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頓了頓，「第二，就是要多設學堂了。」

「第二，若無『通用語』之設，藏、蒙、回、維，同漢地、漢人就難以交通；藏、蒙、回、維之間，亦無法交通，則其人之求學、經商、仕進，必大受影響；其地欲興旺發達，亦會困難重重，『通用語』之設，真正是設身處地為這些地方的民眾著想，是為這些地方的民眾好！」

「王爺睿見！」文祥說道，「維吾爾語到底也是中國話之一種，阿拉伯語，卻是地地道道的外國話！中國人在中國對中國人講經佈道，卻用外國話，那不是天大的笑話嗎？」

幾位大軍機，都笑了起來。

「王爺的訓諭，再明白不過了！」郭嵩燾說道，「我記得，定漢語為通用語的上諭里，有這麼一段話——」

不過，因為「二級學堂」只教授語言，不教授文字，因此，對於硬體的要求，確實是可以降到最低的。

「架愈打愈大，死的人愈來愈多，彼此的梁子，愈結愈深，沒有辦法再住在同一個地方了，只好流離各地，各自築城、建國。此時，眼中看去，周圍無非仇讎，於是彼此攻伐，世代相仇，無止無休。」

關卓凡心想，你們幾位是不曉得，當初，俺就是拿「通天塔」的故事忽悠了御姐，說服她同意定漢語為「通用語」的，上諭中的「三代以上」如何，「三代以下」又如何，根本就是從這個故事化出來的呢。

「這個話，」關卓凡眼中光芒愈熾，「和*圖*書要天天說、月月說、年年說——直到每一個老百姓，都以之為天經、為地義！」

頓了一頓，「阿訇們的官話，未必都講的好，沒有關係！講不好的，硬著頭皮講，講多了，自然也就好了，實在講不清爽的，許雜以當地土語，不過，土語到底也是『通用語』之土語——」

幾位大軍機，無一不是宦海沉浮、遍歷世事，都是十分深沉的人，可是，軒親王這個語氣、這個表情……簡簡單單五個字入耳，竟是人人都不由得莫名其妙心跳加速。

頓了頓，「再說一遍，這個『二級學堂』，盡可因陋就簡！譬如，場地——天氣好的時候，就是露天，也是可以的！至於桌椅——席地而坐，也不是不可以的嘛！」

「事情不是到這兒就結了——人們言語不通，誤會不斷，爭執不停，終於，開始大打出手。」

頓了頓，「這段上諭，將一國人民言語殊異的害處，說的透徹極了！而泰西故老相傳，亦有『通天塔』一說，可資印證——」

軒親王眼中，隱約閃爍著一種熱烈的、甚至是……狂熱的光芒。

「『一級學堂』，由朝廷、官府全資設立；『二級學堂』，數量太多，只能因陋就簡，由地方自籌資金，官府視情形予適當以資助。」

「我看，」曹毓瑛說道，「推行『通用語』的過程中，這個『通天塔』的典故，要好好兒的給大伙兒說一說——要不斷的說，反覆和_圖_書的說。」

想了一想，「『世界萬國，三代以上，言語同一，黃髮垂髻，略無參商，民人熙然；三代以下，言語殊異，重譯難明，猜嫌漸生，齟齬日多。乃各懷異心，彼此怨謗，相互揣疑。細嫌終成大忿，手足化為仇讎，兵戈相交，冤冤相報，世代相仇。』」

說到這兒，一字一頓，「我、是、中、國、人！」

「再者說了，哪個說漢人不學維、蒙、藏語的？不然，理藩院的通譯，都是從石頭縫裡蹦出來的不成？」

即便如此，這個設立學堂的計劃，所費依然不菲。別的不說，就說「一級學堂」的畢業生的薪水，就是一個相當可觀的數字。

「對頭！」許庚身點頭說道，「道理說通了，習學起來，心氣兒也就順了，勁頭兒也就大了。」

關卓凡微微一笑，「是。」

「方才已經說過了，寺廟和阿訇，對推行通用語，意義重大，寺廟和阿訇，若帶頭習、用通用語，以為表率，信眾自然跟隨——」

略略一頓，「咱們來好好兒說一說這個『通用語』——我以為，欲求新疆大治，教務之外，第二緊要之事，便是推廣『通用語』了！」

關卓凡再次頷首：「星叔說的是！」

不過，大軍機們都有默喻：這個錢，花的值！

……

「不過，」關卓凡說道，「大約還是有人不大服氣：維吾爾話也是中國話，蒙古話也是中國話，藏話也是中國話，何以單單定漢話做『通用https://www.hetubook.com.com語』？——何以單單叫我們去學漢人的話，不叫漢人來學我們的話？」

