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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區長，久仰了，」一個中等身材的男人跟著走了過來，不過肚子是不小，他笑眯眯地發話，「冒昧上門打擾，還請多多原諒。」

也就是說，誰想養兩條娃娃魚，起碼要投資兩萬，總不能有人說，我要養一條娃娃魚，我投資了五千，你把魚苗給我——這個漏洞不能有，真的拿區政府的愛心當兒戲了？

趙印盒卻是最為關心這錢的事，他小心觀察一下，發現領導臉上也沒有什麼不悅的表情，隔了一陣，他忍不住出聲發問，「區長，找到貸款了？」

所以等隋彪回來的時候，區政府也是剛剛敲定了養殖中心的位置，還沒來得及動工，然後接下來就是此起彼伏的學習兩會精神了。

「我今年就打算養一千條，明年再養一千條，」陳區長輕描淡寫地回答，然後又輕嘆一口氣，「多給農民點機會，難道不可以嗎？」

更別說這幫專家們，對五條以下娃娃魚的專門養殖方案，也不是很熱心——你懂的。

「哪有那麼容易？總要談過才知道，」陳區長微微一笑，心裏卻是有一絲惱怒，這銀行還真是挑肥揀瘦。

「嗯，」陳太忠淡淡地看他一眼，「有什麼事，白天辦公室談，你先安排王總去吃飯。」

「其實農民的主要障礙，還是在先期的培訓和投資上，」徐瑞麟終於插話了，說句實話，他雖然是分管農林水的，卻也覺得陳區長的步子邁得大了一點，有點勉強了。

「你也許覺得，他們有點和_圖_書愚昧，但是真這麼想的話，那愚昧的是你，」陳太忠很不屑地笑一笑，「只要你們給我足夠的技術支持，我敢保證，北崇的散養一定合格……不就是養魚嗎？能難到什麼地方去？」

關鍵是，要充分激發農戶們的主觀能動性，這個問題不解決，永遠是授人以魚。

陳太忠一向認為，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所以這件事情雖然在北崇最近的項目里，不算是什麼大事，卻是他相當重視的事——哪怕此事的繁瑣程度，甚至超出了自備電廠。

但是對陳區長來說，這個態度就很沒意思了，他想的是我給你個機會，你要是能抓住了，以後有什麼好事兒，我也能照顧你，但是你現在跟我這麼說話，那就是你自己不珍惜了。

陳區長還是在文山會海中抽出時間跑鄉鎮，這天他去視察了兩家大棚養殖戶的成績，又謝絕了對方的留飯，不過再回來的時候，就是晚上六點半了。

陳區長其實挺煩別人登門說事，區長也是人，也要有休息時間，不過平常來的都是下屬或者熟人，而他又是一個人住，也沒辦法說什麼。

其他人則是一臉的平靜，他們聽得出來，專家是感慨要把很多心思用在培訓上了，不過這跟他們關係不大，他們頭疼的是區長的一意孤行，會帶來太多的繁瑣小事。

刺完趙鄉長，他又扭頭刺陳區長，「其實負責地講，我們項目組一直都不贊成你搞這個散養，時機不成和圖書熟，積累一定經驗之後，再搞散養比較合適，你這是拍腦瓜決定。」

然而非常不幸的是，趙鄉長和蔣書記，目前正被這樣的細節所困擾，兩條以上，五條以下的娃娃魚，農戶想養殖它，得是十比一的比例。

「明天早上辦公室見，」陳太忠很隨意地一擺手，「出去的時候，把門帶上……」

這種局面下，不是勇於任事的人，會做出理智的取捨，但是陳太忠還就一門心思走到黑了，原因很簡單：區里的發展，未必能讓農戶受多少益。

天已經逐漸地長了，六點半也才是擦擦黑，他和王媛媛走到門口，就發現門口停著一輛越野車，走到近前一看，居然還是賓士——外地的牌子。

陳區長因此，特意口頭表揚了農業局，你們想到的很多，可體現的就是一個宗旨，很容易被廣大的農民理解和消化——你們是站在他們的立場，完善了這些細節的，非常難得。

「擔子……真的有點重，」趙鄉長呲牙苦笑，厚厚的瓶子底眼鏡，扭曲了他的真實眼神，他含含糊糊地回答，「我們真的很想都留在濁水。」

「你到底想說什麼呢？」陳太忠問得很不客氣，開什麼玩笑，一百多畝地呢，建設安保都是錢，幸虧是在山坡上，征地用不了多少，都由濁水鄉負擔了。

兩者相較，是很不對稱的投入產出比，電廠的阻力大，但是關鍵的阻力就是那麼幾個，一一對付不難解決，娃娃魚散養的阻ｈttｐs://ｗww.heｔｕｂook.ｃom.cｏm力小，可真的是太繁瑣了——大家都知道，哪怕吃力無所謂，吃力不討好就沒意思了。

