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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一個思路來想，陳太忠是跟他要一千萬，而不是要三十畝地，這多少還是能負擔得起的——若是真的跟老柳村要三十畝地，那他就只有哭的份兒了。

北崇絕對是優質的買家，這樣的人上門談買地，實在是不該怠慢的，所以鄭濤想起來這個事情，其實也很是懊惱——認真談的話，沒準一畝四十萬都賣得出去。

「那這賣不了地，你對我還有什麼用處？」陳太忠冷冷地看鄭濤一眼，「回小黑屋蹲著吧，就當是個反面教材了。」

你這個同志，說話不是很注意啊，陳太忠聽得有點無語，這位明顯連村長都不是，居然代他這個區長決定，要讓鄭濤在場，真是……情商不算很夠。

「嗯，他做不了我的主，鄭濤你給我閉嘴，」陳太忠看得一時大樂，臉上還要做出無所謂的樣子，「老朱你帶著他走吧……省得兩位老柳村的鄉親，說話不方便。」

「九百萬……」鄭濤的臉色，登時就苦得不能再苦了，他就算是村長，拿出這麼一大筆錢來，也是相當地肉疼——一百萬就足夠雇傭個頂級殺手了。

「這就是你態度不端正，」陳太忠本來都懶得理他了，聽他說得好像挺無辜，忍不住說一句，「想賣就談，不想賣就直說……一句話的事情，讓你搞得這麼複雜，共產黨的天下，就是讓你這種人敗壞了，明明是個村幹部，非要擺出個財政部長的架勢，好像手裡攥了多大權。」

「我這個……不是https://m.hetubook.com.com怕得罪人嗎？」鄭濤苦笑一聲，其實他不僅僅是不想得罪人，而是在自矜身份的同時，考校對方——有沒有什麼來頭，能不能合作，是不是肥羊。

「不需要，」陳太忠搖搖頭，很不屑地哼一聲，「要是我追討欠賬，都需要欠條來證明了……你可以昧著不還。」

「要不我給北崇出三百萬的現金，」鄭村長也知道，自打自己命令村民去打北崇的菜販，就註定要大出血了——這是不以他的意志為轉移的，「建希望小學。」

「這個東西，你們該拿給朝田紀檢委的，」陳太忠真是有點哭笑不得……

資料上說了不少東西，語氣是相當偏頗的，不切實際的猜測也很多——這很正常，告狀的資料大抵都是這樣，不過上面也有點複印件，說明賬目資料有很大的問題，還是有點乾貨的。

「很多人想從我們村裡拿地，給的價錢不高不說，還不能按時付款，好多搞房地產開發的，就是貸款買地，買了地，錢不到位……他還要拿這個地去抵押，我老柳村總共也就一千來畝地，經得起折騰嗎？」

