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眾目睽睽之下，年輕的正處用食指輕戳兩下對方的胸膛，笑著發問，「有種你再說一遍？」

怪不得這貨有這個底氣呢，陳太忠聽得微微一笑，沖李小文招一招手，「來，李小文，你給我過來。」

王偉新在旁邊聽得明白，於是插一句嘴，「太忠你這還不明白，吳市長體諒他們，他們不體諒吳市長……欺負吳市長年輕。」

「關鍵還是，非典的事情，市裡重視不夠，」吳言嘆口氣，「而且有些幹部的特權心理，真的太重了。」

這誰啊？陳太忠狐疑地看一眼吳言。

「小鍾問一下，怎麼回事，」吳言不跟他對話，直接吩咐鍾韻秋，這也是常務副的做派……

敢在鳳凰賓館鳴槍示警，如此奇葩的人物，想忘掉也很難，更別說此事驚動了章堯東和段衛華。

倒是王偉新輕咳一聲，面無表情地發話，「這是哪個正處啊，聽起來挺有魄力的。」

「李小文最近跟謝書記關係不錯，」王偉新低聲嘀咕一句，然後摸出一根煙來點上。

「我是想起帶頭作用，這不是要隔離我，我就主動配合了嗎？」李小文一攤雙手，待理不待理地看著吳言，「但是隔離到這個小帳篷里，我覺得不合適，市醫院有處級幹部病房的……我可以享受相關待遇。」

「我這個副市長太年輕嘛，」吳言微微一笑，她在外人面前，是很少笑的，現在這個笑容，也是支隊陳太忠，不過她的眼中，一絲惱怒一掠而過。

這原本是實話，陳區長已經和*圖*書離開天南，現在待在鳳凰，就是普通人的身份，不便作威作福，但是他以普通人的身份跟人結怨，那就是私人恩怨，除非他明顯地不講理，否則組織上都不好明顯出面干涉——天南的領導，憑啥命令恆北的幹部呢？

所以他就鬧了起來，你隔離我可以，隔離在市醫院，還得讓我住處級幹部的病房，住帳篷……旁邊就是磚房的。

吳言也剛從車上下來，聽到這話，只是不引人注目地揚一揚眉毛，也沒說什麼。

「我看著你有點面熟，」陳太忠點點頭，沒再說什麼——話趕話嘛，這個可以理解。

「是我沒管住嘴巴，」一個矮胖的傢伙走了出來，臉上也是陰晴不定，「吳市長是市領導，只不過吵起來了，話趕話沒好話，請陳主任你理解……呦，吳市長也來了。」

有類似感覺的，並不僅僅他一人，就連吳言都微微一怔，這種話你私下說可以，怎麼能在公開場合說出來呢？

這樣的地方搞隔離，不是很就手，吳言安排了人，這兩天在廠房裡打隔斷和頂子，不過要隔離的人太多，還是要用上帳篷做補充。

「怎麼，還要我請你出來？」陳太忠又是一笑，「別自誤啊。」

一行人加快腳步走了過去，爭吵的人猛然見到這麼一大群人走過來，也停止了爭吵，愕然地看著來人。

這是鳳凰檢察院的副檢察長，曾經有意反貪局局長一職，不過陳太忠第一次陪唐亦萱在鳳凰賓館吃飯的時候，hｔｔps://ｍ.ｈeｔuｂoｏｋ.com.com招惹了時任鳳凰政法委書記戎艷梅的兒子——大約是哪個影視公司的人，想撩撥小萱萱做演員來的，戎書記的兒子跟那個公司有點瓜葛。

陳太忠不理會他，只是微微一笑，「那我現在告訴你，你住也得住，不住也得住……你有意見？」

他很想問一句，你也是正處，而且還是外地的，憑啥這樣命令我呢？不過他也知道，跟某些人是沒辦法講理的，他只要敢炸刺，對方大拳頭打過來，他都找不到地方說理——姓陳的沒資格命令他，但是私人恩怨的話……警察根本不會管。

「你是一定要找我的碴兒了？」李小文聽到這話，臉色登時變得刷白，他沉寂了好幾年，好不容易又搭上了謝五德的線兒，眼下聽到陳太忠如此地不給面子，也是有點惱了——我都已經不要特殊對待了，現在連插個隊都不行？

民間是人心惶惶的，但是一般的幹部反倒是不怕，因為他們有獲得消息的渠道，既然上面說沒事，那就是沒事——老百姓一定不相信，那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李小文你在折騰什麼，身為領導幹部，你不該起帶頭作用嗎？」吳言冷冷地發問。

