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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光是地震，這也是垮山的預兆，」陳區長不說滑坡什麼的，直接用北崇的俗話解釋了，「雨下得大了，就會出現這種現象。」

接下來，就是陳區長講話了，他的聲音大得很，即使不用喇叭，大家在雨中也聽得明明白白，年輕的區長指出，最近村子里的雞鴨狗亂跳，可能是有垮山的危險，大家要高度重視。

李紅星穿好衣服就要跑，不成想陳區長一把拽住他，將手裡的一口大鍋遞過去，「把這個端到路那邊，鍋里有生薑，不許灑了！」

陳太忠則是捏著電話，不停地給李強撥號，李書記也不知道怎麼回事，睡得死沉死沉的，於是他又掛了電話給隋彪打。

待他開始張羅著泡茶，陳區長才問起了關於防汛工作的準備情況。

不管怎麼說，這是一個巨大隱患，陳區長肯定要一了百了地消除這個隱患——他完全具備這個能力，不過現在這個雨，下得不是很大，這會兒滑坡不是很科學。

就在凌晨四點的時候，陳太忠猛地被驚醒了，他豎起耳朵一聽，禁不住罵一句，「我艹你大爺，這會兒大家還都在睡覺呢！」

還敢頂嘴？陳區長冷冷地掃他一眼，「事是做出來的，不是說出來的！」

不管怎麼說，村委會是把警報發出去了，而且再三強調說，出現險情的可能性很大，你們儘快回家，及早做準備。

石俊傑也喝了不少酒，但是也睡得不踏實，和圖書聽到這響動，蹭地就蹦了起來，他甚至都沒有去聽什麼，赤著上身就跑出去拉電鈴，就在此刻，隔壁傳來了林鎮長几近於凄厲的喊聲。

小賈村的村長消息也還算靈通，走了沒幾步，他就從小巷裡走了出來，「林鎮長來了啊？呦，這不是陳區長嗎？我代表小賈村的全體村民們歡迎您前來。」

「你們聽我說，」陳太忠將聲音再提得高一點，壓住了種種雜音，「不管能不能垮到這裏來，大家都要有足夠的心理準備，有備才能無患，區里這也是為你們的生命財產著想……現在，石村長給大家講一講具體事項。」

石俊傑等人已經開始燒薑湯了，還有人四下找小樹榦架塑料布，由於晚上才強調了應急方案，喝酒的時候還在不停地說，所以雖然亂一點，倒也保持了一定的章法。

眾人就紛紛散去，也不知道聽進去了沒有，倒是有十來個村民不怕下雨，纏住陳區長和褚書記了解情況。

一次電鈴沒叫來多少人，石俊傑又拉一次玲，這次大家才知道，村子是真有事了，又等了十來分鐘，差不多就來了兩百來號人。

村長叫石俊傑，看起來也是五十齣頭，他將人迎進距離大路不遠的村委會，村委會的院子不小，兩溜平房看起來也很老舊，不過牆倒是刷得挺白，上面寫著一行鮮紅的大字，「一胎環，二胎扎，三胎四胎殺殺殺！！！」

這個https://m.hetubook.com.com預警相對比較及時，約莫十分鐘左右，村子里的人就順著車燈的指引，全跑到了這個小高坡上，然後只聽得一陣悶雷在遠處轟隆隆地響起，漸漸地由遠及近，到最後形成了驚天的狂嘯。

「有要緊事哩，陳區長都來了，要跟大家親自談，」石村長悶聲悶氣地回答。

時近傍晚，四月底的天已經很長了，陰霾的天空下滿是細密的雨絲，雨滴並不是很大，但是細緻綿密，直給人一種無窮無盡的感覺。

陳太忠不厭其煩地向大家講，說這個有準備總比沒準備強，可是褚寶玉就被人問得挺麻煩，到最後他索性站起身子來，「陳區長，鎮上有點事情，我先回去了，林鎮長在這裏，有什麼事兒，您吩咐他就行了。」

