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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寶玲登時閉嘴，她聽出了區長的意思，不過旁邊圍觀的群眾們，有很多語言水平都不高，他們就奇怪地相互打聽，「陳區長獻血……咋就不能拍呢？」

「這個沒問題，我馬上給安排，讓他們聯繫你，」李市長面對這種情況，也無暇計較其他了，一個病患的生死，一般是影響不到一個市長的，不過下面既然鄭重其事地請求支持，那他不支持的話，就實在不成體統了。

要我怎麼說你呢？李強真是有點哭笑不得，他甚至想到了傳說中的一個笑話——據說陳太忠第一次開區長辦公會的時候，對北崇的來年規劃做得不錯，非常細緻周全，但是晚上王寧滬去區政府的時候，陳區長甚至沒有認出隨行的市委秘書長張近江。

「我哥毛偉是你初中同學，」攝像師笑著點點頭，小地方都是這樣，隨便繞個圈子，誰都能認識誰，緊接著，他眉頭微微一皺，「偷|拍？」

陳太忠是很喜歡賣弄的一個人，要不然也不會在環衛隊掃地擺拍了，但是同時，他心裏清楚，什麼事能作秀，什麼事不能作秀。

這就是權力的魅力啊，陳太忠心裏輕嘆一聲，不耐煩地拍一下桌子，「再送多少，救不過來人也是扯淡，耿院長我必須指出，你遠遠沒有到鬆一口氣的程度。」

他倆商量好了，攝影師就貓在王老三身後，穿過他的胳肢窩偷|拍，這個異常馬上就被其他圍觀者注意到了ｈｔtps://wwｗ.heｔｕbｏｏk.ｃoｍ.ｃｏｍ，不過此刻大家都覺得，陳區長對老百姓這麼好，居然不能公開地宣傳，這尼瑪也太扯淡了一點吧？

「那是，偷偷地拍了，晚上就直接播了，」王老三很為自己的主意驕傲，「說到底，你是為陳區長做宣傳的，他是好漢，不可能跟你計較。」

「那產婦等不到改天了，」陳太忠哼一聲，不容辯駁地發話了，「快點抽，時間不等人。」

這話一點沒錯，擺拍一下掃地、鏟土之類的，那不叫沽名釣譽，那叫樹立正面形象，像這獻血才是沽名釣譽，很多級別相同幹部必然會認為——尼瑪，你就是欺負我們做不到。

「這個……還是算了吧，」耿院長猶豫一下，終於實話實說，「產婦現在需要的是相配的血型，您這個O型血，沒準會引發意外。」

過剛則易折啊，李市長暗暗地感慨一句，不過怎麼說呢？李強的心裏雖然很看不起這種愣頭青幹部，但是打心眼裡講，他對這樣的人也不是太厭惡。

「前屯王老三，」漢子見對方知道自己，也就不計較前期的衝撞了，北崇漢子都是直來直去的，於是他微微一笑，低聲建議，「我擋著你，你偷偷地拍，這叫偷|拍。」

當然，攝像機也在第一時間架了起來，陳區長見狀，不耐煩地一擺手，「一邊兒獃著去，這個東西不能拍。」

誠然，這種幹部熱血衝動，很hｔｔps://ｗｗw.hｅｔｕｂooｋ•coｍ.com容易破壞體制里一些默認的規則，不過大多時候他們對事不對人，做事不是以利益為驅動，這種人讓他生不出太多反感——誰沒有年輕過？

掛了電話之後，他還是百感交集地搖搖頭，心系群眾肯定沒錯，但是這傢伙也太本末倒置了——你連個拜年電話都捨不得給我打，隨便去醫院轉一圈，發現有個產婦生命垂危，反倒是給我打來了電話。

「好，我馬上安排，」耿院長想一想，終於點頭，她也想通了，這個產婦如果真的保不住，醫院也不會承擔太大的風險——陳區長都親自輸血了，我們已經儘力了。

「反正都是盡人事聽天命了，意外又算個什麼？」陳太忠冷冷地瞪她一眼，他才不信自己帶了仙靈之氣的血，會比別人差，「我說你快點安排，我還有事兒呢，趕時間！」

「這個……倒也是，」攝影師點點頭，按說，電視台的攝影和播放，不可能是一個人，攝影能兼職剪輯就算能幹了，不過北崇台真的是太小了，他就是身兼兩職，跟主編關係又好，自己就能直接播了。

