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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騎馬可不穩當。」

「你就瞄著它開槍？」

「過來，」他喊道，「把馬帶來。」

「不要你按槍架。不管是槍架還是別的什麼，不要。」

「她在床上怎麼樣？」普里米蒂伏問。

「跟他們一塊兒到山上去，」羅伯特．喬丹對安塞爾莫說，「你伏在槍邊，抓穩槍架別動。」

「你真不害臊。」他說。

「不行。」

「那給我一頭騾子吧。」羅伯特．喬丹笑著說。

「我要去。」

「你什麼也沒看到。一個男人，從馬背上掉下去了。你回去吧。」

「如果你要走，」她說，「就吻吻我。」

「騎兵來了。」羅伯特．喬丹說，「把你那挺天殺的機槍架在山上。」

「不用了，」巴勃羅說，「騎兵不會從那條路來。不過我們倒可以從那條路和另外的兩條路撤走。如果有飛機來，還是不要留下腳印的好。給我皮酒袋，比拉爾。」

「我走。」

她還是緊跟著他。

「去把那匹馬拉住。」他衝向他走來的普里米蒂伏喊著，接著問，「山頂上誰在放哨？」

槍聲響徹積雪的樹林。

「對。走吧。」

「我把牠和別的馬放在一起。」巴勃羅說。

「我要去按住槍架，一邊聽槍響，一邊愛你。」

他想，總有一天人家會用這個繩結把你絞死。得了，這次它可幫了個大忙。他從槍套裡拔出手槍，抽出子彈夾，把槍套外邊那排子彈中的一顆塞進子彈夾，再把子彈夾推入槍柄。

「不行。你得幫比拉爾。」

巴勃羅伸過手去，把兩隻手榴彈藏進口袋。「什麼話，去喝個醉？」他說，「情況不妙啊。不過還是把酒袋給我。幹這種事叫我喝水可不行。」

「會。」巴勃羅說，他望著帶馬來的普里米蒂伏。

「這匹馬棒極了，」他說，又拍拍這匹大灰www.hetubook.com.com馬，「這匹馬美極了。走。牠越早離開這裡越好……」

「那你快回去。」

「我走，」她說，「我走。」

「你。」她說，「我全看到了。」

黎明，刮來一陣和風，他聽到樹上的積雪融化時掉在地上的啪嗒啪嗒聲。那是一個暮春的早晨。他呼吸了一口空氣就知道，這場暴風雪只不過是山區裡的反常現象，雪到中午就會化掉。他接著聽到有匹馬過來的聲音，騎手策馬小跑，馬蹄帶著濕雪，發出沉沉的嗒嗒聲。他聽到卡賓槍套搖晃時的拍打聲，還有皮鞍的咯吱咯吱聲。

「撤退的事由瑪麗亞和我來準備。」比拉爾說，接著對羅伯特．喬丹說，「瞧他那德行。」一邊朝巴勃羅點點頭。巴勃羅像牧人那樣騎在灰馬背上，兩條腿夾住了馬肚子，給自動步槍換子彈夾，馬兒張大了鼻孔，「看啊，一匹馬讓他變得多有精神啊。」

大灰馬在山路上一直跑在前面。

「好。我走。你要是不愛我，我對你的愛也足夠了。」

「現代化的騎兵正臉朝下地躺在那兒哪，」羅伯特．喬丹說，「走吧。」

「現在不愛我了？」

馬兒彷彿突然被馬刺扎了一下似的，向前猛地一衝，那年輕人還在拉扯槍套，身子就朝地面溜下去，右腳被馬鐙鉤住了。馬兒撒開四腿拖著臉朝下的騎手顛簸碰撞，往林中奔馳而去。羅伯特．喬丹一手握著槍站起身來。

「我走，」她說，「瞧，巴勃羅騎的馬多棒。」

「在床上。」

「你把衣服穿上。」他對瑪麗亞說。

「想走了喝個醉？」比拉爾說，「還是把這些東西拿去吧。」

那匹大灰馬在松林中狂奔。那人的身子在雪地上拖出了一條寬寬的痕跡，一邊是一道深紅色的血跡。大家從ｍ•hetuｂｏｏk•cｏｍ.com山洞裡走出來。羅伯特．喬丹伸手把當枕頭用的褲子攤開穿上。