「先住帳篷，不許插隊，」陳太忠笑一聲，從口袋裡摸出一盒煙來，抽出一根點上，才慢條斯理地發話，「非典面前，人人平等。」

面對警察和醫護人員，李檢察長也沒有負隅頑抗的心思，乖乖地上車跟著來了，但是一到地頭，和_圖_書他就真的惱了——尼瑪，讓我住帳篷？勞資是正處啊。

李小文……我艹，原來是你！陳太忠聽到這個名字，終於想起了此人是誰。

可是李小文一見是這種情況，他就惱火了，說你隔離我，怎麼能隔離到這種地方？我好歹也是正處，你居然讓我住帳篷？

「陳區長你有話請直說，」李小文警惕地看他一眼，不肯上前，他的臉上保持著淡淡的笑意，但是心裏很緊張。

那前來和稀泥的中年人聽到這話，禁不住退後兩步，他是衛生系統的，以前光聽說陳太忠的跋扈和不講理了，現在親耳聽到這話，頓生聞名不如見面的感覺——這貨真有那麼狂，比傳說中的還要狂妄。

陳太忠聽完這個因果，感覺還是有點不可思議，於是他看一眼吳言，「市裡決定的事情，他一個正處，嚼穀什麼勁兒？」

「有隔斷也行，」李小文聞言，正好借坡下驢，看到吳市長和王市長聯袂前來，他已經有點心虛了，又對上這出名不講理的傢伙，他也不想再爭取什麼特權了——姓陳的這傢伙，什麼時候回來的呢？

但是他當著這麼多人說出來，那就太狂妄了，尤其是他不但點了謝五德的名，還點了天南一把手杜毅的名。

「好了，一會兒就有一個隔斷打好了，李處長先搬進去，」一個中年人走過來，試圖緩解氣氛，「院里的特護病房，沒有空的了……你先將就一下吧。」

他們幾個人說話，都是在一邊圍做一堆，李小文想聽，也無從談起，和-圖-書只能眼巴巴看著。

後來，李小文自然是悲劇了，但是也沒有被雙開，只是在鳳凰官場失去了存在感，沒人再說他了。

所以他就鬧了起來。

「我就問你一句，這個帳篷你住不住？」陳太忠微微一笑，也懶得跟他多說。

「你說什麼？我沒聽到，」陳區長向前走兩步，一抬手，李處長嚇得登時就是個哆嗦。

這樣的辦公樓，其實是最合適搞隔離的，不過廠里不給，那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吳言協調下了一塊地，卻是生產區的地，裏面有廠房，但是這廠房寬大無比，而且很多房高十來米，換個燈泡都得架雲梯。

「非典預防，考驗的就是執行力，」陳太忠看她一眼，又看一眼王偉新，「如果我們北崇不是頂住了美國人奧觀海，現在可能也是到處病例了。」

「我有自己的待遇的嘛，」李小文摸不清他的話意，也不敢太過強硬，不過他並不覺得，自己提了什麼過分的要求，「鳳凰雖然有病例了，總共也就那麼幾起，我配合你們隔離一下，還不得給我個特護病房？」

合著這化工廠的破產，不是很徹底，還有很多問題沒有解決，所以前面的辦公樓，還有人在使用——其實門口拿著紅外測溫儀檢驗的，都是化工廠的人。

其實，陳太忠已經不記得戎艷梅的兒子叫什麼了，那個影視公司的名字，他更是記不清了，但是他卻記得，李小文|做為副檢察長，護主心切，居然鳴槍示警。

「陳太忠？」有人倒吸一口涼氣，顯然是認出了這個ｈttｐs://ｗｗｗ.hｅtｕbooｋ•ｃｏｍ•cｏｍ昔日鳳凰市的混世魔王。

李小文雙唇緊閉，卻是不敢再說一個字。

「你最好識趣點，」陳太忠等了一陣，見他不說話，雙手一背轉身離開，「別給我找你麻煩的借口……到時候不要說謝五德，杜毅也護不住你。」

說到這裏，鍾韻秋不無遺憾地解釋，「化工廠就給了咱們廠區這一塊地，前面的辦公區，沒給咱們用，廠里還有留守人員呢。」

說來說去，還是非典在鳳凰沒有爆發，所以上面領導不怎麼重視，下面的幹部覺得配合隔離，就是很給面子了，這固然跟特權思想有關，但是跟消息不透明也不無關係——由此可見，捂蓋子真不是什麼好事。

鍾韻秋一了解情況，敢情這李小文，接觸過昨天確診為非典的病人，這就是隔離對象了，不過需要指出的是：此人體溫都沒有升高，只是隔離對象。

這才是她的難辦之處，雖然是鳳凰的官場新星前途無量，做事也很強勢，但正因為年輕，反倒是不好跟老同志計較太多——年輕已經很礙眼了，若加上不懂得尊重老人，不知道有多少人會看不順眼。

「哪個正處提吳言來著？」陳太忠不等別人發話，先笑眯眯地發問了，小白是他的女人，自家副廳的女人，被一個小正處不放在眼裡，他是忍不住這口氣的。

「我……」李小文猶豫一下，終究是不敢再說下去，大部分鳳凰的幹部都清楚，微笑的陳主任遠比憤怒的陳主任可怕。

所謂的「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大約就是李小文此刻的狀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