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亂清

作者:青玉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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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卷 天道好還 第二七六章 刺客的供詞

第十卷 天道好還

第二七六章 刺客的供詞

燈光之下,四位大軍機的面色,都極凝重。
「不錯!」關卓凡恬然的點了點頭,「一切都看天意!」
四位大軍機同時睜大了眼睛。
「退一萬步來說,」關卓凡說道,「就算恩自上出,頂多、頂多,凌遲改為斬首——如當年肅順之故事。難道,還能像燒酒衚衕一樣,僅僅削爵、黜出玉牒、終身高牆圈禁?」
這個貌似良好的願望,自然是不會實現的,事實上,不但「風」不會「止」,「樹」,也根本沒真打算「靜」的。
呃……這麼快?!
真正是……開國以來未之有也!
「其實,」關卓凡說道,「我根本就沒派人訊問許某,我也不打算訊問了——我已下令,將許某秘密處死。」
關卓凡沉吟了一下,說道:「星叔和筠仙說得對,這樣吧,對外就這麼說——刺客身有隱疾,刑訊之時,突然發作,搶救不來,就此暴斃,如何?」
這句話,在大軍機們的心頭,又重重的敲了一下。
「陳子鶴等人,」曹毓瑛說道,「攀附肅順,函件往來,不論如何語涉悖逆,也只是文字招尤,到底沒有實在的……反跡!充其量,『誅心』而已!」
關卓凡沉吟了一下,嘆了口氣,說道:「說的也是!那好罷,我也不藏著掖著了——諸位請看!」
「唐章懷太子寫過一首《黃台瓜辭》,」關卓凡說道,「希翼可以感動武后,不對親生子女,趕盡殺絕。」
如果這個幕後主使,果然就是「那個人」,那麼,這是何等樣一件https://www.hetubook•com.com驚天大案?接下來,又會掀起何等樣的驚濤駭浪?對朝局,又會造成何等樣的深刻影響?
水榭四角,各裝了一盞玻璃罩子的「氣死風燈」,大軍機們看得清清楚楚——
關卓凡擺了擺手,「琢如,你先聽我說。」
曹毓瑛沉聲說道:「自有國法!」
至於「那個人」的命運……唉,就沒法子說了!
過了好一會兒,曹毓瑛正色說道,「王爺,這兩件事,是不一樣的!」
那個「敕命軒軍松江軍團總糧台駐京城辦事處」,還真是……了得啊。
頓了一頓,曼聲吟道,「種瓜黃台下,瓜熟子離離。一摘使瓜好,再摘使瓜稀。三摘猶自可,摘絕抱蔓歸。」
關卓凡微微苦笑:「這就是許某的『供詞』了。」
文祥鼻酸眼熱,正要開口,曹毓瑛緩緩說道:「只怕……人無害虎心,虎有傷人意!」
關卓凡的聲音,十分平靜,但文、曹、許、郭四人,心跳再次加快了。
章懷太子即李賢,他是武則天的次子,時太子李弘猝死,被續立為太子。故太子李弘是武則天的長子,李賢的胞兄,其薨逝的情形,頗為詭異,人皆傳為武后鴆殺;李賢接太子位后,與母后疑隙漸開,自覺不能保全,將步乃兄之後塵,於是做《黃台瓜辭》,向母后婉轉哀求,可是,終於不能免禍。
芙蓉榭中,一片沉默。
難道,幕後主使,真的是?!——
文、許、郭都明白,曹毓瑛口中的https://www.hetubook.com.com這「兩件事」,是指哪「兩件事」。
那個許保田,既然敢於刺殺軒親王,自是一等一的亡命之徒,不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家人、族人的安危,大約也不在他眼中。就擒之後,異常鎮定,也間接證明了,其人死硬頑固,不是輕易可以移志的。
「琢如方才說,」關卓凡說道,「許某的行徑,較之謀反大逆,根本無二,其問刑,亦應比照謀反大逆,凌遲處死,逢赦不赦——」
頓了頓,「既如此,咱們的話,就攤開來說罷!——毋庸諱言,刺客之主使者誰何,我所疑者,同諸公所疑者,大約是同一人。」
四位大軍機,有人掌心微汗,有人口乾舌燥,有人張了張嘴,卻沒說出什麼來。
什麼意思?
「哦?」
四人都愣住了:什麼意思啊?
本以為,他會遍熬苦刑,最快也得三、五之後,案情才有眉目,結果,兩個時辰不到,就招供了?
難題?什麼難題?
燒酒衚衕,指的是已被削去惇親王爵的奕誴。
「還有,若真的『比照謀反大逆』,『逢赦不赦』,即不能引用『八議』中的『議親』、『議貴』等名目了——嘿,到時候,就算有人有心替他求情,都沒處下嘴!」
這個白摺子裡邊,到底寫了些什麼?
文祥胸臆之間,微覺氣血翻湧,低聲說道:「一字不錯,王爺記心極佳。」
