區長點點頭，言簡意賅地表態，然後又看一眼李紅星，「我說，白區長都看你了，就不知道迴避一下……去給弄一鍋羊揪子湯來，有新鮮黃瓜的話，弄兩根過來。」

於是他皺著眉頭髮問，「清陽河不過是一條小河，那個流量……也最多就是上兩台六千千瓦的機組吧？咱北崇在用電高峰的時候，這個還彌補不了缺口。」

然而事情的關鍵，還不僅僅限於此，想建電站，你總得先建水庫吧？但是清陽河的下游是海角，這才是問題的關鍵。

你是擔心我私下跟徐瑞麟協商，背著你搞這個！陳太忠聽得明明白白的，不過他也懶得解釋，正經是想到這個可能，他倒是有點疑惑了。

這都是什麼邏輯？陳太忠真是感覺有點無語，不過他還是就事論事，「也就是說，這個清陽河，一小時能給咱帶來四萬度電？」

你根本https://m.hetubook.com.com就不是忘了身份，而是想藉機爬高枝兒，偏偏地，你能把如此齷齪的心思，詮釋得如此自然坦蕩，見過無恥的，真沒見過你這麼無恥的。

所以李主任呲牙一笑，「當時只是想著幫區長拾遺補缺了，就沒想到，我的身份根本不合適，感謝區長讓我認清了自己，類似的錯誤，我再也不會犯了。」

「我怕你砍了火電，」白鳳鳴雖然是心裏做文章的主兒，但是領導既然提倡暢所欲言，那他就實話實說——起碼這樣一來，他的心裏壓力要小很多，什麼事咱都實打實地說，就少了很多提心弔膽，「其實那個水電就搞不成。」

反正他是暗訪，有些權威資料真的搞不到手，而李紅星提供給他文件里，也有關於清陽河的資料，但是光說每秒徑流，是看不出發電潛力的，再加上寬度和落差還差不多。

你能再無恥一點嗎？陳太忠是真的無語了，你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的身份——哥們兒很清楚，你的腦子裡面，官本位的認識根深蒂固。

你是故意的吧？白鳳鳴已經有點習慣陳區長裝迷糊了，不過他也不在乎，你要實實在在地說，我就實實在在地說，「清陽河水流不小落差極高，早在五十年代，就有專家來考察，八十年代末還有武水的研究生來做畢業設計，推算出這裡能裝總容量四到八萬千瓦的機組。」

反正你說的，只要為區里好，就是負責的工作態度，白鳳鳴看一眼李紅星，索性心一橫，「我還有個問題，想請教區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