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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知道了，」朱奮起壓了電話之後，長嘆一聲，陳書記你說得再輕鬆，終究是死人了，殺人償命欠債還錢，這扛得住嗎？

「那……死就死了吧，」陳太忠一聽是這種因果，一點都不在意，「找到嫌疑人了嗎？」

「哦，劉主任啊，坐，」陳太忠笑著站起身，先伸手跟劉主任握一握，然後招呼這四位坐下，「我們太期待台辦的支持了，也非常歡迎台胞的投資。」

偷的時候不許別人管，還大大咧咧地打擊報復，這還叫偷嗎？這叫搶！

不成想，這個舉動，是徹底地激怒了攤主，他一抹額頭，發現滿手的鮮血，於是大喊一聲，「北崇的爺們兒，往死里打，打死算我的！」

他心裏確實是這麼認為的，所謂小偷，為什麼叫小偷呢？那就是要偷偷摸摸地行竊，見勢不妙就要撒腿跑人——知道自己心虛嘛。

「原來是北崇的台胞，」陳太忠又伸手跟張興旺握一下，很熱情地發話，「歡迎回來，多走一走看一看，看一下家鄉近幾年的發展變化，能住下就更好了。」

而前屯的劉老二在自己的莊稼地里下毒，毒死了李大嘎子的奶牛，也要承擔責任，這就說明——保護自己財產的行為，不一定是正確的。

「好了寶琳，」張興旺輕咳一聲，中止了女兒的言論，「正事重要……陳書記，我此次回鄉，是想問一問，我張家在三輪鎮上的祖產，能否還回來？」

其實不待他說話，旁邊就撲過來三四個年和*圖*書輕人，手裡拎著板凳、剪刀什麼的，又有人將搭衣服的竹竿一伸，將兩個賊人絆倒在地。

尤其是這攤主，在固定地方做買賣，須得防小偷的同夥找后賬，所以小偷偷東西的時候，最不怕的就是攤主。

那被偷的女士本來是要作證的，聽說死人了，她有點害怕，結果北崇人告訴她，沒啥可怕的，區里獎勵見義勇為，有陳書記在，你要真的偷偷溜走，反而是自找麻煩。

「北崇的事情，什麼時候輪到外人說話了？」陳太忠很不屑地哼一聲，「找不到嫌疑人，那就不用找了，誰想唧唧歪歪，告訴他們，沖我來……我說話算話，北崇人打死小偷，那就是活該。」

韓主任稍微怔了一怔，馬上笑著回答，「張女士你這麼說，就是不了解情況了，你沒在北崇待過，這裏一向是這樣，民風淳樸，鄰里鄰居關係都處得相當好，見了小偷人人喊打，這屬於守望相助……區里也正在大力提倡見義勇為。」

韓世華猶豫一下，辯解道，「他們偷竊被發現之後，傷人了，這引起了公憤。」

「回國？」陳太忠聽得眼睛一眯。

「該怎麼處理就怎麼處理，醫藥費分局墊付，」陳太忠輕描淡寫地發話，想到白鳳鳴都要讓學員付學費，他覺得自己實在太好說話了，「等小偷好了之後，做工抵債。」

事實上，韓主任並不是很認同區里搞的那一套見義勇為，不過他現在是陳書記的大管家，萬一表現和*圖*書不好，很可能就失去這個位置，所以他必須幫忙說話，但是這個辯解……難免就有力度不夠的嫌疑。

「曝光？」韓世華的眉頭一揚，群眾自發地打死小偷，這顯然證明了大陸的法制建設不夠健全，「張女士你應該多走一走看一看，北崇現在的治安非常好，路不拾遺夜不閉戶，靠的就是這種守望相助的精神，靠的就是區里非常注重道德建設。」

「以犧牲法治換來的安寧，不要也罷，」張寶琳這嘴皮子還真跟得上，口口聲聲不離法治。

不成想，望風的那位提起手裡的雨傘，衝著他的眼睛就扎了過去，總算他躲得及時，雨傘尖只是在額頭劃了很大一個口子。

「我去醫院幹什麼？」陳太忠很奇怪地發問，「我都說了，誰不服氣找我來，無非是一個小偷，被憤怒的群眾打死了，大家很嫉惡如仇……這不是應該的嗎？」

這也是做賊的慣例，一旦被發現，先表現出窮凶極惡來，狠狠地收拾一頓多事的——看你小子下次再多事，然後就襯著這股子蠻橫鎮住別人的時候，抬腳走人。

「我有說錯嗎？」那張寶琳聞言，不服氣地提高了聲音，「這街道明明很破舊，還不如台、灣的鄉下，法治更是沒有，只見到野蠻和粗暴。」

「目前還沒有，不過當時有省台辦的人在場，還有籍貫北崇的台胞，」朱奮起苦笑著回答，「真是運氣不好。」

陳書記在還是陳區長的時候，就表示過，要整頓ｈｔtｐs://ｗwｗ.ｈeｔuｂooｋ.ｃｏm.ｃom北崇的社會風氣，對小偷小摸之類的事情，一定要做到老鼠過街人人喊打，不能像大城市一般，對各種小偷小摸行為徹底漠視。