「王爺仁之盡、義之至,真正是無以復加了!」文祥激動的說道,「如果有人兀自不悟,不m.hetubook.com•com肯自新,那真是……獲罪于天,無所禱也!」
「這裏面兒都說了些什麼,」關卓凡微笑說道,「各位,想不想一睹為快呢?」
「這個事兒,」關卓凡說道,「希望到此為止——樹欲靜,風亦止!咱們還有多少大事要辦?不好再浪費精力,做無謂的紛爭了!」
無人異議。
「我之所以不審許某,」關卓凡嘆了口氣,「是因為——嗯,請諸公教我,如果審了出來,我是說,如果幕後實情、幕後主使,審了出來,我該何以置之呢?」
「我倒是樂意的,」關卓凡苦笑了一下,「可是,我怕有人不樂意——別的不說,只怕軒軍就先鬧了起來!」
芙蓉榭中,一時無語。
頓了頓,「琢如說的不錯——『自有國法』,可是,到時候,到底該置其人于哪一條國法呢?」
關卓凡曲起右手食指,在白摺子上輕輕的敲了一下,公布了謎底:「這裏邊兒,是刺客的供詞。」
「刺客固然頑固,」關卓凡繼續說道,「可是,假以時日,反覆勘磨,總是審的出來的,那麼,若刺客之主使者,果真即我與諸公所疑者——」
啊?
「康、雍年間,九王奪嫡、兄弟鬩牆什麼的就不說了,」關卓凡說道,「就說文宗章皇帝的幾個兄弟吧!宣宗成皇帝失手踢死隱志郡王,致貽終身之憾;原惇親王奕誴,悖亂荒唐,削爵圈禁——這,已經是『一摘使瓜好,再摘使瓜稀』了!難道,真的要……『三摘猶自可』?」
沒有人介面,包括曹毓瑛。
和-圖-書「是,」郭嵩燾說道,「這樣的一個大案子,不可以不審不問的,不然,一定有許多人不服氣——尤其是軒軍。」
文、曹、許、郭的目光,一起落到了白摺子上面。
吟罷,微微一笑,「詩詞一道,我是不在行的,這幾句,我沒有記錯吧?」
四位大軍機面面相覷。
頓了頓,「雖說主從有別,可是,幕後主使者,一定不能算作『從犯』吧?若將許某付諸凌遲重典,這位幕後主使,又該置諸何典呢?」
啊?!
說罷,打開摺子,向前輕輕一推。
頓了頓,「無論如何,吾不忍為也!」
「所以,」關卓凡自失的一笑,「能供諸公娛目者,就只有這樣的一份『供詞』了。」
四位大軍何等樣人?轉念之間,已經明白了,軒親王剛剛說的「難題」,是指什麼了。
「王爺!」
「王爺寬仁大度,包涵四海!」許庚身說道,「不過,刺客的處置,對外頭,總要有一個交代吧?似乎也不好直捅捅的說,不審不問,就處死了?」
曹毓瑛不說話了。
關卓凡微微一笑,「琢如你放心,我不是小孩子,吃了一次虧,哪裡還能吃第二次?——就算『虎有傷人意』,那也是傷不到人的!」
夜晚的蟬鳴蛙噪,此時此刻,顯得尤其響亮,聽在耳中,簡直有些驚心動魄了。
頓了一頓,「肅順本不得人心,諛其美其者,大多不過虛與委蛇,縱有陳子鶴者妄生異念,『三凶』伏法之後,一切荒誕不經的念頭,自然煙消雲散,再也不能掀起任何波浪,因此,大hetubook.com.com變之後,為穩定人心,安定朝局,悖逆文字,一火焚之,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我與諸公,」關卓凡平靜的說道,「肝膽相照,無事不可言,此處亦無第六人在——」
關卓凡點了點頭:「確實如此。」
當然,「供詞」和「招供」,並不能等同,可是,如果刺客只是雲山霧罩,沒有吐露什麼實情,軒親王也不必鄭重其事的把「供詞」拿了出來吧?
白摺子上,空無一字。
「章懷太子的詩寫得好,」關卓凡說道,「可惜,武后的心腸更硬!章懷太子終於被廢為庶人,繼之被迫自盡,只留下一首《黃台瓜辭》,供後人做千古之嘆,唉!」
文、許、郭三人,皆是一震,文祥想說什麼,囁嚅了一下,沒有說出來。
「可是,」曹毓瑛亢聲說道,「許某大內之中,刺殺樞府領袖、國家親王,此等行徑,較之謀反大逆,根本無二!其問刑,亦應比照謀反大逆,凌遲處死,逢赦不赦!許某梟獍之心,惡逆之尤,罪無可逭,豈可稍作姑息?」
一想到,刺殺軒親王的幕後主使的名字,可能就在這個毫不起眼的白摺子里,四位大軍機,都不禁心跳加快了。
「類似的情形,」關卓凡說道,「我不希望,在咱們大清,一而再、再而三的重演了!」
四位大軍機,個個一臉懵逼。
關卓凡輕嘆一聲:「奈何還有人情啊!」
大軍機們都吃了一驚:這就審了出來了?
說到這兒,看了眼不遠處的衛兵,笑了一笑,「那兩位不算,再說,他們也聽不清楚咱們的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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