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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來八法

作者:柳殘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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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恩怨連綿

第十一章 恩怨連綿

藏區喇嘛教也知道這種劇毒過於殘忍,有干天和,是而除了用其來懲罰違反了五大教規的教中弟子外,絕不流傳於外,卻不料「雙杵黑羅巾」會身懷此等毒藥,更偷天換日的使牛大可在偶一疏忽之下中計。
他腳步一停,後追兩人亦在同一時間驟然止步,快速已極的分向兩旁站立,三人相距,約有五尺左右,成為一個三角之形。
醉瘋仙牛大可雙眸黯淡,在油污掩遮下的喉結微微一動,嘿嘿乾笑兩聲道:
「橫掃乾坤十一式」的連綿奇招,彷彿海中的一連串泡沫,雖然狠捷無比,卻僅在一幢幢金色的弧光中煙消雲散,「三霹靂」掌式的暴響震天而起,但是,卻同時攙雜著伏鷹羅漢低沉而懾人慘號!
牛大可的面孔這時已漲得一片血紅,頭頂上騰騰的霧氣也消散殆盡,本來,「破血散」的劇毒,便甚難以內力迫出的啊!
澎湃的真氣,有如海嘯山崩,又似汪河倒湧,自他每一處筋骨,每一寸肌膚,每一個毛孔沖出,又全部匯集在他有力的雙臂之上!
醉瘋仙牛大可咬緊牙關,自齒縫中一字一頓的並吐著:
五伏羅漢此次的合擊,其威力竟較前面更為恢宏厲烈,就中尤以身受創傷的伏鷹羅漢為甚!
伏鷹羅漢修為之佳,並不較四位師兄遜落多少,而在五伏羅漢之中,也以他的性情最為暴烈,適才他以一招「引魂滅神」絕著冒險搶進,在姜青疏忽之下,以手中鋼絲拂塵略獲小勝,但是,他自己亦被對方在肩頭擊中一掌,這一掌姜青雖然未用全力,卻已將伏鷹羅漢肩膀主筋震傷,更使這位大和尚內脈血氣翻湧不已!
「聽天由命吧,唉!這真是自作孽啊!」
「十年前甘陝一戰,二位及平河一隱、黃風七怪,用的是偷襲暗算的手法,想不到十年之後,朋友們仍是這一套,呵呵,這樣豈不是太沒有長進了麼?」
兩人身形之快,幾乎不在醉瘋仙牛大可之下,而且,看牛大可目前形態,似是受了創傷,一陣追趕之下,三人距離已越來越近!
五伏羅漢與青黃雙絕目睹之下,竟不由自主的全身一震,攻勢自然而然的微微一窒。
醉瘋仙這猝然一擊的威力是驚人的,角度選擇得如此恰當,時間拿捏得又是如此準確,而更有一股無形的幾近於瘋狂般的厲烈!
隨著姜青嘶啞的語聲,一陣低沉的佛號自四周響起,伏龍羅漢手中那柄纏以銅絲的禪杖在夜影中劃過一溜淡淡的光芒,風雷齊鳴般摟頭擊下,而兩柄月牙鋼鏟,更與一片寒森森的冷鋒相交,仿若一層光網疾捲而至!
「天佛掌!」
姜青悄然離開,向崑崙諸人作了一個羅圈揖,沉聲道:
二人的面孔逐漸轉為狠厲,緩緩伸手入長衫之內,又緩緩各自抽出一柄烏黝精亮的黑色鐵杵。
崑崙派諸人自伏龍羅漢以下,紛紛還禮,伏龍羅漢雙手合什道:
「雙杵黑羅巾」兄弟二人,乃為甘陝黑道領袖之一,武功自是霸道無比,但卻較之醉瘋仙遜上一籌,他們看見對方此等形態,在一時片刻間,確是不敢斷定對方是否業已瀕於絕境?