李強是喝酒了，睡得比較死，不過他迷迷糊糊地將電話反手打過去的時候，發現陳太忠居然「正在通話中」，他一個激靈就坐了起來，「這是出什麼事兒了？」

「垮山也垮不到咱這兒來吧？」登時就有村民表示疑惑，又有人附和，村子里的人想到啥就說啥，也沒有什麼秩序。

陳區長自己也不容易，他蹲下身，抱起好幾摞子大碗，蹣跚地向院外走去——碗本身就很重了，而這路還特別難走。

陳太忠衝出房間，一腳就踹開了石村長睡覺的門，大聲喊一嗓子，「石俊傑，你他媽還睡……快敲鈴！」

石俊和*圖*書傑本來想請示一下褚書記，我該不該召開村民大會，看到老書記面色不善，只能站起身走出去，不多時，一陣急促的電鈴聲響起，尖厲而清脆。

石村長聞言登時閉嘴，三輪鎮雖然離區政府很遠，可他也聽說了，新來的區長是非常能幹也非常強勢的，這無謂的口舌之爭很沒有必要。

大約晚上十點鐘的時候，李紅星帶著政府辦的兩個人趕到了，麵包車裡拉了塑料布、礦泉水、餅乾、煤氣灶等物資。

我聽了你這種奇怪的指示，還不是唯領導論？石村長心裏真是很不舒服，不過他也不敢辯解，下一刻，他發現了新的情況，「褚老書記，您也來了？」

隋書記在晚上已經接到了陳太忠的電話，不過接起電話，聽說小賈村果然遭遇了泥石流，還是禁不住愣了一愣，「人員財產損失情況如何？」

「人員還在統計中，泥石流還沒過來，」陳區長沉穩地回答，「你趕緊動員起來基幹民兵，帶上應急物資，足夠的水和藥品，趕來小賈村……李書記打過來電話了，不跟你說了。」

「你聽！」陳太忠氣急敗壞地喊一聲，穿上外套就往外走。

聽到那邊掛了電話，隋彪愣了足有十秒鐘，才蹦起來穿衣服，「我艹，這陳太忠長了一張什麼樣的嘴巴？」

這隻是陳太忠表示重視的一種方式，雨一直在下，他決定等明天上午的時候，把山弄塌算了，當天晚上，大家就都擠在和*圖*書村委會，喝酒喝到十二點，才醉醺醺地睡去。

就這麼深一腳淺一腳的，陳區長等人打著雨傘向村委會走去，褚寶玉倒好，根本不挪窩，就站在車邊，冷冷地看著他們離去。

接下來，就是陳區長等人在村子里吃飯了，不過這村子的飯，做得也是相當難吃，倒是有大塊肉，還有兩隻雞，陳太忠最後還是忍不住了，「給上盤油炸花生米。」

「我們是計生落後村，」石俊傑苦笑一聲，「這麼寫，也是讓上級領導看到我們的決心！」

凌晨四點鐘，尖厲的電鈴響了起來，不過這次石村長沒拉了那麼久，就是一分鐘，隔了一陣，又拉半分鐘，然後大家開始往外跑。

「唔，」褚寶玉面無表情地哼一聲，走到一邊坐下，也沒有說話的意思。

「這個……不能吧？」石俊傑先是微微一愣，然後才想起來自己是在跟區長說話，「這是氣象局的領導有什麼指示？」

「咱們先去找小賈村的村長，」陳太忠既然決定不走了，就要親自安排一下緊急情況下的脫險事宜。

跑出來的人，五花八門啥樣的都有，有的人打著雨傘抱著電視，這是比較重視的，有的人就是空手跑出來了，最後跑出來的人里，還有光著膀子的。

然後石村長就拎個小喇叭走到大家面前，將預案講述一遍——這個東西村裡不缺，只不過平常少強調，現在翻出來了，甚至石村長念得興起，「……才能更好地把文https://m.hetubook.com.com化大革命進行……嗯，念串列了。」

「你搞基層工作，不要唯領導論，要有自己的判斷，」陳區長毫不客氣地訓斥他，「現在，馬上召開村民大會，把應急預案布置下去……時間不等人，聽見沒有？」

林鎮長豎起耳朵聽一聽，覺得沒聽到啥，於是又趴在地上，耳朵貼著地面聽，下一刻他就蹦了起來，「我艹，真是怕啥來啥……垮山啦，大家快醒一醒！」

好容易走到公路另一邊，大家撿個高處落腳，然後陳太忠才發現，李紅星抱著大鍋在地上摔了一個狗啃泥，生薑全掉進泥水了，他氣得一腳就踹了過去，「你他媽的就不幹正經事。」

電鈴響了足足有五分鐘，才有村民們打著傘、穿著雨衣走了進來，大家紛紛地抱怨著，「這大雨天兒的，石村長你不摟著婆娘睡覺，硬是要折騰啥？」

石村長的回答很空泛，待聽到領導指出村子里動物的異動時，他承認有這些現象，但也很不以為然，「有人說了要地震啥的，咱不信這個邪，其他村子沒事的嘛。」

陳太忠縱然有很要緊的正事待辦，看到這一行字，也禁不住呲牙倒吸一口涼氣，尤其那鮮紅的三個感嘆號，怎麼看都給人一種血淋淋的感覺，「我說石村長，你們這個標語……回頭刷了！」

林繼龍跟他擠在一個屋，雖然喝了不少酒，但是跟區長在一起，他睡得很輕，聽到這話騰地就醒了，「區長……發生什麼事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