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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何江海並沒有鬍子。

周鴻基輕蔑地笑了笑：「請李省長說話之前三思，不要人身攻擊。現在是討論人事任命的議題，不是討論陳秋棟同志的其他問題。」

但越是這樣的態度，越讓人對隨後的舉手表決心中沒底，廖得益在夏想的心中，除了笑面虎的印象之外，又多加一個印象分——兩面派。

只是官場之上霸氣不會長久，精明才能勝利。

話似乎說得很有水平，其實很乾巴，也不怪周鴻基，誰昨晚喝得酩酊大醉，第二天還能笑得出來，也是了不起的演技和毅力。

他先咳嗽了一聲，然後目光很威嚴地從每一個人的臉上掃過，彷彿是一把手在視察班子集體，擺出的就是居高臨下的姿態。

手中的萬寶龍鋼筆是離京之前，一位重量級人物所贈，寓意他一到地方之上，就遇風化雨，遇雲化龍，然後龍騰四海，青雲直上。對於官場中人而言，手中一支筆的批示大權，代表的就是至高無上的權力。

廖得益之後，是魯市市委書記袁旭強。

常言道，燕省多慷慨悲歌之士，齊省多出豪爽大漢，何江海也確實是齊省人，剛才的語氣也似乎很豪爽，但卻不是陳風式的豪爽，陳風的豪爽之中透露的是精明，何江海隱含的卻是霸氣。

李丁山似乎等候已久了，他一拿到發言權，就滔滔不絕地說道：「魯成良同志年輕、優秀、原則性強，他來擔任國資委主任職務再合適不過了。我希望同志們本著實www•ｈetuboｏｋ•ｃｏｍ•cｏm事求是的原則，公正地看待問題，任人唯賢而不是任人唯親。拿工作延續性來決定國資委副主任的任命，理由太輕率了。不說別人，就說我本人在沒有擔任水恆市委書記之前，也沒有在水恆市擔任任何職務的經歷，難道說只有就地提拔市委書記才符合延續性的原則……」

夏想卻誰也不看，似乎眼前發生的一切和他無關一樣。其實表面鎮靜，內心卻還是大起波瀾。因為他清楚，李丁山不是故意和何江海作對，更不是看不慣何江海的作派——官場之中，處級幹部擺的比廳級的譜兒還大的人大有人在，早就司空見慣了——可以肯定的是，李丁山所查實的事情和何江海有擺脫不了的干係。

周鴻基在昨晚和夏想力拚一次，當場醉倒，現在雖然故作姿態，其實還是宿醉未醒，頭疼得厲害，之所以拿拿樣子，也是為了不被人看穿而已。

袁旭強年紀較大，今年59歲，不出意外可能要在下半年退下。昨晚周鴻基醉倒之後，袁旭強不顧滿頭白髮立刻上前扶起周鴻基，還親自為周鴻基倒了濃茶，殷切之意令人明白舉動之外許多無須言明的內容。

「為了工作的延續性，我的看法是，還是陳秋棟同志更適合……」袁旭強說話時有點搖頭晃腦的樣子，他微一停頓，又來了個轉折，「不過，魯成良同志也很有能力，我的意見是，他也很不錯。」

如果李丁山退和圖書讓的話，一擺手就能揭過此事，畢竟一個巴掌拍不響。

周鴻基停止轉動手中的鋼筆，一臉溫和之意：「我恰好因為工作關係，和陳秋棟、魯成良兩位同志都有過接觸，公平地講，兩位同志都不錯。客觀地說，在同等條件下，還是陳秋棟同志更合適一些。」

秦侃之後，就該周鴻基發言了。

政法委書記兼公安廳長何江海今年52歲，鷹鼻，方臉，不怒自威，一看就是在公安系統沉浸太久，養成了不苟言笑的習慣，給人一種冰冷冷的感覺。

「我對何書記的說法倒沒有什麼意見，就是對何書記的指責有點想法。何書記分管政法，又不分管組織部，憑什麼對組織部的工作指手畫腳？在座的各位，除了邱書記、孫省長和夏書記之外，都沒有資格評定組織部的工作，都沒有權力否定廖得益同志的工作。」

廖得益氣定神閑，既不解釋也不反駁，彷彿說的是別人一樣。

「你……」何江海剛才氣勢太盛，本想壓李丁山一頭，卻被李丁山不徐不疾卻理由充足地反駁嗆了一口，一下漲紅了臉，頓時語塞，想不出來怎麼還回去，只是勉強說道，「好，我承認對組織部的指責不太對，但話又說回來，你李省長似乎也沒有資格對我說三道四。」