嗯？陳太忠聽得眉頭一皺，心說你們上手段的時候，也不知道悠著點，真是能給我添亂，不過下一刻，他決定還是先弄明白一點，「在分局裡被打死的？」

而這個攤主的反應，也超出了小偷的想像，一般情況下，攤主也就是使個眼色什麼之類的，還要防小偷惦記上，哪裡有這麼直接喊的？

但是這年頭，終究是法治社會了，雲中的趙老漢在自家院子里的樹上抹毒藥，毒死了別人家的羊，就要賠錢，最後在縣政府門口服毒自殺。

不過總算還好，當時下手的人太多，致命一擊到底是誰乾的，這不好查清楚，而且，陳書記就不讓查了。

他是這麼想的，陳太忠可不這麼認為，法院有解讀法律的權力，但是我區政府有制定政策法規的權力——見義勇為，就是要鼓勵的。

「他有個同夥，脾臟破裂了，這個怎麼辦？」朱奮起問起另一個問題。

「這是小女張寶琳，」張興旺顫巍巍地回答，「她生在台、灣，對老家沒有什麼印象，年輕人說話沒分寸，陳書記你不要介意。」

大約在下午五點左右，陳書記正在區黨委辦公，韓世華帶了四個人進來，他指著一個肥碩的男人介紹，「書記，這是省台辦的劉主任……想跟您談一談。」

「你怎麼知道，我沒有和*圖*書被偷？」張寶琳看他一眼，很是義憤填膺的樣子，「這種多數人的暴政，我回國之後，會向媒體曝光的。」

「可是台辦的人也說，現在是法治社會，」朱奮起鬱悶地嘆口氣，「書記，您能來一下醫院嗎？」

他絕口不提人民商場反應的情況，就只當不知道了。

「哪裡，小偷小摸是歸派出所管，」朱奮起乾笑一聲，「是被憤怒的群眾打死的……」

於是他掏出一把匕首，對著攤主就扎了過去，「尼瑪……叫你多事！」

張興旺嘿然不語，那劉主任低下頭喝茶，陳太忠見狀，看一眼韓世華——你幹啥呢？難道對付這種小女人，也要我出馬？

攤主是賣衣服的，手邊別說秤砣什麼的，連個勺子都沒有，而衣服又不能拿來抵擋——扎壞了就不值錢了，見狀忙不迭一閃身。

尤其是，發難的是隱藏在一邊的望風者，旁人想要管這個不平，就要擔心旁邊是否還隱藏著第三個、第四個同夥。

「公憤便可以殺人？」張寶琳不屑地哼一聲，「大陸的邏輯，真是古怪。」

那見義勇為打死人，可就更難說了，而且還被台胞看了去。

「我沒有看到淳樸，只看到野蠻，看到多數人的暴政，」張女士很不客氣地回答，「偷竊是不對的，但是罪不至死，就算該死，也當由法治部門來裁定。」

盜竊是發生在人民商場，小偷是兩個年輕人，一個打掩護望風一個負責偷，在偷一個女士的時候，被攤主發現了，攤主大喊一聲，「你個賊www.hetubook.com.com娃！」

你都認為自己是外國人了，閑得蛋疼管這些？陳太忠的眼睛又是一眯：是在秀優越感？

「見義勇為，能有效地保障社會風氣，」陳太忠淡淡地回答，「人人愛我我愛人人，本來就應該是這樣，難道大家都冷漠地面對小偷橫行，坐視他們持刀行兇，這樣就好了？說來說去，被偷的不是你。」

「這就是咱北崇的台胞，張興旺張老先生，」劉主任指一指身邊雞皮鶴髮的老人，笑著介紹，「張家是北崇三輪鎮的望族，他的兩個親哥哥……嗯，不在了，但是張家在鎮子上，還有一些遠房親戚。」

偷錢的那位先是一愣，然後發現被偷的女士緊走兩步，躲到了一邊，也不敢叫真，於是他心裏大定——他並不知道，這女人其實不是本地人。

他想裝聾作啞，但是對方卻不肯干休，一個四十歲左右、穿著很考究的中年女人聞言，不屑地笑一聲，「變化……還真是沒什麼變化，街道很落後，老百姓的素質也跟不上去，我們親眼看到，一個竊賊被活活打死。」

「找死啊你，」這倆小偷是外地的，偷的時候根本就沒在意攤主，這年頭的事情就是這樣——哪怕別人都知道他倆在偷東西，只要失主不知道，那就無所謂。

一通暴打之後，大家報警，結果望風的那位被重物擊中額頭，搶救無效死了，另一個偷竊的傢伙，左邊脾臟破碎。

「這位是？」陳太忠理都不理她，而是側頭看一眼劉主任，不是每一個阿貓阿狗，都能跟我說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