「小心你的嘴。」

他聽到比拉爾對山洞裡叫奧古斯丁。接著她走進山洞，然後兩個男人跑出來，一個拿著自動步槍，三腳架撂在肩上，另一個拿著一袋子彈盤。

他回頭看到她還站在那兒，黎明的曙光照在她那褐色的臉上，那一頭褐色短髮金光閃閃。她向他舉舉拳頭，低下頭，在小路上轉身往回走。

「安德烈斯，你把那些馬兒備好鞍，作好準備。要是聽到槍聲，把牠們帶到山隘後的樹林裡去。帶著你的武器前來接應，讓女人們看管馬。費爾南多，注意把我的背包也帶著，拿的時候千萬要小心。你也得把我的背包看好。」他對比拉爾說，「你要保證它們跟馬在一起。咱們走吧。」他說。

羅伯特．喬丹回過頭來，看見瑪麗亞和比拉爾站在一起。她從山路上跑來。他特意落在普里米蒂伏的後面，跟她說話。

「你快回去。要做的事很多。如果他們循著這些馬蹄印找來，我們說不定要在這裡開火。」

他在想，這騎兵沒想到會出意外。他沒有循著馬蹄印走，竟然都沒有保持警惕，更別說意識到危險了。他甚至沒順著那通向崗哨的腳印走。他一定是散在這山裡的巡邏隊中的一員。可是等到巡邏隊發現他失蹤時，他們就會循著他的馬蹄印找到這裡來的。他想，除非雪先化掉，或者巡邏隊遇到什麼情況。

三個人順著山路，穿過樹林，跑上山去。

「不。打在聖心下面。你快回去吧。」

「有兩匹馬就好了。」羅伯特．喬丹來勁地說。

他望著她，想了一想，不禁笑了。

「把那傢伙的衣服扒了，」他對比拉爾說，朝那臉面朝下躺在雪裡的騎兵點了點m.hetubook.com.com頭，「信呀，證件呀，什麼都拿來，藏在我背包的外口袋裡。什麼都別丟，明白嗎？」

她走在他身邊，把手插|進他的口袋。

「咱們走吧。」他說。

不一會兒，騎手就騎到他對面了。他騎著一匹灰色大閹馬，頭戴卡其貝雷帽，穿著毯子式的披風和笨重的黑靴，馬鞍右面的槍套裡露出一枝短自動步槍的槍托和狹長的子彈夾。他長著一張年輕而冷峻的臉，這時他看到了羅伯特．喬丹。

「是啊。」羅伯特．喬丹說。他正在想別的事。

羅伯特．喬丹瞄準這標記下方，朝他當胸就是一槍。

「別為這話生氣，因為……」

「說你愛我。」

普里米蒂伏轉過身來，望著她的背影。

「你瘋了。你快回去。」

「別說了。你回去吧。一個人不能一邊開槍一邊談戀愛啊。」

「不行。」羅伯特．喬丹說，「牠留下了來這裡的蹄印，還得踩一條出去的印子。」

「我沒瘋。」她說，「我愛你。」

他伸手從槍套裡拔出槍筒上有感熱孔的輕自動步槍，打量著它，實際上那是一枝改裝成可以用九毫米手槍子彈的手提機槍。「看看他們的裝備多好。」他說，「看看這現代化的騎兵。」

「你，」她說，「你看到他胸前戴著什麼嗎？」

巴勃羅一馬當先，後面兩個人排成一列緊隨其後，免得在雪裡留下蹤跡。羅伯特．喬丹提著手提機槍的前把手，槍口朝下。他想，要是它的子彈和這騎兵的馬鞍槍的一樣就好了。但是不一樣。這是德國造的，就是卡希金留下的那枝。

