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亂清

作者:青玉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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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卷 干戈戚揚 第三零二章 大炮開兮!

第十二卷 干戈戚揚

第三零二章 大炮開兮!

「我以為,」唐景崧加重了語氣,「這班人正湊在一起,偽撰遺詔呢!」
他實在不願在皇城內開炮——而且,炮擊的目標還是禁城!
很快,太和殿後,一隊又一隊藍色戎裝的士兵,排著極齊整的隊形,小跑著轉了出來,總有——三、四百人吧!
所謂「隔絕內外」,是外頭的人進不來,裡頭的人也出不去,既無路可逃,除了幾個原站在中門之後、給四分五裂的「大宮門」做了陪葬的倒霉鬼外,其餘大宮門的守衛,便全部舉手投降了。
事已至此,莫說阮知方,就是張庭桂也想到了——目下,午門一定已經被清國的「欽使護衛團」控制住了,那兒一定也還留有一支兵!
事實上,阮知方說的是對的,門樓上的人,看到天朝的「欽使護衛團」源源不絕的開到,最後竟搬出了大炮,早就個個「心旌動搖」了。
炮長轉身,大吼,「放!」
原來,欽使、欽使護衛團團長出來「閑逛」,居然帶了小五百人的「護衛」?而且,居然還帶了一門大炮?
阮知方腦子中微微「嗡」的一聲,額上的汗,流下來了,顫聲說道:「我愚鈍!我愚鈍!虧得兩位點醒!虧得兩位點醒!」
前文說過,嗣德王接受阮知方、張庭桂的建議,將另兩個猶在襁褓中的侄子,一個叫阮福膺祺的,一個叫阮福膺祜的,也認作養子,並著手相關的「準備工作」——將兩個小孩子抱進宮內,阮福膺祺養在正蒙堂,阮福膺祜養在養善堂。和-圖-書
「再者說了,」鄭國魁說道,「我怕含翁是拿君子之心去度小人之腹了!——不明順逆之辨的,終究是不明順逆之辨!咱們在外頭『曉之以利害』,只怕正正好中了裡頭的緩兵之計呢!」
「還有,」唐景崧說道,「再拖了下去,哪個曉得,會不會有人對正蒙堂、養善堂不利呢?」
鄭國魁朗聲說道:「含翁、登翁,大炮發射之時,硝煙瀰漫,頗有震動,為策萬全,請兩位向後讓一讓吧!」
阮知方不由額上生汗,「對!對!是我思慮不周!是我思慮不周!」
這個時代的越南人,對於中國的心態,較之阮朝開國初期,已大不相同了,對於「天朝」的崇敬和畏懼,已經植根心底,何況親眼所見,天朝兵甲「如斯之盛」?只要略略的「曉之以利害」,包括承諾不追究守門軍衛「附逆」的罪行,他們十有八九,就會打開宮門,舉手迎降。
不對,怕不止「小五百人」呢!
「棟星將軍、維公,欽使護衛團兵威如斯之盛,想來,樓上、門后之觀者,早已心旌動搖,咱們,呃,只要曉之以利害,守門軍衛,未必不明順逆之辨,未必不會……打開宮門?這一炮,也許,呃……」
正在胡思亂想,午門方向,那種異常齊整的腳步聲,夾雜著長官的號令聲,再次傳了過來。
阮知方還在轉著念頭,「這門大炮的炮子,咋是從炮尾裝填進去的?」
號聲清越嘹亮,遠遠的送了出去。
停泊和*圖*書在香河之上的「海晏號」、「河清號」,上面的巨炮的射程,幾乎可以覆蓋整個京城——皇城、禁城,皆在其射程之內,吹這個號,莫不是給「海晏」、「河清」下達「開炮」的命令?
「欽使護衛團」駐順化的總兵力是多少?一千五百?兩千?就是說,欽使和欽使護衛團團長兩位,將三分之一乃至二分之一的兵力都帶了出來「閑逛」?
吹號?做什麼呢?
然後,對唐景崧、鄭國魁微微俯了俯身,不再說話,如張庭桂一般,亦遠遠的退了開去。
瑞國公、楊義、胡威確實是勾連在一起了,其「隔絕內外」的用意,也確實大致如阮知方想的那樣:將一向看不慣瑞國公「親富」、「媚洋」做派的阮、張兩位大學士排除在「定策」之外,以便瑞國公順利登基——待一切計劃好了,準備妥了,大局已定之後,再打開宮門。
「報告!發射準備完畢!請指示!」
所有的人,都清楚地感覺到腳下的地面猛的震動了一下。
幾乎就在同時,前方緊閉的大宮門的中門,突然間四分五裂,木塊、門釘亂飛,未等硝煙散盡,便可看見,門樓等磚石框架結構兀自完好,兩扇厚橡木製成的「大宮門」,卻已不見了。
哎呦喂,原來,大炮——在這兒呢!
