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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誰敢！」老羅厲喝一聲，手一伸就拎起一把鐵鍬來，怎奈……人老了不能不服老，眨眼之間，他就被一幫小年輕按在地上，一頓拳打腳踢，登時口鼻直冒鮮血。

噼里啪啦動手的期間，有警察來了，不過這位是回父母家吃飯的，這片兒的人，有什麼動靜，都不太習慣報警——警察來和不來是一樣的，通過電話也就了解情況了。

還是回家安全，羅裕不怕白道上的折騰——就算省委組織部不出面，那都無所謂，文章刊發總是過了報社的，他是有組織的。

「艹，我這麼說了嗎？」這位一聽也慫了，他們都是這一片的場面人，有人砸場子，肯定要出面，但是傷著自個兒就沒意思了，「海洋出息了啊，靠上陳太忠了。」

「你是他爸？老漢你滾開，」一個頭上包著繃帶的禿頭髮話了，「找的是你兒子，不長眼的話，連你一起打……弟兄們給我砸。」

所以他住的這片棚戶區，沒什麼外來人敢來撒野——棚戶區里就有兩個素波知名的混混，人家混得好，已經不在這裏，但是家屬還在。

「陳太忠辦事，少尼瑪逼逼……不關你的事，再說一個字，整死你個孫子，」于海洋一指對方，呲牙咧嘴地發話，「咋，不服氣？」

「咋回事兒呢？」這警察走過來，難得的是，他還穿了一身警服，于海洋也不好無視。

「闖哥，真不好意思了，」于海洋笑眯眯地發話，他也是見人說人話，見鬼和-圖-書說鬼話的主兒，事實上，他不在乎這個闖哥，但是……社會上混，叫別人個哥，也不見得就吃虧了，「我不能給你這個面子，他散可以，我散不行，陳太忠陳主任要我好看呢，你擔待點兒。」

這話難聽，但卻是實話，羅裕心裏認可，想到能跟那些聞名已久的名記，隔空筆墨交鋒，他也是按捺不住的激動，不過他還有疑惑：要是那個國家幹部來搞我呢？

就是李雲彤的話，他認識的「專業人士」多了去了，若非如此，何須一個小小的于海洋出頭？

「我就覺得你是特別不服氣的樣子，」于海洋是滾刀肉，欺軟怕硬最是在行，其實他有點小九九——以前哥們兒混得是不太好，但是既然靠上陳太忠了，你敢跟我呲牙，我就敢跟你沒完，於是他就摸出了手機，「那啥，你報個字型大小……我跟領導彙報一下。」

「我艹，跑到咱們這兒撒野了，」旁邊有鄰居看不下眼了，不過他們不說報警，「叫二葫蘆家的來……誰眼瞎了。」

反正先寫吧，我寫得過分點，社裡斃了也不是我的事兒，四維同志作出了決定——如果不被槍斃的話，下一步就是跟老前輩們的亂戰了。

此人說得頭頭是道，但是就像大家想的那樣，羅裕也不是白痴，聽完之後，他苦笑著表示，真對不住了，你說的層次太高，我不敢高攀啊。

稿子還真沒斃，當天就排版刊發了，一向跟他不怎麼對ｈttps://ｍ•heｔubooｋ.ｃoｍ•cｏｍ眼的副總編，也只是意味深長地感嘆一句，「真佩服你的膽量……後生可畏。」