「瞧，多好https://www.hetubook.com.com的馬。」他說。

「你最好到下面去。」他對巴勃羅說。

他抬起雙臂，抓住韁繩，一翻身上了馬鞍。他咧嘴笑笑，拍拍那戰慄的馬。羅伯特．喬丹看他親切地用腿摩挲馬肚子。

「拉斐爾。」比拉爾在山洞口說。她站在那兒，頭髮還來不及梳，兩股髮辮披在背上。

他把手朝下伸向槍套，當他彎腰轉身從槍套裡急速拔槍的時候，羅伯特．喬丹看到他卡其披風的左胸前佩戴著大紅色的統一標記。

「不。現在不行。」

「對，」巴勃羅同意，「我騎牠出去，把牠藏起來，等化了雪再帶回來。你今天頭腦很清醒，英國人。」

「派個人到山下去。」羅伯特．喬丹說，「我們得上山了。」

「瑪麗亞，」他說，搖搖姑娘的肩膀，要她醒過來，「躲在睡袋裡別起來。」他一手扣襯衫紐扣，一手拿起自動手槍，用大拇指鬆開保險。他看到姑娘短頭髮的腦袋猛地縮進睡袋，接著就看到那騎手從樹林裡過來了。他這會兒匍匐在睡袋裡，兩手握著槍，瞄準朝他騎來的人。這人他以前從沒見過。

他聽到頭頂高空上一架飛機的聲音。他透過樹林看見那匹灰馬站在那兒不跑了，那騎手仍舊臉朝下地掛在馬鐙上。

她跟著他走，一隻手搭在他胳膊上。

羅伯特．喬丹跪著穿繩底鞋，他覺出瑪麗亞靠在他膝旁，正在睡袋裡穿衣服。她這時不在他的生活裡了。

「我可以按住槍架，就像你讓安塞爾莫做的那樣。」

「別，hetubook.com.com」他說，「好好保護你的結婚襯衫。」

他朝樹林中普里米蒂伏那兒望去，只見他抓住了馬韁，正把那騎手的腳從馬鐙裡拔|出|來。屍體的臉朝下，趴在雪地上。他望著普里米蒂伏搜他的衣袋。

「那是聖心啊。」

「你，」她說，「我可以跟你去嗎？」

「看到了。怎麼會看不到？」

「要不是頭髮剪得這麼短，她肯定是個美人兒。」他說。

那匹大灰馬冒著汗，微微戰慄，羅伯特．喬丹拍拍馬肩。

「算了吧。」羅伯特．喬丹說。他在察看地形。

這時大家都走出了山洞，提著卡賓槍站著，腰帶裡插著手榴彈。比拉爾把一皮袋手榴彈遞給羅伯特．喬丹，他拿了三個，插在衣袋裡。他低頭鑽進山洞，找到他那兩個背包，打開裡面有手提機槍的那隻，取出槍管槍托，將槍托接好，在槍裡推進一個子彈夾，衣袋裡藏了三個。他鎖上背包，隨即走向洞口。他想，我兩個口袋都裝了硬貨，但願口袋別綻開。他走到山洞外，對巴勃羅說：「我要上山去。奧古斯丁會用機槍嗎？」

「不錯。納瓦拉人都佩戴聖心。」

「什麼？」

「若你聽到了槍聲，」他說，「就跟那些馬匹一起走。幫比拉爾背我的背包。說不定會安然無事。但願如此。」

她的手在他口袋裡攥成拳頭，狠狠地捶他的大腿。他看看她，看到她眼睛裡噙著淚水。她從他口袋裡抽出拳頭，張開雙臂緊緊摟著他的脖子親吻。

這時，陽光蓋滿山嶺，和風吹拂著，雪在融化。真是一個美麗的暮春早晨。

「明白。」

太陽還沒照上山頂，羅伯特．喬丹站直了身體，扣上褲子，收緊腰帶，手腕的繩子上還掛著那支大手槍。他把手槍插在膝帶上的槍套裡，把活結移到下端，把繩圈套在自己脖子上。

「不害臊。」她說，「一點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