幾位大軍機，都是心中一動。

說到這兒，自己笑了一笑，「這個道理，其實明白的很，定漢語為通用語，全國只有百分之三、四的人，要學一種新話，若定維語、蒙語、藏語之任何一種為『通用語』，不得了了——全國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要學一種新話了！這哪裡是生意經？朝廷也沒有這麼多錢去做推廣啊！」

之所以要把阿拉伯語拎出來，是因為回教經典，都用阿拉伯語寫就，中國的回教徒，學經、念經、講經，許多時候，自然而然，也就用上了阿拉伯語，關卓凡的「欽定教義」，其實，首先是一個回教經典的「漢化」工程。

「老百姓不曉得自己中國人——這不是笑話！」關卓凡鄭重說道，「大亂之前，許多新疆的百姓，只曉得自己是『纏回』，現在，他們剛剛曉得，自己是『維吾爾人』，只怕還有許多人，不曉得自己是哪一個國家的人？因此，要反反覆復的說，他們——嗯，應該說，我們，我——」

「新疆的學堂，」關卓凡說道，「『一級』也好，『二級』也罷，除了教授『通用語』，還有一樁極緊要的任務——流布皇帝之德澤，宣揚朝廷之至意，剴切曉諭，春風化雨，終使荒服歸於王化。」

「阿訇講經佈道，」關卓凡說道，「只新疆一地，許用維吾爾語，其餘地方，hｅｔｕｂｏｏk.cｏm.ｃoｍ皆須用『通用語』。」

「有意思！」許庚身連連點頭，「有意思！」

「第一，滿、漢、回、維、藏、蒙，都是中華赤子，都在一個屋檐下過日子，都是一家人，若有人竟聽不懂其餘九成九的人的說話，還哪裡好意思叫什麼『一家人』？天底下可有聽不懂彼此說話的一家人嗎？」

略略一頓，加強了語氣，「要告訴他們——他們是中國人！」

「說是巴比倫人建通天塔，」郭嵩燾說道，「高聳入雲，直指仙居，神祇大為駭異，乃暗中施法，變亂了人們的言語，從此，甲說出話來，乙就聽不懂了。於是雞同鴨講，大生齟齬，再也無法協力築塔。通天高塔，半途而廢，神祗之計，終於得售。」

「好！」文祥說道，「重賞之下，必有勇夫！何況，只不過是習、用一種新話而已？再者說了，藝多不壓身，多一技傍身，又有什麼不好的？」

關卓凡點了點頭，「博川、琢如的話，都說到了點子上。除此之外，阿訇以『通用語』講經佈道，對『通用語』的推廣，也至關重要。」

「不錯！」曹毓瑛說道，「而且，以外國話講經佈道，也極易開謬解經義、流布邪說之端，一定是要厲禁的！」

軒親王的用意，大軍機們都聽出來了。

「何以要推行『通用語』，道理必須講清楚了——」

「阿訇以『通用語』講經佈道，」許庚身介面說道，「學經聽道的信眾，如果不會『通用語』，自然要想法子去學和_圖_書，這，便自然而然，大大加快了『通用語』的傳布。」

計劃中的「二級學堂」，數量龐大，在資源有限的情況下，為求其成功如數設立，只能盡量降低其設立之「門檻」。

「通天塔」的傳說，不是每一個人都曉得，許庚身就不曉得，他很感興趣的問道：「『通天塔』？怎麼說呢？」

「道理說通了，」關卓凡說道，「接下來，就是具體的推行了——」

說到這兒，略作沉吟，「這樣吧，阿訇學會了通用語的，要獎勵；能夠用通用語講經佈道的，要重獎！還有，寺廟執照的『年審』，阿訇本人的『京察』、『大計』，也要和習、用『通用語』掛起鉤來。」

「其中，第一緊要的，是要告訴老百姓，他們是哪個國家的人——」

「這個學堂，分成兩種，第一種——我姑且稱其為『一級學堂』——要做的，不是教授普通維吾爾民眾『通用語』，而是培訓能夠教授『通用語』的人才，然後，派他們下到各鎮、各鄉、各村的『二級學堂』，充當教授『通用語』的老師。」

「不過，畢業於『一級學堂』、入『二級學堂』為師的，其薪水就不煩地方了——全由官府支給。如此，所謂『二級學堂』，地方上的負擔，不過就是提供一個適當的場地，以及桌椅、茶水，所費應該是有限的。」

再頓一頓，面色變得嚴峻，「無論如何，不許用阿拉伯語講經佈道——有敢以身試法者，也請他回家抱孩子去！」

通用語，漢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