奇怪的是，邱仁禮和孫習民都沒有開口，似乎是不怕事態鬧大一樣。

省委秘書長夏力的態度在意料之中，他支持魯成良的立場也符合夏想的推測：「魯成良同heｔubｏｏk•cｏm.ｃom志更年輕，更有活力，我贊成魯成良同志。」

何江海直指組織部工作不力的話一出口，邱仁禮沒有絲毫反應，孫習民也充耳不聞，就連周鴻基也是一臉漠然，倒是夏想微微一愣，下意識看了廖得益一眼。

周鴻基呵呵一笑：「何書記不要意氣用事，我和李省長在討論問題，不是辯論。我倒是歡迎會後李省長到紀委指導工作，也願意聽取李省長關於如何更好地開展紀委工作的高見……」

好嘛，明明是一次人事任命，被何江海一撥弄，卻成了人身攻擊。

周鴻基話一說完，何江海就發話了。

都喝醉過，知道宿醉之後的頭疼很難受。換了別人，說不定就請假不參加會議了。

延續性一說最先由孫習民提出，隨後夏想不輕不重地進行了反駁，到了李丁山口中，再次被擺到台前上狠狠地鞭撻了一頓，孫習民的臉色就明顯陰了下來。

隨後，宣傳部長冼華文是堅定支持陳秋棟的態度。

等於沒說，袁旭強到底是想要退下了，兩頭都不得罪。

如果說何江海是冷嘲熱諷，周鴻基的話就是軟刀子殺人，是居高臨下的嘲弄。

「魯成良同志資歷淺，沒有從事過國資委的工作，和陳秋棟同志相比，有一定的差距，所以我認為，還是陳秋棟同志擔任國資委副主任更合適。」如果說他的話到此為止，也顯得何江海為人處世有理有據，不料他在微一停頓之後，又加強了口氣多說了一句，「也不知組織部ｈeｔｕｂｏｏｋ•cｏm.ｃoｍ怎麼考核的人選，魯成良同志和國資委八杆子也打不著關係，怎麼提名他擔任副主任？」

夏想印象中，李丁山一向溫和，很少發火，他是有理想主義的一面，但不會蠻幹，否則也不可能在市委書記的任上做得還算不錯。但今天，李丁山卻失控了。

「我不是指責，是在陳述一個事實，因為有些同志避重就輕，不提陳秋棟的自身的嚴重問題，還想提拔他，沒有這樣的道理！」李丁山寸步不讓。

沒人開口相勸，常委會的氣氛就有點怪異，李丁山似乎也偃旗息鼓了，不再回敬何江海，事情好象過去了……

冼華文之後，就是李丁山了。

夏想也見多了政法委書記兼公安廳長的人物，何江海是他視線之內最有官威的一個。相比燕省政法委書記馬傑的老成和不動聲色，相比湘省政法委書記楊恆易的平和，何江海何大書記的譜兒擺得最大，身在在常委會之上，如果不看座位排名，還以為他是一把手。

「是呀，李省長不要弄錯了，陳秋棟同志有沒有別的問題，紀委周書記比你更有發言權，你操的哪門子閑心？信口開河污衊黨員幹部要不得。」何江海陰陰怪氣地為周鴻基助威。

李丁山終於失態了——在夏想認識李丁山十幾年來，第一次見到李丁山怒不可遏的一面——他拍案而起！

戲……上演了，夏想還沒有來得及深思何江海是何用意之時，一直隱忍不發的李丁山終於發作了，他忍不住略帶嘲諷地了冷哼hｅｔｕｂoｏk.coｍ•cｏｍ了一聲！

夏想看出了什麼，齊省的常委之中，兩面派很多，或者說，中間力量佔了多數，想要爭取到中間力量的支持，是要費一些周折了。

然後就是廖得益的表態。

但何江海卻不幹了，立刻將頭扭向了李丁山：「李省長是什麼意思？對我的說法很不屑還是怎麼著？有話說話，別躲在後面嘲笑。」

廖得益剛才代表組織部發言時，是不偏不倚的立場，現在以常委身份表態時，還是不偏不倚的立場，等於是騎牆觀望，沒有在陳秋棟和魯成良兩人之中支持任何一個。

「打住，打住！」周鴻基伸手做了一個暫停的姿勢，「丁山同志不要激動，就事論事，不要扯遠了。有不同的看法是正常的，但你不能指責別人的說法。」

其實在常委會上，有嘲諷或冷笑也正常，通常情況之下都會假裝沒有聽見，一團和氣是CCTV的主旋律，不是常委會的客觀規律，而李丁山不過是輕笑一聲，並未說話，因為按照排名還輪不到李丁山發言。

夏想差點笑出聲來，在他看來，不是說板著臉黑著面瞪著眼就有官威了，更不是說長得橫就能嚇人了，越是底氣不足的人才會喜歡吹鬍子瞪眼。

何江海也許說話本來就是這個腔調，也許是真的對李丁山不滿並且輕視，反正語氣很是咄咄逼人。

周鴻基本來昏昏欲睡的神態一下來了精神，眼睛甚至亮了幾度，目光大有深意地落在了夏想的身上。

夏想不好開口，畢竟他上面還有邱仁禮和孫習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