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類似的話，慈禧、敦柔都跟他說過，確實是這麼回事兒。

關卓凡又說了一聲「好！」然後微微舒了一口氣，含著笑，拱了拱手，「佩蘅，一切拜託！這一回，你真正是救了我的難了！」

略略沉吟了一下，關卓凡用決斷的口氣說道：「既然要熱鬧，就索性熱鬧的大一些——將四九城排的上字型大小的名角兒都傳了來！呃……這裏頭，也有一番『崇功報德』的意思嘛！不過，眼見沒剩下幾天了，佩蘅，如果大辦——辦得到嗎？」

金龍大宴桌左側，設皇后的宴桌，朝向略偏西南。

不是一般的不正常，簡直是……千古第一不正常啊。

這還是在敦柔沒有與宴的情況下。

仔細一想，果然如此！

「嗯，有道理……」

剛剛似乎有些轉暖的夫妻關係，將立即跌回冰窟，而且，只怕再也爬不出來了。

然後，略略遲疑了一下，問道：

皇夫于皇帝，可不是「敵體」，皇帝是君，皇夫是臣，彼此是正經的君臣關係，因此，皇夫得到「下頭」去，坐妃嬪的位子——就是左首第一個位子啦。

「啊……對，」關卓凡說道，「我是不懂戲的，不過……理應如此。」

前面說過，有人以為，內廷除夕家宴，「皇帝、三位皇太后、各宮妃嬪都要與宴」——這是不對的，目下的「各宮妃嬪」，不是皇帝本人的妃嬪，是「前朝妃嬪」、「皇考妃嬪」，在體制上，沒有個「前朝妃嬪」、「皇考妃嬪」和本朝皇帝同席的道理——哪怕皇帝是女人。

今上是女人，不過，這也沒有什麼關係，去掉「妃嬪」，把「皇后」換成「皇夫」就是了。

成年的皇子、皇女，分府的分府，釐降的釐降，就不能與宴了。

如果皇帝的「上頭」還有人——皇太后，那麼這個「家宴」，就再加上皇太后。

如果敦柔與宴——姑且不理她是以什麼身份、什麼名義與宴的——她的宴桌，無非擺在兩個地方，一個是擺在和-圖-書關卓凡的對面，即右首第一桌；一個是和關卓凡同排，擺在他的旁邊，即左首第二桌。

三位皇太后一字排開，左側是皇帝的位子——其實就等於「四宮」一字排開啦。

呃……

「情況」不「正常」呢？

無關朝內北小街及其女主人。

「好！」

第三，呃，先不說這位老公還另有一個老婆了，就說皇帝的「上頭」吧——可不止一位皇太后，整整三位呢！

只好集思廣益。

「著啊！」寶鋆說道，「穆宗毅皇帝去了，三位皇太后，不就兩個女兒？一位今上，一位敦柔公主？敦柔公主進宮與宴，是女兒替皇額娘祝嘏，天經地義！如此一來，身份、名義不就都有了？」

第二，她有一個老公。

真正是要多彆扭，有多彆扭！要多尷尬，有多尷尬！

第一，皇帝是女人。

除夕的晚飯，是一年之中最重要的一頓飯，如果敦柔不能和丈夫一起吃這頓飯——如果這頓飯是關卓凡一個人吃，倒也罷了，問題是他不是一個人吃，他是和另外一個女人——敦柔最刻骨銘心的一個女人一起吃——如是，敦柔將會受到何等強烈的刺|激？

也有雖未成年、但身量已長的皇子，自個兒一桌的，但一定是挨著生母的。

「只是如果大辦，」寶鋆說道，「漱芳齋的地方就顯得有些窄了，換到寧壽宮的暢音閣如何？地方既大，『撤簾大典』也在寧壽宮辦，這個，一路熱鬧下來，『崇功報德』的意味，也更加的濃重些。」

好吧，先不說這個了，反正一時半會兒也想不出來，先說座次——如果敦柔與宴，請問，這個座次，該怎麼排？

最後，還就是寶鋆出的主意比較靠譜些。

皇後於皇帝，是「敵體」，可以「並坐」，因此，皇后和皇帝的宴桌，基本是平行的，只是皇后的宴桌，略略側偏，以示上下之別。

從皇帝到妃嬪，都是一人一桌。

而除夕的晚飯，這位「正妻」，和*圖*書又必須和自己的老公一塊兒吃。

頓了頓，「再者說了，聽戲的人多些，場子熱鬧些，三位皇太后一定更加高興些——更像個過年的樣子嘛！」

關卓凡已經為這個除夕「家宴」苦惱了相當一段日子了。

「是！」寶鋆說道，「其實，往常的內廷除夕家宴，也要傳昇平署唱『應承戲』的，只是那種戲目，沒人愛看，王爺如果想真正『承歡』，而不是敷衍『應承』，那就得傳外頭的班子了。」