眼見一個素不相識的傢伙——可能有點錢，居然要進自己的住所說事，我跟你有那麼熟嗎？更別說還是李紅星引來的。

陳區長打電話的速度不慢，說了幾句之後，他掛了電話之後，面無表情地走了回來。

所以濁水鄉的兩個領導很苦惱，一家就得出好幾萬，鄉里真的沒這麼多的富戶，當然，濁水鄉接近兩萬人，一次能拿出五萬的家庭，肯定也超過五十戶了，但是他們不可能都對娃娃魚養殖感興趣，更別說有人想養娃娃魚，還沒地兒呢。

而那些繁複的條款，只是為了一個目的——儘可能避免可能發生的意外，而這正是陳區長所追求的，儘可能地細化政策法規，但是同時，沒必要讓農民全部記熟這些。

「我是說，你一期工程就是兩千條的池子，滿打滿算，擠上兩千四五百條，明年的魚苗你打算怎麼處理？」李瑜冷冷地發問，「打算兩年出魚的話，二期工程你得抓緊了……總不能五千條全散養吧？」

「你這是做夢，」李瑜說話，真的是一點都不客氣，他也是五比一政策的支持者，「散養兩千條的話，你鄉里起碼要貸給農戶一千多萬，你就不可能有這麼多錢。」

而更遺憾的是，這並不是痛苦的終結，專家們視察了周圍一圈之後，還是李瑜表態了，「這片地不錯，地形地貌能這和圖書麼保持下去的話，很合適養殖娃娃魚，很清凈也水質合格。」

「不過我有個建議，一年生的娃娃魚賣不起價錢去，最少兩年甚至三年，或者四年，越大的娃娃魚越值錢，而越大的娃娃魚，它越容易適應生長環境，好養……當然，超過五年的，我就建議你別養了，投入產出不成比例不說，萬一死了太划不來了。」

不過他倆前腳進，李主任後腳就跟了進來，追在領導屁股後面彙報，「區長，王總是來投資的，他想見您一面了解情況……」

大家只需要弄明白一個宗旨就行了，至於哪些細節可能涉及到自己，那在災禍降臨之前，有針對性地去了解，也不算遲——所謂法律和道德的關係，可不就該是這樣的嗎？

眾人交換一個眼光，終於是無語，這是勸不進去了，眼看著年輕的區長拿著電話走到一邊，禿頂不以為然地搖搖頭，「這個錢……還真不好掙。」

陳太忠何嘗不知道，自己有點勉強了？指望連養魚都未必會的農民去養娃娃魚，真的是操切了，他現在最穩妥的做法，是集中精力，抓一些大項目，北崇的經濟能得到更好地發展，農民們自然能享受到發展的成果，他不該把心思放在這種瑣碎的小事上。

「你一個搞研究的，根本不知道農民的脫貧慾望有多麼強烈，」陳區長被他說得惱了，他伸出一根手指晃一晃，「你永遠不要低估……農民的主觀能動性，他們缺的只是一個機會。」

「啪」地一聲輕響，和-圖-書趙印盒想也不想，抬手狠狠地一拍自己的額頭，我艹，合著今年要散養的，是兩千條娃娃魚苗——這鄉里的壓力，大得沒邊兒了。

那麼做的不是沒有，但那是村委會，不是區政府。

不過錢的問題，對他來說並不是什麼大事，所以他就將這份悻悻壓到了心裏，而是說起了執行的問題，這裏面還有太多的細節要敲定。

「培訓的問題，有李專家他們解決，」面對徐區長的好意，陳區長不動聲色地點點頭，「至於說錢的問題……我來解決好了。」

他是給市工行的蘇曼妮打電話，蘇行長聽說是對農村的小額信貸，興趣登時就小了一些，她表示說，這種貸款主要是走農行，或者信用社，不過呢……工行也不是不能談，咱們還是見面說吧。

但是他心裏卻非常明白，這個事情他不能不抓，因為那些發展的成果對農民們而言，都是假的，他們享受不到貼身的利益——區里發展了，就能給農民們發錢了？

「趙印盒你這動作，是要表示個什麼意思？」陳區長冷冷地發問了——這貨的動作，真的太大了，他想要假裝看不見都不可能。

這是個什麼人？陳太忠側頭看一眼，也懶得理會，正要擦身而過，前面跑過來一個人，呲著大黃牙發話，「區長您可算回來了……陸海來的王總找您。」

「王總你好，」陳太忠沖他微微一點頭，也不看他伸來的手，「有什麼事情，你先跟李主任說，對我來說，現在已經下班了，不是工作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