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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嗣德王發病至咽氣，一個字也沒有說過，更不要說什麼「傳位於瑞國公」了。

又打住——這是想起阮知方的出身來了。

這一段沒那麼緊要，也基本上在預料和想象之中，真正緊要的，是接下來的幾點：

接下來「勘磨」的，是武光青。

這個武光青，住在順化城外南郊的安壽祠——也是「母道教」一脈、供奉柳杏聖母的神祠，那兒距欽使駐節的玉溪寺和玉屏山麓的欽使護衛團營地，都有相當一段距離，按時間推算，必是嗣德王剛剛薨逝，欽使就派出人馬，奔赴安壽祠，捉拿武光青了。

而且，還是左右開弓，同時動作——一面向皇城進兵，一面派人去拿武光青。

自從被捕，武道長便再也沒有一絲「仙風道骨」可言了，整個受審的過程，都跟一灘爛泥似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哀哀哭告，說的最多的一句話是，「不關我的事啊！不關我的事啊！」

據一個叫做荷娘的妃嬪說，最近幾次侍寢，情形都是如此——妃嬪先進內寢，除凈全身衣衫，等候聖上的到來。

這道「偽詔」，其實還只是一個草稿，主要內容如下：

咦，樞密大臣什麼的且不去說他，可是，您若做了勤政殿大學士，原先的勤政殿大學士張公庭桂，又擺在哪兒呢？

……

不急，下頭就有說明了。

首先問的，是替嗣德王侍寢的那六個妃嬪。

別的不說，單說一點——「父皇」的屍體還擺在御榻上，hｔtｐs://ｗwｗ•ｈeｔubooｋ•ｃoｍ•ｃoｍ他居然就要將御榻另一邊的六個光溜溜的「皇考妃嬪」攬入己懷？

他看了唐景崧和鄭國魁一眼，心裏暗暗的嘆了口氣，已經到了嘴邊而的話，又咽了回去。

六個妃嬪的供詞，交叉對照，不但將楊義和瑞國公的「矯詔」，坐的實實的，其「謀弒」的嫌疑，也是倏然大增。

除下外袍，剛剛解開中衣的上襟，就出狀況了——嗣德王突然渾身上下猛地一抖，兩隻眼睛，翻了上去，接著，手腳一掙，癱倒在御榻的靠背上，四肢痙攣，顫動不止，嘴裏的血沫子，咕嘟咕嘟往外直冒。

除了「見死不救」之外，更重要的是，楊義的表現，顯示出他對嗣德王之薨，早有預期——

楊義威逼利誘，要六個妃嬪承認：

於是改口，「他根本就不曾進過學，連個秀才——」

嗣德王「馬上風」，楊義非但沒有任何的驚慌失措，更第一時間，向瑞國公「勸進」；而「勸進」的那番話，文氣縱橫，實在不像是一個沒有讀過書的太監能說的出來的，十有八九，是有人提前替他打好了稿子，事發之時，「背」了出來。

阮知方覺得，張庭桂的激憤，已經有些失態了，他輕輕咳嗽了一聲，正要說話，之前的那名軍官又進來了。

完全不必「勘磨」，甚至，連威脅的話都不必說，六個早就嚇得魂不守舍的年輕女子，便一五一十的，將彼時前後情形www.hetubook.com.com，一一的說了。

終於看完了，長長吁一口氣，用力太猛，連白鬍子都吹起來了，「荒唐！荒唐！真真是……太荒唐了！」

阮知方雖然沒發表什麼具體的意見，但臉色鐵青，眼中火光跳動，胸膛微微起伏，也是一副氣極了的模樣。

「登翁、含翁，」唐景崧將「偽詔」向張庭桂、阮知方遞了過去，「請看一看——奇文共欣賞！」

第三，胡威忠心不二，智勇雙全，國之長城，「著入樞密院行走，授勤政殿大學士」。

第一，楊義、瑞國公進來之時，嗣德王的手足，還在顫動，人還有呼吸，並未斷氣，而楊義非但未在第一時間傳召太醫，更說什麼「陛下棄天下臣民，龍馭上賓」，而瑞國公，既沒有糾正楊義的說法，也沒有堅持「快傳太醫」，由得嗣德王兩腿一蹬，真正「龍馭上賓」去鳥。

看到這一段供詞的時候，張庭桂氣得吹鬍子瞪眼睛，連聲說道，「梟獍之尤！梟獍之尤啊！」

張庭桂一邊兒伸手來接，一邊兒看向阮知方，意思是：你想看？我先看？

第五，武顯殿大學士阮知方「兼差甚多」，「精力未敷」，「著開去樞密院行走一缺」。

幾個妃嬪，瘋狂的尖叫起來，之後，楊義、瑞國公就進來了。

「報告，武光青拿到了！」

唐景崧、鄭國魁對視一眼，鄭國魁微微頷首，於是，唐景崧轉向阮知方、張庭桂，微笑說道：「好！胡威之外，該到的人，ｍ•hｅtｕboｏｋ.coｍ.ｃoｍ都到齊了！含翁、登翁，既如此，咱們就可以開始細問究竟了！」