「姓牛的,昔年你一再斷絕道上朋友的生路,今天,罕某兄弟便要取了你這條老命,這叫做禮尚往來,誰也不佔便宜。」
數聲悶哼,隨著驚呼之聲混成一片,兩道月牙形的寒光,沖天飛起八丈之高,又如流星般墮落於黑暗之中。
牛大可盤膝坐在地下,雙目微睜,頭頂熱氣騰騰,污穢的面孔上,竟然奇異的泛出一層紅光,雖然,這層紅光有著病態的暗赤色彩。
他這突然的發難,已等於將體內所有餘存的力量,在這一擊之下全然使出,自然,其中尚包含有極度的憤怒與精神亢奮!
人的情感及喜惡是極其微妙的,按說醉瘋仙牛大可與姜青原是站於敵對位置,且更有與怒鷹于樸在「千家集」外和姜青等人動招結怨之舉,姜青見他如此狼狽,原應額手稱慶才是,但目前姜青卻絲毫沒有這種想法,他雖然暗中為醉瘋仙協助怒鷹等人與自己為難之舉感到婉惜,可是,在他個人來說,衷心之內,卻十分欽服對方那忠義而又豪放的氣概!
「這人的背影好生熟悉,似乎在那裏見過……」
倏而——
雙杵黑羅巾的老大罕伯,兇戾的面孔上浮起一絲陰森的笑意,向乃弟微微一瞥,又望了望天色,冷沉的道:
兩張含著怨毒笑意的面孔,緩緩向他面前移近,那兩張猙獰的臉上,橫肉與髭刺,配合著魔鬼也似的五官,組成hetubook.com.com了一副最令人厭惡,恐懼的形象。
「自為所願,只待在下日後俗事一了,定當覓暇拜謁寶山,各位,再會了。」
姜青苦笑道:
姜青面上神態忽然轉得異常肅穆浩然,失去血色的臉上竟奇蹟似的現出一片令人不敢仰視的湛湛異彩,這煥發的光彩是如此真摯而聖潔,好似一輪光芒萬丈的烈陽,有著極度的博浩與無形的高遠!
每一掌間的空隙可說是不容一毫一髮,四十九掌幻化成一片奇異的瑩白掌山,使人生出一種錯覺!好似天地之大,已全被這一片瑩白色的掌山所囊括,而掌影中的銳風,則有如怒濤巨浪沖擊著礁石,翻湧而激盪——令人心神俱烈的翻湧而激盪!
他說到這裏,雙目暴睜,額角青筋突現,厲聲接道:
伏龍羅漢又喧了一聲佛號,沉聲道:
「趙姑娘,人活在世上,難免總有些挫折和苦難,不論是你或者任何一個,姜某不想再說什麼,但願日後,姑娘及司徒兄都能看開一步,虛偽的尊嚴,往往是害人至極的。」
醉瘋仙牛大可狂嗥一聲,矮胖的身軀竟奇蹟似的躍起三丈,雙臂展處,向雙杵黑羅巾猛撲而下!
人的情感是微妙的,尤其是男女之情,更是世界上最為繁複,卻又最為單純的東西,一個人的情感所寄,有其自然發展的趨勢,不能只從一個單方面去觀察,朋友,你說對嗎?
時間過得很快,又似極為緩慢,醉瘋仙牛大可鼻孔掀動甚急,嘴巴亦張得老大,喘息之聲,遠近可聞。
「此人的輕身功夫之佳,足可列為武林一流高手,但是,卻又為何搖晃不定呢?莫非是吃醉了酒,抑是負有創傷?」
情勢的趨向是顯而易見的,姜青心頭一動,毫不猶豫的飛身而起,在人們尚不及辨明他身形的閃動時,宛如天際飛虹般趕到與三人平行的位置,不過,他卻揀在三人右邊的一處高坡上,藉以遮蔽身形。
黃袍書生趙三忌默默頷首,姜青又行至正跪在白馬冰心司徒宮身側的金髮紅綾趙瑩之旁。
雙杵黑羅巾齊齊冷森森的一哼,哼聲僵硬,有如來自另一個毫無生氣的世界。
姜青雙目半閉,左掌五指指天,掌心向內,在令人不及眨眼的瞬息之間,與右臂相互交環,幾乎不分的一連推出七七四十九掌!