敦柔雖然和皇帝同侍一夫，可是，她們倆在宗法上的關係，就是堂姊妹，沒有別的了，堂妹參加堂姊的「家宴」，天底下有這個道理？

略略一頓，寶鋆繼續說道，「無非『投其所好』四字而已！請王爺想一想，三位皇太后，平日里喜愛些什麼？」

孝和皇太后不是宣宗的生母，但宣宗侍孝和皇太后至孝。孝和皇太后六十大壽，素性節儉的宣宗大肆鋪陳，除了各種規模盛大的慶典和筵席外，還在慈寧宮傳戲，時年已五十四歲的宣宗，居然穿戴上了「行頭」，登台演唱「二十四孝」之「老萊娛親」一戲。

「辦得到的。」

正常情況下，皇帝的除夕「家宴」，都擺在乾清宮，座次如下：

如是，受到「何等強烈的刺|激」的，大約就不是敦柔，而是皇帝了。

「啊……」

當然不是因為他的除夕「家宴」不能擺在朝內北小街，不能和這個嫂子、那個嫂子一塊兒燭光晚餐、低斟淺笑。

慈安、慈麗二位，似乎沒有什麼特別的愛好；慈禧嘛，她的愛好，可是人盡皆知的。

於是，問題來了，就是前邊兒說的，這位「正妻」參加皇帝的「家宴」，用什麼身份、什麼名義呢？

除此之外，再沒有其他的人有資格吃這頓飯了。

關卓凡苦惱的是敦柔。

內廷除夕家宴，按例歸內務府承辦，作為內務府總管大臣的寶鋆，也參加了會議。

丹陛之上，寶座之前，撤掉御案，換上金龍大宴桌——httｐs://ｍ.heｔｕｂook.ｃoｍ.ｃoｍ這是皇帝的。

關卓凡苦惱什麼呢？

好了，既如此，讓咱們來想象一下，偌大一個慈寧宮，「四宮」在「上頭」一字排開，氣勢恢宏；「下頭」就皇夫孤零零的一個人，這個畫面，嘿嘿，是不是很帶感呢？

「如今『上頭』有三位皇太后，」寶鋆說道，「如果說做文章，就該在『慈幃承歡』四字上做文章——內廷除夕家宴，該想法子叫三位『皇太后』高興啊！如果把勁兒往『慈幃承歡』四字上使，請王爺想一想，何人承歡？又以何承歡？」

地點從乾清宮換到慈寧宮，「上頭」居中的，是皇太后的宴桌，皇帝的宴桌，設在左側，平行於皇太后的宴桌；皇后的宴桌，設在右側，朝向略偏東南。

「何人承歡？」關卓凡心中一動，「你是說……女兒？」

如果皇帝「上頭」還有人——皇太后，那麼，皇帝的除夕「家宴」就以奉侍皇太後為主了。

未成年的皇子、皇女，原則上和生母同桌。

丹陛之下，是妃嬪們的宴桌，左右兩排，左首第一桌為最尊，次尊為右首第一桌，再次之左首第二桌，如此類推。

與會的幾個人都笑了。

「既有『娛親』這個大題目，」文祥說道，「就沒有什麼不合適的，當年，為了討孝和皇太后的高興，宣宗成皇帝還親自粉墨登場呢！」

許庚身說的直白些，「是啊，既然不在一間屋子裡，王爺這兒，也就根本沒有什麼『座次』的煩惱了！」

「還有，」寶鋆說道，「既然今年內廷除夕家宴，以笙歌粉墨『娛親』為主，不是以往的饗宴格局，則各宮的妃嬪，也就都可以捎帶上了——不必拘泥於她們是前朝的妃嬪，反正，除夕當天，她們本來也要過來替三位皇太后請安的。」

皇帝在「上頭」看了過去，不論敦柔的宴桌擺在關卓凡的對面還是擺在關卓凡的旁邊，他們兩個，都是「一對兒」——好，我在「上頭」孤家寡人一個，你www.hetubook.com.com們倆在「下頭」倒湊成了「一對兒」？

