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想一想北崇其他幹部也在介紹自己的關係，像林桓那種正直了一輩子的老人，都要為自家親戚謀取利益，小暢好歹也是個副區長，一定要區別對待嗎？

現在北崇四個女性副區長，一直是大家熱議的話題，而這四個副區長中，專業能力最差的，就是暢玉玲，但是同時，她引起的非議，卻也是最少的。

在會上，他也承認，自己對謠言的重視不夠，還很堅決地表示，廠里也要搞個公示牌，以後相關決策，也會寫告示上去。

「嗯，年後再說，」陳太忠點點頭，年前的頭茬二茬麻上市，對市場應該能造成足夠的影響，若是有人鐵下心思囤積居奇，對三茬麻還高價收，他不介意把收購價提高，哪怕他自己收不到多少，能提高對方的炒作成本，也是好的。

原來如此，羅雅平終於明白了，然後她又意識到另一個問題，「年前是這個價錢，年後再說？」

陳太忠被她弄得哭笑不得，卻又不得不認真回答，不管怎麼說，人家一個女娃娃，都能大半夜出來檢查工地，他還能計較什麼？

有人擔心，這麻賣出去，保不齊就在什麼地方扣住了，沒準還要追究我的責任，也有人覺得，陳區長對咱老百姓不錯，他這收麻價錢這麼低，不應該啊，咱得先問一問清楚，看區里是怎麼想的，然後再決定，賣給誰，怎麼賣。

這就是后話了，陳太忠現在考慮的是：能讓王媛媛來告狀，這羅雅平做事和-圖-書，也稍微有點激進了，你就不能像暢玉玲一樣，踏踏實實工作，團結好同事？

「我一開口，麻價刷地就掉了，」陳太忠這個苦惱，真是沒辦法形容，他不會妄自菲薄，北崇跟苧麻大縣慈清，以及敬德、五山和雲中籤有購銷意向，手裡資金也充裕，雖然在全國範圍內，不可能太大地影響麻價，但是在本省內，那是沒有任何問題的。

要說起來，農民們有時候真的很可憐，幾乎所有人都知道，外地人在區里收麻，因為差價實在太大，膽大一點的就直接賣了，但是很多人並不明白，自己該不該賣——要不說，很多農民吃虧，就吃虧在眼界和信息量上了。

「就是建築那一套，很難嗎？」金珍悻悻地撇撇嘴，「玉玲你以前不這樣啊。」

而且她深知自己的短板，不懂就問，甚至有晚上十二點半，給陳太忠打電話的經歷——因為天氣炎熱，絕大部分工程是晚上施工，暢區長偶爾夜裡出來視察，遇到了問題，就敢隨便打電話給陳書記請教。

事實證明，他的想法沒有錯，直到九月底，苧麻的價格，才慢慢地開始回落，這一段時間的瘋狂搶麻，並不是因為有人要繼續炒作苧麻，而是麻企對新麻，有大量需求，再加上有人沒拋完存貨，隨便托一下市，價錢就掉不下來。

暢玉玲才沒什麼壓力，她陪著自己的同學走下樓，洋洋得意地悄聲發問，「你看，我說不用找別ｈetｕｂooｋ.cｏｍ.ｃｏm人，陳老大很給我面子，對吧？」

陳太忠才感嘆，這暢區長待人接物的能力，要強於羅區長，不成想沒過兩天，暢玉玲就帶著一個三十歲左右的女人，來到他的辦公室，「頭兒，這是我的大學同學金珍，她家在朝田就是干工程，施工機械和熟練技術工人很多，能否讓她也參与區里的建設？」

「你先慢慢來吧，」暢玉玲微微搖頭，「他給我面子，我可不能掉鏈子，你家的施工隊，大部分掌握在你哥手裡，你拉起自己的人馬來，我再考慮多給你點活。」

不過，他才被收拾了一遭，前些日子區里開會，陳太忠在會上不點名說了他一通，說個別幹部眼裡只有自己的罈罈罐罐，區里的決策，就當成自己的收益了，這個傾向是很危險的——你要真是自己掙到的，區里不眼紅，但明明不是，你就別亂打主意。

因為這個原因，他本能地排斥暢玉玲介紹他人過來——有些頭不能隨便開，開了頭容易剎不住，可是面對這種上門的請示，他又不好一點面子不留。

只要陳某人沒有公開表態，那問題就不大，就是他回答羅雅平的話——他若公開表態，那就相當於公然釋放信號了，不亂才怪。

陳太忠對此倒是看得很開，老百姓獲知情報的能力，比苧麻販子差得太多了，北崇現在到底是怎麼回事，苧麻販子隨便就分析出來了，不會因為苧麻廠多了個告知，就和-圖-書降價多少。