這特么不是「梟獍」是什麼？

當然，六個妃嬪，也是沒有讀過書的，不過，將六人的供詞反覆比對，也基本上可以還原楊義的「勸進辭」了。

很明顯的，以張大學士之見，這份偽詔之中，最最荒唐的，就是拿胡某人取張某人而代之這一條啦。

……

……

張首輔只好再次改口，含糊說道，「胡威有什麼資格『入閣』？有什麼資格進樞密院？還要做『首輔』？哈，太可笑了！太荒唐了！」

武光青？

「這個胡威，」張庭桂咬牙切齒的，「一定要拿捕歸案！千刀……呃，明正典刑！曝屍懸首！為後世亂臣賊子戒！斷斷不能叫他逸出法網了！」

「『皇嗣子』？」張庭桂兀自臉紅脖子粗的，「哼！他頂多就是個『皇養子』！啥時候立他為嗣了？這個麵皮，還真是厚！當天下人都是瞎子、聾子、傻子嗎？！」

鄭國魁接過「偽詔」，略略掃了一眼，並不細看，便遞給了唐景崧；唐景崧看過了，遞迴給鄭國魁，鄭國魁這才細看，看過了，再次遞給唐景崧。

……

第一，「皇嗣子」瑞國公「聰明睿智」、「人品貴重」、「深肖朕躬」，「著克承大統，繼朕登基，即皇帝位」。

至於瑞國公，雖然，單憑他在嗣德王薨逝時的表現，尚不足以坐實他參与乃至主使了「謀弒父皇」，可是，「梟獍」的帽子，絕絕對對，再也摘和圖書不下來了。

至此，阮知方確認，深宮之中，欽使一定另有眼線，絕不是收到了自己的報信，才採取行動的，不然，動作不可能如此之快！

阮知方不由輕輕的「啊」了一聲：哎，險些把這個人忘掉了呢！

第三，這幾個字，實出於楊義之口——

一，都聽見了嗣德王咽氣之前，說了「傳位於瑞國公」六字；二，嗣德王說這幾個字的時候，「神智清明」；三，除了這六個字，嗣德王再沒有說過其他的話了；四，說過這六個字之後，嗣德王便一瞑不視了。

那個「赤肇丸」，不是我的呀！是人家給我的呀！我就是轉個手啊！

頓一頓，語氣更加激烈了，「那個胡威，麵皮就更加的厚了！他一介——」

注：這個「等」字，「偽詔」上是沒有的，「胡威」二字之後，是長長的空白，足夠再填上七、八個名字，也即是說，「顧命大臣」的人選，除了胡威，其餘的，還沒有最終確定下來。

阮知方接過，看著看著，皺起了眉頭，不過，倒沒生出張庭桂那麼大的反應來。

六個妃嬪之中，荷娘是唯一一個連續兩次替嗣德王侍寢的，她說，聖上不喜「舊人」，不過，幾個妃嬪之中，又必須留下一個「舊人」，不然的話，因為侍寢的花樣太過……呃，羞人，若沒有一個「舊人」帶頭動作，其餘的妃嬪，會縮手縮腳，以致激怒聖上——服用了「赤肇丸」的聖上，是根本沒耐心等她們「放開手腳」的。

「春|水社」的一個「護ｍ•heｔuｂook•ｃｏm•ｃｏｍ法」，呃，女的，叫做善娘的……

張庭桂還沒有看完，一張老臉，便已漲得通紅，到了後來，兩隻手微微發抖，都有些捏不住「偽詔」了。

她們是先進的乾成殿西暖閣的內寢，並照楊義的吩咐，除凈全身的衣衫，等候嗣德王的到來。

說到這兒，又大透了一口氣，「還有，我什麼時候『面乞骸骨』了？還什麼『几杖』、什麼『蒲車』！哼！這一伙人，睜著眼睛說瞎話，把謊都撒到這個份兒上了！真正是……該死！該死！統統都該死！」

第四，「原勤政殿大學士」張庭桂曾「面乞骸骨」，朕「憐其老邁」，「特賜几杖、蒲車」，「准其開去一切差使，原品休致」。

「細問究竟」，即勘磨審問。

人家？哪個人家？

阮知方雖自幼博覽群書，卻不為舉業之學，他是明命初年以吏員入仕的，后以文學舉拜，詔入內閣，充文房編修，累遷侍講學士，充辦閣務，由此一步一步，終於躋身中樞，做到了樞密院大臣、武顯殿大學士。

阮知方做了個「請」的手勢——您先看，您是「首輔」嘛！

打住——「棟星將軍」就在旁邊，「一介武夫」這種話，可不敢說！

於是，「首輔」便當仁不讓的看了起來。

第二，「著派胡威等盡心輔弼，贊襄一切政務」。

嗣德王進了屋，楊義一退出去，荷娘等妃嬪就趕緊上來替嗣德王寬衣。

第四，楊義要瑞國公登基之後，將她們六個，「盡數收入後宮」，而瑞國公，忙不迭的應承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