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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功報德』——」玉兒說道，「主子，這個『崇功報德』，自然是『崇』主子的『功』，『報』主子的『德』，皇上小兩口兒，對主子，還是極有孝心的。」

慈禧心頭一震。

「哎呦！」玉兒又輕輕的叫了一聲，「主子快看！那是什麼？好像是……大象！」

如果聖母皇太后說著說著，扯出了穆宗毅皇帝——

按照規制，只有在最重大的儀典，譬如登基、萬壽、元旦，才會「盛陳法駕鹵簿」，現在距離元旦，還有好幾天的光景，絕沒有今天就「盛陳法駕鹵簿」的道理啊！

皇夫心想：現場三位「皇額娘」，皇帝的「皇額娘」前頭，未加任何定語，倒也不會叫人分辨不清哪位是哪位，嘿嘿。

叫什麼名字，無關緊要，緊要的是，這確實是「法駕鹵簿」中的……「儀象」了？

慈禧也看到了——真的是大象！

因為慈麗是兩隻手握住慈禧的一隻手，慈安不由自主，也把自己的右手重新伸了出去，也變成了兩隻手握住慈禧一隻手的態勢。

慈禧嗔道：「你個小蹄子，一回到北京，就一驚一乍的，怎麼，在外頭呆了一年，人呆傻了？這兒是什麼地方？哪兒來的大象嘛……」

和*圖*書「四宮」的鑾駕，過了棋盤街，進了大清門，一路到了天安門前。

金水橋北、天安門城樓下、御道兩邊，一邊兩隻大象，一共四隻。

不可能啊！

因為，身為皇太后，慈禧的「姐姐」，只有一位，就是慈安；慈禧的「妹妹」，也只有一位，就是慈麗，別的同輩兒的女人，包括文宗其餘的妃嬪、她自個兒的胞妹七福晉，在她面前，都是「臣妾」的地位，正式的場合，彼此都不能以姊妹相稱。

呃……不對呀！

慈安手上「松著勁兒」，目光瞥向慈麗，是給慈禧暗示：放開她的手，和慈麗見禮。如其所願，慈禧果然放開了慈安的手——不過，只放開了慈安的右手，右手依舊握著慈安的左手，同時，順著慈安的目光，極自然的向慈麗伸出了左手。

因此，「麗妹妹」之「麗」，非但沒有必要，簡直就是不應該加上去的。

慈禧的眼淚，來的快，收的也快，自嘲的笑了一笑，說道：「也是，你們瞧我！」

三位皇太后的見禮，事先有這麼一個約定：都是「半福」的禮——慈禧先向慈安行禮，慈安還禮；然後，慈麗向慈禧行禮，慈禧還禮。

所以，慈禧稱和*圖*書呼慈麗，喊「妹妹」就好，前頭無需加任何特別的指代。

慈安、慈麗如釋重負，都暗暗的透出一口氣來。

打扮成這種模樣的大象，慈禧也是見過的——不過，那都是雕像，或銅、或金，眼前的大象，可是活生生的！

說著，鬆開了雙手。

難道是為了……迎接自己？

這……

「主子，」玉兒說道，「這好像是……『法駕鹵簿』中的『寶象』啊！」

說著，眼見還是要垂淚。

慈禧的心跳，不由的加快了。

幸好，跟在慈禧後頭的玉兒走上前來，低聲說道：「今兒是主子的大日子，還是不要太感傷了吧！」

呃，這個……能不能算成「回禮」呢？

慈安素乏應變之才，加上「六手交握」的姿勢，實在是有些彆扭，她也不曉得該怎麼往下勸慈禧了；慈麗第一次以皇太后的身份出席這種「大場合」，怯生生的，更加不曉得該說什麼；皇帝和皇夫呢，限於輩分和身份，又不好說什麼，這個場面，呃，眼見是有點兒尷尬了呀。

她這個「半福」，只有腿上的動作，沒有手上的動作——兩隻手都忙著呢。

棋盤街正中央，立著一座氣勢無兩的扎花彩坊，粗粗一眼看過hｔｔps://ｗｗw•ｈｅtｕｂooｋ•cｏm.ｃom去，幾乎有太和門那麼高、那麼寬，同時，亦如太和門一般，有一大二小三個門洞。所謂「棋盤街」，其實算是一個廣場，極軒敞的，但這座扎花彩坊規制的恢弘，給人一種它已將整條棋盤街都佔住了的錯覺。

