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亂清

作者:青玉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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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卷 天道好還 第一六七章 聰明反被聰明誤

第十卷 天道好還

第一六七章 聰明反被聰明誤

「原來如此,」關卓凡點了點頭,「嗯,倒也不是一點兒道理沒有。」
連說了三個「是」字,舌頭如同打了結一般,最後兩個字,無論如何,說不出來。
終於說出來了。
頓了一頓,王守正十分艱難地把話說了出來:「卑職和魏仁甫……反覆揣摩,懷疑是……是……是……」
王守正遞上名貼的時候,門房看他的眼神,好像在看一件什麼有趣的物事:一個六品的官兒,大晚上的,求見王爺?
關卓凡沒有作聲。
真是聰明反被聰明誤!
如果不提「楊梅」,從頭到尾,就當「天花」治,就算小皇帝最終不治,運氣的話,自己和魏吉恩,「革職留任」——這終有「起複」的時候的;糟一些,丟了差使,砸了飯碗,被趕出太醫院;最壞的情形,也不過充軍、發配——不過,出現這個情形的可能性,其實非常之低,本朝恩澤深厚,皇帝龍馭上賓了,沒有過這麼拿太醫出氣的。
「『楊梅』這個病,」關卓凡說道,「沒有男女交合,是『過』不了人的——你的意思,即是說,皇上已經有了男女之事了,是吧?」
如果「上頭」認為,自己和魏吉恩有意「卸責」——把本屬於太醫的責任,往「上頭」的頭上https://www.hetubook.com.com推,那麼,自己和魏吉恩,再有十條命,也不夠死的呀!
頓了一頓,「這個點兒發作,太不是時候了!如王爺之前所言,『出天花』,是病人拿自己的『本源』同『胎毒』作戰,兩軍對壘,勢均力敵,難解難分,這時候,突然殺出另一支人馬,打橫插過來,這個仗,就難打了!」
「會是什麼隱疾呢?」
「是,因為……之前一直沒有發作,所以,就一直沒有發現。」
「王爺,大險!」
反正,無論如何,小命無虞。
向關卓凡稟報小皇帝古怪的脈象的時候,王守正一邊字斟句酌地說著,一邊偷覷著關卓凡的臉色。
「回王爺,」王守正說道,「天花雖然致命,卻並不如何傷腎,所以,卑職和魏仁甫兩個,都以為,皇上的身上,還有,其他的……隱疾。」
「那你是哪個意思啊?」
關卓凡「格格」一笑,說道:「是則是之,非則非之——王竹賓,你耍小孩子呢?」
再頓一頓,「皇上的底子如果足夠強,還好些,偏偏……聖躬稟賦素弱,這個時候,就是『外感』一類的小毛病,也不敢有,何況……『楊梅』這種虎狼之症?」
自己和魏hetubook•com•com吉恩,都想過要「為尊者諱」——這不消說了;也都想過「責任」——可是,想來想去,想的都是自己的「責任」,沒有想過「上頭」的「責任」——沒有想過,如果小皇帝坐實了「楊梅」,「上頭」要負什麼責任?
說不下去了。
過了好一會兒,關卓凡說道:「行了,別磕頭了,再磕下去,就要見血了,明兒若有人問起來,你還不曉得怎麼譬解呢!」
「魏仁甫為皇上請脈的時候,」王守正小心翼翼地說道,「還發現了『沉微』的脈象,即在『沉』的同時,脈象微弱,似有若無。王爺明鑒,這個『沉微』,若加重了,就是『脈微欲絕』,那可就是『腎陽虛脫』的脈象!」
說了這句話,關卓凡的右手,放到了桌子上,食指、中指併攏,輕輕的敲了兩下,然後虛虛的點了點王守正,平靜的說道:「如果皇上的腎虛,真的是『楊梅』所致,那你說,這個『楊梅』,是怎麼來的呢?」
終於憋出了這麼一句:「我……我看錯了!皇上……不是腎虛,不是楊梅,就是天花,就是天花!」
