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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母后皇太后說道，「我是說如果——如果伊犁保不住，會有什麼結果？」

「啊，原來如此……」

四位大軍機都豎起了耳朵。

四位大軍機都是微微一怔：嗯，沒有順著曹毓瑛的話頭說下來啊？

他和曹、許、郭三人一齊答道：「是，臣等謹遵懿旨！」

四位大軍機都是心中一動：母后皇太后的這個安排，嗯，看得……很透徹嘛。

在行政規劃上，新疆分成了三大塊，分別由伊犁將軍、烏魯木齊都統和喀什噶爾參贊大臣管理，治所分別在伊犁、烏魯木齊和喀什噶爾。名義上，伊犁將軍是新疆的最高軍政長官，烏魯木齊都統和喀什噶爾參贊大臣為其下屬，但實際上，三人互不相屬，都是直接對北京負責。

沉吟片刻，母后皇太后擺出了一副終於下定了決心的樣子：「既然大伙兒都這麼說，我想，在『國運』二字面前，某一人的榮辱得失，不該再多去計較了。」

微微一頓，「伊犁的事兒，曹毓瑛說的好，嗯，『關係西征成敗，關係中國運途』——莫說我沒有準他『退歸藩邸』，就算他真的『退歸藩邸』了，他是『與國同戚』的人，也不能眼睜睜看著局面一路和-圖-書壞下去，干坐著不管不顧不是？」

文祥的聲音愈來愈是激昂，非但母后皇太后顏色已變，曹毓瑛、許庚身、郭嵩燾聽在耳中，亦覺驚心動魄。

「臣等不敢當『辛苦』二字——這都是為人臣者的本分。」

「回母后皇太后，」郭嵩燾說道，「臣亦附議！」

這幾句話，猶如黃鐘大呂，君臣上下，都有心旌搖動之感。

不過，文、曹、許、郭四位，是何等敏銳精明之人，隨即就明白了母后皇太后做如是說的「深意」。

這是要改變前議，指名批評醇王了！

一個「平方里」相當於「三、四頃」，數十萬「平方里」，不就是……呃，一百幾十萬頃？這個數字太大了，雖然文祥「譬解明白」，可是，母后皇太后還是覺得，實在是超出了自己的想象的能力。

「呃，回母后皇太后，這是狀量地方大小用的，一個『平方里』，大約相當於……呃，三、四頃的樣子。」

「今兒晚上，」慈安說道，「就辛苦你們幾位，趕一趕工，這道上諭，明兒一早，就要『明發』。」

「我曉得他心裏委屈、不痛快，」慈安平靜的說道，「可是，他是……『以天下為己任』的人，不ｈttｐs://ｗwｗ.hetuｂｏoｋ•ｃom.ｃｏｍ該為了心裏委屈、不痛快，就把『天下』扔到一邊兒，自己個兒躲清閑去了。」

微微一頓，「伊犁得失，關係西征成敗，關係中國運途！」

又頓一頓，「我記得，他很推崇林則徐的一句話，叫做……嗯，『苟利國家生死以，豈因禍福避趨之』？不曉得，林則徐撞上了他眼下的情形，會怎麼辦呢？」

「明兒個去朝內北小街傳旨，」慈安說道，「就你們四位吧，庄王、睿王、伯王和朱風標、瑞和他們幾個，就不去了——這麼著，你們和關卓凡，也許還能夠說上幾句話。」

頓了一頓，「到了那一步，非但今日種種辛苦，盡付流水，且羅剎不比阿古柏，得步進步，新疆之禍，必不能止於新疆，必東向蔓延！」

「頒過了旨，」慈安說道，「有幾句話，你們跟關卓凡說說——嗯，就算是我的『口諭』吧……」

「母后皇太后明鑒，」文祥說道，「惠遠城不保，即『伊犁九城』不保，亦即全伊犁數十萬里疆土不保……」

「王大臣會議上，」慈安說道，「醇郡王說了些……很不恰當的話，以致這個……呃，叫人挺寒心、挺喪氣的，對此，ｈtｔｐs://wwｗ•hｅtubook.cｏｍ.ｃｏm朝廷不能不……有所表示，嗯，你們就照這個意思，擬旨來看吧！」

