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亂清

作者:青玉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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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卷 天道好還 第二一一章 見龍在田,天下文明

第十卷 天道好還

第二一一章 見龍在田,天下文明

一進屋子,萬青藜就說,「竹坡,你太能異想天開了!你想過沒有,你這個摺子遞上去,會是個什麼情形?那……那還不捅破了天?這個責任,你擔不起啊!」
頓了頓,「竹坡,咱們……借一步說話,借一步說話!」
「藕翁,洋槍、洋炮,電報、鐵路,還有兩個太和殿那麼長的『冠軍號』,可都是『橘生淮南』,不曉得它們到了『淮北』,變成了『枳』沒有?」
寶廷自己,卻不是多麼意外的樣子,朗聲問道:「請教藕翁,我的這份摺子,到底哪裡不妥當了?」
「唉,竹坡,你——」
萬青藜早就料到,寶竹坡今天交來的題目不會好接,可「文宗顯皇帝血嗣未絕」之說,還是遠遠超出了意料,他的心不由高高的提了起來。
手抖得愈來愈厲害了,呼吸也愈來愈粗重了。
過了一會兒,萬青藜睜開眼睛,繼續看了下去。
翻開之後,只看了一眼題目,眼睛就倏然睜大了。
寶竹坡將就嗣皇帝之立,上一個驚天動地、驚世駭俗的摺子,這個消息,在寶廷和鮑湛霖、方家祥、汪以德、程彝等人彼此辯駁的當天,就傳了出去。到底是誰的嘴如此之快,已不可考,不過,寶廷既未接受鮑湛霖https://www.hetubook.com.com的「出了這個門兒,就不要再提了」的好意,則誰的嘴如此之快,亦不必考了。
啊?
「藕翁,你倒不如說,這些都是『奇技淫巧』。」
「竹坡,」萬青藜微微放緩了語氣,「你這份摺子,寫的雖然……花團錦簇,可是,說的都是英吉利、西班牙的事兒,中、外國情有別,何能一概而論?須知橘生淮南則為橘,生於淮北則為枳,你拿泰西的女王,比附中國的繼統,豈非……緣木求魚?」
寶廷是「講官」,有專折言事的權力,但是,他目下還是一個庶吉士,不是正式的翰林,就是說,還在「實習」,尚未「轉正」,因此,他若有所建言,要由翰林院掌院學士「代奏」,就是說,他的摺子,要由頂頭上司代送到外奏事處去。
萬青藜的臉色,忽紅、忽青、忽白,甚為可觀。
「嗐,那倒不至於……」
萬藕舲,你是為你自己好吧?
「如此說來,」寶廷說道,「最多不過免官歸旗罷了!我到底沾了『愛新覺羅』這個姓氏的光,就算免官,還有一份錢糧可領,未必吃得十分飽,可也未必就餓死了!」
洋務興起的早期,「奇技淫巧」是hetubook.com.com舊派拿來攻擊新派最常用的一個詞兒,不過,今時不同往日,在目下的語境中,「奇技淫巧」已經成了很忌諱的一個詞兒了,誰說這幾個字,誰就會被認定為「阻礙新政」,拿今天的話說,就是「政治不正確」。
大伙兒面面相覷:這個摺子,如此厲害?看得萬藕舲……頭昏目眩了?
萬青藜幾乎就要直斥「荒唐」,不過,他的涵養,到底比方家祥好的多,話已經到了嘴邊,還是忍住了。
沒看幾行,臉色就變了,捧著摺子的手,也微微發起抖來。
一邊說,一邊將摺子接了過來。
「義無反顧?」萬青藜微微冷笑,「竹坡,我把話說的明白些,你就算想這個『擁立之功』,也得選條靠譜點兒的路走啊!這個摺子遞了上去,不但你,連我這個『代奏』的,也一併成了朝野士林的笑柄了!」
「多謝藕翁眷注,」寶廷說道,「我已經想的很清楚了,義無反顧!」
這——
萬青藜的號,是「藕舲」。