同行的對罵，他也不怕，事實上，他還有很深的期待——你們一定要看不慣我哦。

但是黑道……這就比較頭疼了，所以他還是早點回家的好。

十有八九，就是省委組織部的托兒，在農貿市場找機緣，被我撞到了，他這麼猜測。

真是莫大的諷刺，他都不好報警，怎麼報？因為他被自己報道的苦主打了？

「找羅裕什麼事？」羅裕的老爸站了出來，他是積年的老乾警了，往那兒一站，一股威嚴撲面而來，「我是他爸，有話跟我說也行。」

你罵人，別人肯定要罵你，罵來罵去的，你就紅了嘛，那位很不屑地表示，這年頭不管好名壞名，出名就行——你本來就沒名氣，失敗了也沒啥吧？

「我……」羅裕吐出一個字來，剩下的話，硬生生又都咽了回去，這個事情，他還真沒法說，他敢撕破臉皮，跟其他報業老前輩打擂台——求名嘛，當不擇手段。

我跟你就沒話，小警察很是無語，他看一眼羅裕，「小羅，咱們從小長大的，你實話實說，省得羅叔抱怨我……陳太忠為什麼找你麻煩？你要佔理，我幫你找地方說理。」

不成想他才一回家，還沒顧得上吃午飯，院子里就稀里嘩啦地走進七八個漢子，「羅裕在哪兒，誰是羅裕？」

要細說這恩怨的話，他也開不了這個口和_圖_書，他倒是可以說，這是自己報道了陳太忠的劣跡，所以被人報復了，但是難以解釋的是，打他的人，正是他為之鳴不平的主兒。

殊不知，陳太忠要于海洋出面，追求的也就是這種效果——我都不跟你計較，直接讓苦主去扇你耳光，看你有臉聲張嗎？

那隨便你吧，那位也不勉強，博名聲的大好機會，送到你門口，你都不懂得珍惜，跑你的軟廣告好了。

「陳太忠挺厲害，我知道，」另一個男人點點頭，又撇一撇嘴，「你們活兒幹得利索點，別打擾別人，聽見沒有？」

到現在為止，有能耐的人都搬走了，但總還有個別警察留下來，就算房屋換了主人，現主人跟前主人也有這樣那樣的關係——公房是不能買賣的，但是使一點手段的話，可以長期擁有，前主人肯讓後面住進來，關係不問可知。

於是他乾笑一聲，「警官，私人恩怨，那啥，我們就走了……羅裕，不怕告訴你，這事兒沒完，陳太忠覺得是我買的稿子，你他媽把我害慘了，你不死，我得死。」

沒過兩分鐘，兩個漢子從院子外面走了過來，兩個人都喝得臉膛通紅，「尼瑪，一幫小|逼鬧啥呢……知道這是哪兒嗎？」

「這尼瑪……什麼玩意兒，」警官輕聲嘀咕一句，他見這幫人個個不含糊，不摸頭腦的情況下，他也不想強出頭，省得吃了眼前虧，尤其是雙方還認識，倒不著急計較。

能博多少名聲？羅裕心裏，其實也有點猶豫和圖書，他可以懷疑對方是個騙子，但是他內心深處，也有一個聲音在吶喊：萬一是真的呢？

「陳太忠可大了啊，要我給韓老五打電話嗎？」這位也挺不含糊，其實這個棚戶區，是相當複雜的，因為有市局背景，很多人的眼皮子很雜，英雄譜背得也溜。

「海洋你整個卵蛋，大家都散了，」旁邊又過來個漢子，卻是認識于海洋的，「艹，幹什麼呢，大中午的。」

「陳太忠惹不得嗎？」羅裕的父親已經被打了一個鼻青臉腫，眼見整個家都被砸了個稀巴爛，他真是怒火中燒，「你們現在這一茬人……也配叫警察？」

「尼瑪，」一個男人低聲嘀咕一句，看一看同伴，「艹，這算啥事兒？」

坐在屋裡的羅裕也被揪了出來，待大家辨明正主之後，上前又是劈頭蓋臉一頓胖揍，剩下的幾個小夥子，直接就把房子的門窗和家裡的擺設砸個稀爛。

他們要是真有那麼大的能量，你這篇報道就不會見報，你擔心個什麼？那位不屑地拍出一千塊錢來——你寫就行了，要是發不了的話，這一千塊錢，我也不跟你要。

「你這麼說就沒意思了，傷感情，」于海洋微微一笑，「要不我跟陳主任說一聲，五哥接下這檔子事兒了？」

但是對著知根知底的鄰居，那些歪理講不通啊——鄰里關係，從來是中國社會最不能忽視的，半輩子的同事，一輩子的鄰居。

每個人都希望，自己能在行業里出人頭地，那也是人生價值的體現ｗwｗ•hｅtubｏｏｋ•com.ｃｏm。

「艹，說起來話長，」于海洋苦笑一聲，扭頭吩咐幾個小年輕，「看什麼看？打人啊！」

入耳陳太忠三個字，他眉頭一皺，「羅叔，你兒子惹陳太忠了？」

天底下，還有比這更滑稽的事兒嗎？他幫某人出頭說話，某人轉臉就打他一頓，還把家也砸了——因為他亂說話。

他的父親是老民警，住的這一片小棚戶區，警察扎堆，都是公房——市局原來就在這一片，後來遷走了，但是很多沒資格遷走的人，就留在了這裏。

2002年末的一千塊錢，很不少了，羅裕的保底工資也才一千塊，加上稿費、全勤、誤餐這些，也就是一千七八的模樣，當然，要是業績好的話，一年也能掙個四五萬，也就是說，一個月能掙四千的話，他基本上可以滿足了。

有省委組織部的支持，他不怕屠神證道，真是想一想都令人熱血沸騰啊。

今天上午，報紙發行之後，他才知道這效應有多麼恐怖，不過對於那些威脅恐嚇的電話，他淡然一笑——稿件能順利刊發，他就認定，自己確實是獲得了省委組織部的默許，自然不會在意白道，你再大，大過省委組織部去？

一千塊錢對他來說，不是車馬費那麼小的事，關鍵是他通過這一千塊錢意識到，對方說的還真有那個可能——要不人家吃傻逼了，白給他錢？

可黑道上找事，他還是有點害怕，尤其是聽說，那陳太忠做事，肆無忌憚百無禁忌，他就覺得，躲回家裡呆幾天，比較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