「竹賓,」關卓凡溫和地說道,「我說過的,在我這兒,有什麼話,都可以說;還有——有什麼話,都和*圖*書必須說。」
這叫我怎麼說啊?
當天晚上,朝內北小街,軒親王府。
軒親王雖然微微蹙起了眉頭,但神色依舊平和,臉上沒有什麼大的波瀾。
王守正心頭大定,抹了把汗,連聲說道:「是,是,王爺明鑒,王爺明鑒!」
王守正臉上陪著笑,不過,心裏卻是有數的,軒親王一定會見他。
「是,確實無疑。」
「就是說,皇上的腎,確實出了毛病?」
「你就直說——會怎麼樣吧!」
「是,是!」
「隱疾?」
屋子裡一片寂靜,王守正聽得見自己「怦怦」的心跳聲。
王守正受寵若驚,對於達成此行的目的,也多了幾分把握。
王守正後悔極了,恨不得一頭撞死!
就等著你這句話了!
現在呢?
「卑職……不敢說。」
「再接下來——如何?」
一連幾個「我」字堵在嘴邊,接下來,就不曉得說什麼了。
王守正心中略定,將「脈沉而細數,為腎陰虛之脈象」、「脈沉而遲,為腎陽虛之脈象」、「皇上的腎,極有可能,陰陽兩虛」的話,一一說了。
「回王爺,」王守正說道,「本來呢,『楊梅』這個病,雖然不能去根兒,卻並不一定致命,遷延多年,並不罕見,甚至跟到病人老死的,也不是沒有和-圖-書,可是,皇上的『楊梅』——」
「假若真的是楊梅——此時發作,會怎樣呢?」
「王爺,」王守正微微壓低了苦澀的聲音,「再接下來,就非臣下所忍言了。」
「『腎陽虛脫』——」關卓凡終於開口了,「險嗎?」
這句話,有著巨大的威壓,王守正無言以對,只有一味磕頭,腦門都碰青了。
王守正口中乾澀,不自禁地做了一個吞咽的動作,然後澀聲說道:「若真是『楊梅』,接下來的兩、三天,就會……呃,作癰、流膿、潰爛,再接下來……」
「呃……」
汗水從額頭上流了下來,流到了眼睛裏面,王守正不由伸手擦了一把,眼睛變得模糊了,看不清軒親王的表情了。
說到這兒,有點兒喘不過氣兒來的樣子,頓了頓,透了口氣,才繼續說道:「呃,卑職和魏仁甫兩個,反覆琢磨,除了,除了……這個,這個……楊梅,實在是……想不出第二種可能了。」
「是,是!」
「呃,這,這……」
關卓凡開口了,聲音異常平靜。
果然,關卓凡不僅接見了王守正,還是在書房接見的他——通常情況下,只有至交或者親信,才有進入書房的資格。
「這個『男女之事』,如果發生在宮裡邊兒,責任歸母后皇太后;如果https://m.hetubook.com.com發生在宮外邊兒,責任歸我——王竹賓,你說說看,這個責任,歸母后皇太后好呢?還是歸我好呢?」
王守正的汗水,又從額頭上流了下來。
「天花——傷腎?」
王守正停止了動作,但還是趴在地上,不敢抬起頭來。
「好,我明白了。」
這幾句話,關卓凡說的十分平靜,然而入于王守正之耳,卻如大晴天的打了幾個焦雷,他魂飛魄散,身子一軟,就從椅子上出溜了下來,往地上一跪,磕下頭去:「王爺,王爺,我不是這個意思啊!我不是這意思啊!」
王守正的汗水,流的更多了,心也重新怦怦地猛跳起來——軒親王的語氣,不大對頭呀!
可是,話已出口,無法收回,只能硬著頭皮說道:「回王爺,一般傷腎的毛病,都是少年酒色放縱,經年累月,人到中年之後,方會發病,皇上的春秋……呃,實在沒有理由,腎虛的脈象如此之……」
好好,正要您問這個呢!
「是……『楊梅』。」
「是什麼?」
「何以見得呢?」
王守正原本以為,軒親王必驚駭莫名,或許不假思索,便指斥自己「荒唐」——他不曉得,軒親王這種反常的表現,對自己,是禍是福?
「王爺,我真不是這個意思,真不是這個意思!我,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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