禁城雖在「海晏」、「河清」射程之內,可是,畢竟距離甚遠,且你看不見我,我看不見你,哪一個炮手,有如此好的準頭,敢確保一炮就打中大宮門?www.hetubook•com.com子彈不長眼睛,炮彈也不見得就長眼睛了,略偏一點點,大清國的欽使、欽使護衛團團長以及越南國的勤政殿大學士、武顯殿大學士,可就一股腦兒的報銷掉啦!
張庭桂兀自在東張西望的找大炮,阮知方的腦洞就開的有點兒大了:
這一炮轟了出來,更是轟的人人魂飛魄散,哪裡還會有想著「抵抗」二字的?
好準的一炮!
偽撰遺詔?
……
他們萬萬沒有想到,清國的這一「嘴」,不但「下」了,而且,「下」的如此之猛惡——動作如此之快,方式如此之粗暴!
「咱們在外頭一拖再拖——」唐景崧說道,「拖到什麼時候?難道,拖到他們登上門樓,宣讀偽詔為止?」
只跑了一個黃太——跑去給胡威報信了。
炮車打橫停定,幾個士兵上前,三下五除二,將炮車乾淨利落的一分為二——此時,阮知方、張庭桂方才看清楚,這架四輪炮車,其實是由一架兩輪的彈藥車和一門兩輪的大炮連接在一起的。
待他緩過氣來,心頭兀自「怦怦」直跳,而老眼昏花之中,「欽使護衛團」的士兵,已如一條藍色的激流,衝進了「中門洞開」的禁城。
鄭國魁微微搖頭,「含翁也是帶老了兵的——箭在弦上,豈能不發?」
這一炮的難點,在於只破宮門,不傷其餘,為此,炮身傾角幾乎為零,等於平射,這也是炮身後退距離如此之遠的原因之一——如果是正常野戰,目標距離較遠,炮身有一定仰m.hetubook.com.com角,炮彈離膛之後,炮身不會後退這麼遠。
瑞、楊、胡等人,不是沒有想過,清國欽使可能干涉越南的繼統承嗣,可是,他們認為,嗣德王無嗣,瑞國公是嗣德王唯一的養子,瑞國公繼位,是理所當然的,是有「大義名分」的;待瑞國公登基了,生米煮成了熟飯,清國就想置喙,也沒有什麼下嘴的餘地了。
阮知方心頭猛地一震。
炮身之上,寒光流動,異常光滑,與之相較,非但越南的大炮粗糙的太多,就是富浪沙人的大炮,也似有所不及;看顏色,這門大炮似乎是鐵鑄的,但即便外行,也一眼就能看了出來,其材質,既全然不同於越南的鑄鐵炮,亦不同於富浪沙人的大炮——富浪沙人的大炮,是銅鑄的。
「緩兵……之計?」
「這個……」
當然,距離介么近,也沒有理由打不準嘛。
阮知方、張庭桂都聽了出來——這一回,可不止七、八十人了!
張庭桂本已是心中「怦怦」直跳,一聽這個話,趕緊回道:「是!是!」一邊兒說,一邊兒遠遠的退了開去。
大炮的炮口猛然噴出一道長長的火舌,緊接著,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大炮和周邊的炮手,立時都被白色的濃煙包裹住了,巨大的后坐力,驅使沉重的炮身向後方猛地滑動了好幾米。
張庭桂不必說了,即便正經帶過兵、打過仗的阮知方,也是第一次看見這種大炮——
微微一頓,「這不就是棟星將軍說的——『正正好中了裡頭的緩兵之計』嗎?和圖書
炮長吼出「放」字之時,張庭桂已不顧儀態,下意識的拿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可還是被震的眼前一黑,身子一晃,若不是身旁的人眼疾手快,一把將他扯住,鬚髮皆白的勤政殿大學士,就要一頭栽倒在地了。
號兵響亮的應了一聲「是!」然後解下軍號,轉過身去,面對午門方向,一手叉腰,兩腳分開,挺胸昂首,「嘟嘟」的吹了起來。
阮知方、張庭桂相互以目,臉上的表情,同內心的感受一樣,可謂「五味雜陳」了。
正蒙堂、養善堂那兩位,雖然已經抱進宮裡來了,不過,畢竟還沒有正式認養嘛——還沒有任何正經的名分嘛!
沒有遇到任何抵抗。
對啊!
「這……」
鄭國魁喝道:「沖!」
「含翁!」唐景崧說話了,「你以為,裡頭的人——瑞國公、楊義、胡威,還有應和公、太平公之流,現在正在做什麼呢?」
阮知方卻沒有馬上挪動腳步,他躊躇了一下,還是說了出來:
最引人矚目的,是隊伍之中,一輛四匹馬拉的四輪炮車。
這兩位,可是瑞國公的大位的最直接的競爭者啊!
士兵們將大炮推轉了九十度,黑洞洞的炮口對準了大宮門。
鄭國魁的聲音,猶如金石擲地,「批准發射!」
再一想,不能啊!
唐、鄭、阮三人說話的時候,炮手們絲毫沒有停下手中、腳下的動作,測距、確定射角、校對數據、調整炮身傾角、裝填彈藥……待阮知方退開了,掌炮的軍官上前一步,對鄭國魁舉手敬禮,大聲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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