終於開始介紹關係戶了？陳書記其實一直防著暢玉玲這一步，能在最後關頭空降下來，又是第四個女性區長，若說沒打算在北崇謀取利益，那真是鬼都不信。

「他們隨便賣嘛，人傻錢多，難得有佔便宜的時候，為啥不佔呢？」陳太忠很苦惱地撓一撓頭，「我不管那些收麻的，就是讓大家隨便賣……總不能讓我在電視上講話吧？」

事實上，雖然沒有麻農來苧麻廠賣麻，可是來打聽消息的人不少。

這是對他的警告——闢謠不力，王廠長很清楚，回來之後就開了全廠大會，說有個別職工信謠傳謠，這是不應該的，苧麻一進一出，是賺了錢，但是這個決策，是區政府下的，收購的資金，是區里找的，咱廠里能留下一成利潤，已經不錯了。

「可是希望咱提高收購價格的，都是為北崇著想的，」羅雅平的情緒很激動，她大約是屬於膽汁質性格的，「他們說，九塊一公斤，都願意賣給區里，看到外地人收麻，他們也為區里著急。」

第二天，她就來到了苧麻廠，找到相關領導交待一下，要是有人來廠里賣麻，你就讓人告知，市場上的麻價高，可以賣向市場。

「那是，玉玲你面子夠大，」金珍笑著點點頭，「可得多給我點活兒。」

「可是你一直乾的是會計，」暢玉玲有點不高興了，「先給你個活兒試手，有我幫你看著，你干熟了，再考慮多給你。」

他想讓和圖書北崇的老百姓多賺錢，不過這話還不便明說，一時間，他居然禁不住想到了，自己曾經跟人爭辯過的知情權。

這並不僅僅是上有所好下必甚焉，王廠長很明白，自己若是不能再很好地做出補救，這個廠長就干到頭了。

陳書記摸起一根煙來，慢吞吞地點著，然後緩緩地發話，「按程序來吧，既然是小暢你的關係，我就還是那句話，同等情況下，優先照顧，盡量多用北崇人。」

「我老爸開口，我哥才不敢說話，」金珍哼一聲，她家是兄妹二人，老爸掙下老大的基業，她哥哥總想獨吞，說什麼嫁出去的就不姓金了，她自然是分外不平，所以積極地自己聯繫活，此次知道暢玉玲當了副區長，還分管建設，就找了過來。

「我知道了，」羅區長點點頭，站起身告辭。

所以他現在夾著尾巴做人，面對羅區長的指示，他表示一定完成任務。

「我們的大才女都不懂，難道別人就很懂？」金珍奉承她一句，不過暢玉玲因為相貌不佳，大學里一直在努力學習，成績確實也不差，「我看你們陳書記也未必懂。」

暢區長很擅長團結同事，她對男同事的態度普通——身為一個相貌不太好的女性，跟男同事的關係，普通就很好，不過她團結女同事的能力，真的相當強。

苧麻廠開始告知麻農，你們可以賣到市場上，王媛媛很快得到了消息，她對羅雅平不打招呼就這麼搞，有點小小的不滿，於是找到陳和*圖*書書記反應情況。

「他懂得比我多的多，現在基本上就是他帶我，」暢玉玲不動聲色地回答，心裏卻是一聲輕嘆。

說句自不量力的話，他的決定，甚至可能影響周邊幾省的麻價。

「為什麼不能講話呢？這是統一認識的時候，」羅雅平恨不得揪住他去講話。

「難倒不難，干好可真不容易，」暢玉玲感觸頗深地嘆口氣，「等你下了基層就明白了，接地氣真不是那麼容易的。」

「陳書記您放心，我是玉玲的同學，不會給她丟臉，也不會辜負您的信任，」金珍笑眯眯地表示，「只會比別人強，不會比別人差。」

一斤差著一塊多，誰有這麼蠢，往苧麻廠賣？王廠長聽得心裏冷笑，一斤差上三五分錢，小戶麻農或者感念陳區長，會把麻賣到這裏……差這麼多，區里又不管其他人收購，真當老百姓是傻瓜？

陳太忠點點頭，拿起手邊的報紙學習了起來，這女人的相貌，可以算中上，但是他一點搭理的興趣都沒有，反倒有點好奇——小暢你這相貌，和她常在一起，壓力很大吧？

衣不如新人不如故，王主任對書記的心思很了解——就是想讓北崇的麻農多掙錢，可是羅雅平你這麼搞，苧麻販子聽到北崇苧麻廠半公開地把麻往外推，這不是幫著外人，打壓北崇麻農的利潤嗎？

因為他的態度和藹，知道的東西也多，一來二去，暢玉玲越來越願意向他請教，跟初來的時候那種遠遠避開的情況，大不相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