這個法子也不能說完全沒用，很多小有辦法的人，就在老柳村折戟了，想找鄭濤的麻煩吧，理由還不是很就手。

「出不起，還是不想出？」陳太忠的眉頭微微一眯，「連上其他安撫費用，一千萬就搞定了……我陳太忠張嘴了，不能再便www.hetubook.com.com宜了吧？」

但陳太忠就是這麼肆無忌憚地點出來了，他想一想，終於是喟然地嘆口氣——人和人真是不能比的。

「他在吧，無所謂方便不方便，」中年男人走進院門，「我這輩子都跟他扛到底了。」

這倆還沒來得及站起身，外面又有人按門鈴，廖大寶過去接一下對講門鈴，扭頭看一眼領導，「老柳村的人，說是有重要情況彙報。」

他這個心態，其實有點東方總廠項思誠的心態——我先抻著你，你要是有關係，就動用關係；你要是有誠意，就想辦法找門路；你要是錢多人傻，那就拿錢砸我好了。

這便是傳說中的「存人失地，人地皆存；存地失人，人地皆失」，保得住村長的位子，一千萬真的不打緊。

明明是你的衝動，好不好？鄭濤覺得自己真是沒處講理了，他要村民打北崇人，這是他的不對，但是真正得罪了廣大村民的，是來自北崇的報復！

我沒你那麼猛嘛，談不攏就能不談，誰的賬也不買，數遍全中國，能有幾個陳太忠？鄭村長心裏暗暗腹誹，嘴上卻也不敢說什麼。

不過這個時候，他不能叫這個真，只得苦笑一聲，「那您說句話吧。」

不過他也無意多計較，「嗯，那你有什麼重要情況反應呢？」

他的腿腳不是很靈活，走路的時候，左腿好像有點問題，陳太忠掃一眼……哦，有陳舊性骨折，難怪呢。

「這還沒完了呢，」陳太忠聽得嘀咕和圖書一句，「讓他們進來。」

「我要向陳區長反應，鄭濤平常在村裡欺男霸女，利用權勢為非作歹，惡意侵佔村裡的收入，」中年男子走過來，雙手遞給陳區長一個文件袋，「這裡是證據。」

「百分之三的違約金，你賠九百萬吧，」陳太忠隨手一擺，「我是看你說話還痛快，沒按百分之十收取，你要珍惜。」

「容你緩三年，按銀行貸款利息走，」陳太忠微微一笑，亮出了兩排雪白的牙齒，「歡迎你找人來找我麻煩，不過那就不是一千萬的事兒了，你想好了……我這人不喜歡不教而誅。」

「那你不想賣地，就直說嘛，」朱奮起一伸手，從區長那裡又摸過一根煙來，施施然地點上，「一句話不說，攥著拳頭讓別人猜，真當鄉下來的都是土包子？」

「介於惹得起和惹不起之間的人，實在太多了，」鄭濤終於有機會說出他的苦衷。

院門一開，外面走進兩個人來，鄭濤一見，眼睛就瞪圓了，「你倆來北崇幹什麼？」

「我知道錯了，」鄭濤這個時候，還是要表示出自己的恭順的。

沒錯，老柳村還就是這麼個行情，他要是想著白送三十畝地給陳太忠，那他這個村長，鐵鐵地撐不過下一任了，要知道，這次吃了苦的，都是他的心腹——這麼一搞的話，人心散了，隊伍就沒法帶了，須知，村裡還有反對他的勢力。

「那你看著辦吧，」陳太忠一擺手，也懶得跟此人多說什麼，「我要吃飯了，小廖你和*圖*書訂飯……你倆走吧。」

「這次不是我有意怠慢，實在是頭上婆婆太多啊，」鄭濤苦笑著一攤手，其實他一直想說明這個問題，朱局長既然說到了，他正好藉機解釋一番。

你要是啥都沒有，那就從哪兒來回哪兒去，我也不見你人——省得平白無故地拉仇恨。

而他若是從自家口袋裡掏一千萬出來，不動村裡的土地，那麼他連任的可能性就極高——只要能坐穩村長的位置，這一千萬早晚找得回來。

鄭村長也是如此，談都不談，先認定對方沒能力吃下這塊地，或者沒能力以比較合適的價格吃下這塊地——切，怕惹人，你幹什麼的村長？

鄭濤想一想，終於咬咬牙點點頭，「成……不過這個數兒有點大，能容我緩兩天嗎？」

「有種你就昧著別還，」朱奮起聞言，輕笑一聲，「就像你這次不見孟區長一樣，自己選擇了，不要怪別人。」

所以他最終同意了支付這個一千萬，「需要我打欠條嗎？」

「怎麼會呢？」鄭濤乾笑一聲，事實上，他心裏真是存了找人收拾陳太忠的想法，想他干村長五六年，家底兒也不過才兩千來萬，這還是加上不動產，一下拿出一千萬來，真的要疼死的。

「北崇區長姓陳，不姓鄭吧？」打頭的是個中年漢子，身材削瘦頭髮花白，他冷冷地看一眼鄭濤，「你能做了北崇的主？」

「看把你美得，」陳太忠哼一聲，「我本來要在老柳買一千畝地，三個億的買賣，就因為你的衝動……黃和圖書了，三百萬就夠賠的？」

「小廖去點菜，」他擺一下手，順手接過文件袋，抽出一疊厚厚的資料，隨意翻兩下之後，又將資料裝回袋子，訝異地看一眼中年男人，「你給我這個資料……有什麼用嗎？」

這話的氣場，就太強大了，鄭濤一時無語凝噎——有什麼樣的底氣，才能說出這樣話來？

站在他的角度，這個腹誹是有道理的，但是他就沒有想到，若不是將這個村長的位置，視為斂財的機會，他也可以挺直腰桿大聲說話的——大不了就是不幹了。

「幹不了這個村長，那你就別干，」陳太忠很不屑地哼一聲，鄭濤這個態度，是令他非常不爽的，就又讓他想起來，在燕子家遭遇的拆遷公司——不管你願意不願意談，我就先認定你是窮鬼了，不給你說話的機會。

但是這個態度撞上陳太忠，那就是真真正正的撞正大板了，老柳村終究不是東方廠，東方廠那是買方市場，而現在的土地雖然是賣方市場，可真正腰纏萬貫的買家，也是很受歡迎的，沒有誰求誰一說。

「我們希望北崇區政府，能將鄭濤這個惡棍繩之以法，」中年男人一臉凝重地回答。

但是誰能想到，一個小小的、名不見經傳的北崇，能有這麼大的購買力呢？鄭村長尤其沒有想到，北崇的區長，是如此地不講理。

優質的買家，甚至可以人為地製造出小範圍的買方市場。

不過現在，說什麼也都晚了，他只能很遺憾地表示，「只能說，是我態度不端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