皇太后的儀仗中，並沒有「寶象」一說啊！再者說了，就算是自己的「萬壽」，「陳設皇太后儀仗」，也只能擺在皇太后的地盤上——或者長春宮，或者慈寧宮，總之，一定是擺在內廷，絕沒有擺出前朝的道理，更加不可能擺到紫禁城外頭來。

話沒說完，打住了。

慈安、慈禧、慈麗三位皇太后依次登車，皇帝最後一個上車，然後，數百名衣甲鮮明的軒軍近衛禮兵前呼後擁，「四宮」的鑾駕，浩浩蕩蕩的進了正陽門。

這是什麼花樣？

另外，「妹妹」就「妹妹」，這個「麗」字，其實是沒有必要的。

打頭的一架，是皇帝的，八匹雪白的「醇駟」駕轅，後邊兒的三架，車子的形狀雕飾，固然一模一樣，駕轅的，也都是六匹深栗色的阿拉伯馬——這要是沒有人指引著，三位皇太后自個兒，都未必搞的清楚哪一架才是自己的「鑾駕」。

慈禧急速的轉著和圖書念頭：這是什麼講究呢？

還有，「麗」是慈麗做妃嬪時候的徽號，她目下是皇太后，她的徽號，已不是「麗」，而是「慈麗」了。

皇太后的儀仗，一般不稱「鹵簿」，前頭更加沒有「法駕」二字，「法駕鹵簿」，那是皇帝的儀仗的專用稱呼。

慈禧心中，正在默默感嘆，玉兒輕輕的「哎喲」了一聲，說道：「主子請看，多大的一座彩坊啊！」

「姐姐說的是，」同慈麗「見過了禮」，慈禧沒忘記接慈安的話茬，「咱們姐兒仨，可算是團圓了！可是，唉……」

還有，每隻大象，均施錦韉，負寶瓶，打扮的華美異常。

「你怎麼曉得這是『法駕鹵簿』的『寶象』？」慈禧秀眉微蹙，「你見過不成？」

慈禧看時，喲，果然是大！

現在，這個「流程」，可是算是結束了嗎？

禮都是平禮，不過，有一個孰先、孰后的區別，以此來區分老大、老二、老三。

慈禧微微屈膝，喊了聲：「麗妹妹！」

「四宮」的鑾駕，從扎花彩坊中間的門洞中，川流而過。

慈麗趕緊走上前來，先福了半福，喊了聲「姐姐」，然後亦如方才的慈安一般，伸出雙手，接住了慈禧的手。

這下子，大致可以算做是「六https://www.hetubook.com.com隻柔夷交握」了。

扎花彩坊見得多了，但這麼高大的扎花彩坊，慈禧還是頭一回見到。

火車站的出口，四架「黃金馬車」一字排開，鎏金嵌銀，在近午的陽光下，晃的人眼睛都花了。

「奴婢自然是沒有見過的，」玉兒說道，「不過，在火車上的時候，聽他們說起皇上登基大典那天的情形，說是天安門外、午門外，都陳設了『寶象』——啊，奴婢說的不大對，應該是這樣子的：天安門外的，叫『導象』，午門外的，才叫『寶象』，攏在一塊兒，就叫做『儀象』。」

慈禧輕輕的嘆了口氣，沒說什麼。

皇帝覷到了空兒，說道：「皇額娘坐了幾個鐘頭的火車，一定是很乏的了，這就請起駕回宮吧！」

至於「法駕鹵簿」中有沒有「寶象」，什麼情形下可以「陳設」之，慈禧也不曉得——外朝也好，內廷也罷，各種規章制度，實在是太繁瑣、太複雜了，許多事情，不查「則例」，就是敬事房總管或者禮部儀制清吏司的司官，也未必說的清楚。

彩坊上頭，用紙花扎了四個碩大無朋的字，「崇功報德」。

當然，因為慈麗剛剛升了位子、換了徽號，一時半會兒，慈禧沒能完完全全改過口來，也不算太稀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