「竹坡,你這不是抬杠嗎?」萬青藜皺起了眉頭,「十年寒窗不容易!年輕人,我是為你好!三思後行,三思後行啊!」
「不敢當,不敢當,」萬青藜很客氣的說道,「竹坡和*圖*書的大作,必是高明的。」
「捅破了天——」他平靜的說道,「藕翁太看得起我了,我不過一個庶吉士,哪裡有這個力量?至於『責任』二字,我也不曉得,摺子遞上去了,要我擔什麼責任?難道,『上頭』就因為這份摺子,砍了我的腦袋?」
以寶竹坡的出身……不至於吧?
好事者進一步打聽,寶竹坡的摺子,到底對嗣皇帝之立,有何建言?到底如何之……呃,「驚天動地、驚世駭俗」?嘴快的那位,做出一副諱莫如深、神秘兮兮的樣子,只說「明兒不就曉得了?等著看熱鬧就好」,其他的,再也不肯多說一個字了。
「這……」
果然,第二天一早,寶廷便整肅衣冠,出現在禮部大堂了。
於是,大伙兒的目光,都落在了和翰林院一街之隔的禮部上了。
「《易》曰:『見龍在田,天下文明。』」寶廷也微微放緩了語氣,「孔穎達疏之曰:『天下文明者,陽氣在田,始生萬物,故天下有文章而光明也。』可見,文明生器物,文明器物、文明器物,文明、器物,那是再也分不開來的。」
頓了一頓,嘴角露出了一絲譏嘲的微笑,「至不濟,我還可以拿三百兩銀子,到東北去開荒種田,幾年下www.hetubook.com.com來,出息說不定比做翰林還要好呢!」
「文宗顯皇帝血嗣未絕」——什麼意思?
萬青藜瞠目結舌,過了半響,說道:「這些都是器物……」
旁人都不禁愕然。
庶吉士的「話」——即摺子,掌院學士「代奏」——即代送,其實只是一個形式,言官、講官上書言事,是非常重要的權力,即便君上,也不可以隨意侵犯,何況臣下?印象中,還從來沒有過掌院學士不肯為庶吉士「代奏」的先例的!
頓了一頓,「藕翁,人家的『器物』,既然可以拿了過來,為我所用;那麼,人家的『文明』,為什麼就一定不可以也拿過來,借鑒一二呢?」
萬青藜張了張嘴,說不出話來。
他停了下來,吐出一口長氣,閉上眼睛,按了按自己的太陽穴。
萬青藜合上摺子,吁了口氣,顫聲說道:「竹坡,你的這些話,恕我……不能代奏!」
此時的翰林院掌院學士,由禮部尚書萬青藜兼署。這位掌院學士,大部分的時候,不在翰林院,而是在禮部,寶廷若要尋自己的頂頭上司,就得到禮部去,所以,大伙兒就都盯著翰林院對過的禮部啦。
「再者說了,咱們中國,也不是沒有過女皇帝嘛。」
「這,這……」
又過了一盞和_圖_書茶的光景,洋洋千余言的摺子,總算都看完了。
寶廷的聲音,立即高亢了起來:「藕翁,小子愚鈍,有話還請直言,我這條路,到底哪裡不靠譜了?」
旁人注意到了萬尚書的異常,不由相互以目:寶竹坡的摺子,果真「驚天動地、驚世駭俗」?
當著眾人的面,寶廷微微躬身,雙手遞上一個白摺子,大聲說道:「請藕翁教正!」
這不明擺著嘛!根本是瞎子都看得見,寶竹坡,你裝什麼傻?
禮部大堂旁觀的人,好奇心都被拽到了嗓子眼兒,可是,總不能跟過去聽壁角吧?看著萬青藜和寶廷進了屋子,只好議論紛紛,莫衷一是。
難道,寶竹坡在摺子里,說了什麼十分犯忌、甚至悖逆不道的話?
他以為自己眼花了,揉了揉眼睛,再看,沒錯,「翰林院庶吉士臣寶廷謹奏為文宗顯皇帝血嗣未絕仰祈睿鑒事」。
何況,萬青藜之為官,一向低調圓滑,與人為善,怎麼竟然會——
嗯,你要這麼說,倒還是有點兒道理的,到底是禮部正堂,望重士林,比那個方家祥要高明多了。
寶廷心中冷笑:是你擔不起吧?
不過,這個時候,萬青藜還不敢想象,寶廷居然會要求立榮安公主為帝。他暗暗吸了口氣,勉強鎮定下來,看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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