默然片刻，慈安說道：「你們幾位，又怎麼看？」

「哦，是洋人的演算法吧？」

又頓一頓，「敵寇的勢力，養成之後，若壞關而入甘陝，則甘陝復亂，內地皆震！若侵入北路，蒙古諸部落皆將叩關內徙，則京師之肩背壞！」

「回母后皇太后，臣說的是……呃，『平方里』。」

「『平方里』……那是什麼？」

「一句話——」文祥說道，「臣以為，新疆實為我中國關外之樊籬，若樊籬一撤，雖欲閉關自守，豈可得乎？」

微微一頓，「臣方才請母后皇太后御覽的伊犁，只是伊犁的治所，所謂『伊犁九城』之首的惠遠城而已；『伊犁九城』，惠遠城之外，還有寧遠城、惠寧城、綏定城、塔勒奇城、瞻德城、廣仁城、拱宸城和熙春城，全部分佈於伊犁河谷；而伊犁地方廣大，又不止於伊犁河谷，整個伊犁，亦即伊犁將軍的轄區，大小和內地的一個省，也差不了多少！」

算了，算了，不去傷腦筋算算數了，反正，就是相當於「內地的一個省」。

「是，臣等遵旨！」

母后皇太后固然「啊，原ｍ.hｅtｕbｏｏｋ.cｏm.coｍ來如此」，另外三位大軍機，也不由心下佩服：伊犁的事情，是在奏對過程中出來的，文博川事先不可能就此特別做過功課，則「伊犁九城」信手拈來，其伊犁地理之熟稔，全在平日的功夫下的深，這一層，不能不暗道一個「服」字！

「謝母后皇太后賜膳！」

「我就在養心殿，等著你們的旨稿。不過，你們不必著急，用過了晚膳，再幹活兒——我自個兒的晚膳，也在養心殿傳。」

雖然，母后皇太后對伊犁的戰略價值認識不深，但如此發問，也多少有點兒明知故問的意思呀。

「是！」四位大軍機齊聲說道，「母后皇太后聖明！」

「回母后皇太后，」許庚身說道，「『伊犁得失，關係西征成敗，關係中國運途』——臣附議！」

「嗯，」慈安點了點頭，「我明白。」

「嗯，今兒個，」慈安說道，「從早上到現在，差不多折騰了一整天了，你們幾位，估計都沒怎麼正經吃過什麼東西，我叫御膳房，做幾樣好吃的，送到軍機處，你們……『挑燈夜戰』吧。」

慈安嚇了一跳：「數十萬里？」

「你繼續說。」

文祥暗舒了一口氣，答了聲是：「是！」

母后皇太后的眼睛亮了。

文祥心中和圖書暗暗的嘆息了一聲，可是——形勢比人強。

「回母后皇太后，」文祥朗聲說道，「伊犁絕對丟不得！」

四位大軍機不由都暗喝了一聲彩：這一軍，將得好！

微微一頓，「伊犁不保，其禍不止於伊犁！母后皇太后請看輿圖，伊犁之東，就是烏魯木齊——呃，臣說的不是伊犁和烏魯木齊這兩座城池，而是這兩大塊地方，亦即伊犁將軍和烏魯木齊都統各自的轄區。」

「伊犁不保，則烏魯木齊不保！」文祥的聲音提高了，「烏魯木齊不保，則北疆不保！北疆不保，母后皇太后可以想見——則全疆不保！」

「回母后皇太后，」曹毓瑛朗聲說道，「文祥擘畫明白，臣不能有所增減！」

好吧，我們都曉得，洋人只有「平方公里」的「演算法」，沒有「平方里」的「演算法」，文祥這個奇葩的「演算法」，是被母后皇太後生生的逼出來的。

早餐不算，除了中午在軒親王府吃了幾塊點心，四位大軍機，這一天下來，還真的「都沒怎麼正經吃過什麼東西」，母后皇太后的安排，十分貼心。

「是，母后皇太后體恤，無微不至，臣等感激涕零！」

「呃，」文祥有一點兒狼狽了，「這個，算是吧……」

過了片刻，緩緩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