「那……我呢？」

「下頭」，妃嬪和未成年皇子、皇女的宴桌如上所述。

與會眾人，文祥是最方正的一個，連他也說「沒有什麼不合適的」，那就是真的「沒有什麼不合適的」了。

憑什麼呀！

關卓凡不由輕輕一拍大腿，「好！」

皇夫沒有分身法，因此，皇帝的「家宴」，這位「正妻」，也只好來湊一湊熱鬧了。

這頓飯吃著，與宴的五位，非但味同嚼蠟，更加會如坐針氈吧？

可是，他也曉得，不辦，當然是不行的。

「筠仙說的是，」寶鋆說道，「還有，聽戲的人愈多，饗宴的格局就愈模糊，則皇上、王爺、敦柔公主三位座次的事兒，就愈發的不顯眼了。」

這是真事兒。

「是！」文祥也微笑著說道，「只要王爺到了場，在不在一間屋子裡，都算是『與宴』；還有，王爺若不愛聽戲，隨便走動走動，也方便的很——只要歇鑼之前，回來打個花胡哨就是了。」

「哦？」關卓凡眼睛微微一亮，「佩蘅，請道其詳！」

怎樣才能把這個理兒圓過來呢？

「至於以何承歡——」

微微一頓，「不過，今上踐祚，不存在平日里各宮各自傳膳的問題了，因此，我以為，內廷除夕家宴，也就不必在『團圓』二字上做太多的文章——只要換一個思路，事情就好辦的了。」

宣宗的模樣，很有幾分道學氣，舉手投足既十分笨拙，唱腔更加是五音不全，太后被逗得前仰後合。

關卓凡前前後後，想了四、五個方案，但都被他自己一一推翻了，苦惱之下，甚至一度冒出這樣子的念頭，「算了！不辦這個勞什子除夕『家宴』了！」

問題是，皇帝再沒有其餘的「妃嬪」了，皇帝和皇夫，也還沒有生育，於是，整個「下頭」，就是皇夫一個人了。

頓了一頓，寶鋆用肯定的語氣補充道，「王爺儘管放心，內務府那班人，別的本事沒有，這個本事，還是wｗｗ•ｈｅtubｏｏｋ.ｃｏm.ｃom有的。」

「王爺是女婿，」曹毓瑛含笑說道，「只好委屈些，另尋一間屋子聽戲了。」

以上為「正常的情況下」。

他的除夕「家宴」，敦柔不能與筵，是不可以想象的。

皇后換成了皇夫，但是皇夫不能坐皇后的位子。

「不錯！」寶鋆說道，「如是，也就沒有什麼座次的問題了——看戲都得對著戲台吧？看戲的人，只有左右之分，沒有『上頭』、『下頭』的分別，到時候，三位皇太后居中，兩個女兒，一左一右，皇上左，敦柔公主右，不就成了？也不耽誤用膳——邊兒聽戲，一邊兒用膳嘛！」

這兩種擺法，敦柔有沒有意見，咱們不曉得，可是，「上頭」的皇帝，就一定是有意見的！

唉，怎麼辦呢？

他的除夕「家宴」，就是皇帝的除夕「家宴」。

皇帝的除夕「家宴」，是真正的「家宴」，除了皇帝本人，與宴者皆為皇帝之妻、子——皇后、妃嬪和未成年的皇子、皇女。

郭嵩燾說道，「對，這才是『慈幃承歡』之義！」

問題是，唉，這個「皇夫」，除皇帝之外，還有一位「正妻」。

「王爺，」寶鋆說道，「同治朝之前，皇上、皇后、各宮妃嬪，平日里傳膳，都是各傳各的，只有幾個重大的節日，才有可能在一塊兒進膳，內廷除夕家宴之所以重要，取其『團圓』二字而已。」

太上皇神馬的，是特例之中的特例，不必考慮。

目下，關卓凡諸多身份之中，排在第一位的，是「皇夫」；皇帝雖然是他的「正妻」，但皇帝是皇帝，不是福晉，而三綱五常之中，「君為臣綱」在「夫為妻綱」之上，因此，不論法理還是綱常，都是他從屬於皇帝，而非皇帝從屬於他——他是皇帝的「眷屬」，而非皇帝是他的「眷屬」。

沉吟了一下，關卓凡說道，「只是……除夕傳戲，這個……合適嗎？」

可是，敦柔與宴，用什麼身份、什麼名義呢？

「你是說……傳戲？」

關卓凡連連點頭，「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