聽到這番解釋之後，只要不是太笨的人，也都明白了裏面的關竅，一個頭纏繃帶的大漢待攝像師退出房間，一把拽住了他，惡狠狠地低聲發話，「小子，你真的不拍？」

「哪兒有那麼多RH陰性？」耿院長雖然心裏沉重，也被陳太忠的問題逗得笑和*圖*書了一聲，「不過您如果是RH陰性，抽血也沒用。」

「我也想拍呢，敢嗎？」攝像師沒好氣地頂一句，然後身子狠狠一甩，「別跟我拉拉扯扯的啊，我警告你……我艹，你不是前屯的那誰嗎？」

「您要是中午喝酒的話，那就不能……」抽血的是一個中年的護士，她本想婉轉地勸領導一句，眼見年輕的區長冷冷一眼掃來，嚇得再也不敢多說什麼。

北崇人相對還都是比較單純和有血性的，類似的事情擱在十年後，擱在超級大的一線城市裡，肯定會有不少聰明人認為是炒作，但是時下的北崇人，絕對不會這麼想。

所以，真想賭的話，也確實能賭一把，一個轟動點的新聞，能刷不少聲望出來。

陳太忠也不跟他們計較，眼見護士開始抽血了，他摸出手機，給李強打個電話，「李市長，過年好，我是小陳啊。」

「六百CC……真的有點多了，」耿院長站在一邊，苦口婆心地勸誡著，「陳區長，你就算再年輕，身體再好，四百就是上限了，剩下兩百，改天再獻也不遲。」

說穿了就是那句話，電視這媒體，號稱美麗的遺憾，播出去就播出去了，影響是追不回來的，再搞什麼更正都沒用，反倒是越發強調出之前的錯誤。

「那是，」耿院長點頭承認，她的欣喜只是因為血源落實了，但是如何能撐到血源到來，之後又該怎麼樣挽救那垂危的生命，才是真正的重頭戲和_圖_書。

從這一點上說，電視媒體的自由度還要高過報紙和雜誌，這跟它的傳媒特性有關，對普通人來說，一瞬即逝不帶有記錄性，不像紙媒那樣，隨時都能被翻出來。

意識到這一點，她不但馬上安排抽血，而且還嚷嚷得全院皆知，眾多病患聽說陳區長親自獻血，紛紛跑到門口圍觀。

陳太忠並沒有注意到這些細節，事實上他注意到也不會去管，他已經強調了自己不希望被拍下，至於說下面人執意要拍，他又有什麼辦法？

在眾多的胳肢窩的夾擊下，陳區長抽血的胳膊都拍不到了，只能拍到陳太忠的頭部，區長光禿禿的兩鬢和半截的眉毛——看起來更像電視里的壞人。

所以很快地，陳太忠就接到了血庫打來的電話，不過遺憾的是，他對這個專業真的很陌生，於是他將自己的手機遞給一邊的耿院長。

就像領導們下去視察的時候，都要強調不要擾民、從快從簡什麼的，下面執意要迎奉，領導也不可能真的翻臉。

有糊塗的人，就有清楚的人，一個吊著膀子戴著眼鏡的男人發話了，「區長獻血是好事啊，關鍵是這些領導幹部里，有幾個願意給老百姓獻血的？所以這一宣傳出去，就會有人嫉妒陳區長，覺得他沽名釣譽。」

所以看到他倆的舉動，旁人也有樣學樣，紛紛上前打掩護，不過他們都不是專業的，熱情可嘉技巧不足，直接導致偷|拍的後半截效果極差。

耿院長接過和*圖*書電話之後，隨便報了幾個數據，別說圍觀的眾人，連陳區長也聽不懂她在說什麼，不過很快地，她就壓了電話，滿臉欣喜地發話，「陳區長，真的太謝謝你了，市裡馬上再專車送兩千CC來……總算是能鬆口氣了，您這是幫了縣醫院大忙了。」

「陳區長，我是A型血，抽我的吧，」一個男人嚷嚷著從外面走了進來，大家一聽是這樣的好漢，忙不迭地讓路。

李強只當陳太忠是找自己拜年的，他含糊應對兩句，心說你要打算上門，那我就只能不見了——我總不能告訴你說，我現在在朝田……你這傢伙，早幹什麼去了？

「我當然也是陽性啦，」陳區長在地北的泥石流事件中，昏迷那麼久，被輸了好多次血，對自家的情況還是知道的，「好了，安排人抽血吧。」

不成想姓陳的招呼打過之後，只是解釋了一下，過年回了趟家，沒有登門拜訪很是不該，然後就直接提出了要求——我們這兒有產婦大出血，生命危急，急需得到市裡血庫的支持。

換到眼下這個場景，攝像師只要不湊到跟前，堂而皇之地拍，陳區長就不會在意。

「嘖，」陳太忠看她一眼，無奈地咂巴一下嘴巴，「這種行動沒辦法大力推廣，倒不如不宣傳了，葛區長你說是不是？」

「為什麼不能拍？」葛寶玲卻是不滿意地嚷嚷了起來，「如果我不是B型血，我也會獻血，領導幹部為人民群眾獻血……不該大力宣傳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