他用力搓揉著雙手,又來回蹀踱了幾步,一雙斜飛入鬢的劍眉,深深皺在一起,於是,他又仰首望了望天色,自語道:
在這混亂的情勢裏,姜青瘦削的身形已神速無比的移出三步,目光環掃中,卻不由使他微感一怔。
是的,自從姜青力戰崑崙群雄之後,他又極力往前趕去,希望能尋到雪山孤雁夏蕙的蹤跡,可是,他又無法忘懷全玲玲與他所訂的約會,雖然,他竭盡心力的想釋去這心靈上的負荷,但這是多麼困難與痛苦啊。
伏虎、伏蛟二羅漢依然盤坐地下,面色煞白,僧衣早已破碎不堪,手中的月牙形鋼鏟,亦已脫手震飛,兩雙手掌盡是鮮血,可是,自那四隻堅定的眸子裏,卻能看出,這兩位崑崙高僧毫無畏怯之意!
「上呀,兩個老小子,窮泡磨菇可算不得他娘的好漢!」
「只是老夫尚不致如此窩囊,『破血散』雖然歹毒,卻不能在一時半刻間取去老夫性命,嘿嘿,在這段時間內,恐怕還夠得上和二位戲耍一陣!」
此刻,別看醉瘋仙狀似悠閒,煞有其事,他卻早已在忍受著極大的痛苦,一種有若萬蟻嘶咬般的感覺,已在他身上生起,而且與時俱增,有逐漸加重之勢。
然而,另外一聲厲烈剛猛得如穿金裂石般的銳嘯破空而起,繼之而來的是一聲宛似來自另一個世界的生冷喝聲:
「姜施主,一山高,更有一山高,老衲今夜才算見識到了,不過,姜施主,你大可趁機下手,永絕後憂,但是,你為何卻不這樣做呢?」
然而——
於是,在意念一閃之間——
「今天是第九個飄雪的日子,明天,可憐的全玲玲便會在紫花巖等我,可是,我能去嗎?我能一再辜負,不,一再欺騙這兩個少女純潔的心嗎?確實的說,這幾天來,自己不是在逃避心上的譴責麼?但是……唉!我又為何竟忘卻不了呢?」
他像在和誰賭氣似的,一路上如流星趕月一般不停的飛躍著,貿然看去,只見皎潔的雪地上溜著一縷淡淡的青煙,而這縷青煙的去勢,又是多麼迅速的令人驚愕!
正當他又運起一口真氣,準備再做一次長距離飛越的和*圖*書時候——
那兩個頭纏黑巾的老者,面孔肌肉微微牽動了一下,相互一望,竟向後退出三尺。
「證果一念,當知破戒以衛道,我佛有靈,應恕弟子負罪上西天!」
他說罷又一伸懶腰,有氣無力的盤坐地下,竟然閉目養息起來,口中尚且喃喃自語道:
伏龍羅漢驀然狂叫道:
五大羅漢閒言之下,面色連連變化,伏龍羅漢清癯的面孔上湧起一絲似是帶著迷惘的神色,嘴皮喃喃而動,卻不知在說些什麼。
姜青冷沉的卓立在五人包圍陣式之中,毫無表情的緩緩說道:
一條蜿蜒的小河,已完全凍結成冰,河旁有兩株古意盎然的枯樹,枝芽斜斜的伸展到河面之上,對著這凍結的小河,可以看到河那邊一條被小雪掩住的小路。
牛大可又扭曲了一下面孔,但是,他卻無法在片刻間激起敵人的怒氣,而這時,他多願能迅速作一個了結啊——不論是生是死,總比目前的活罪來得好受,此刻,這位玩世不恭的怪傑,甚至已沒有先行出手的力量了!
醉瘋仙牛大可好似無躲閃之意,淒厲的一笑,兩掌分劈雙杵,兩隻腳尖閃電般向兩個敵人的咽喉!
青黃雙絕二人,在不自覺之中向前挪近了丈餘,於是,二人與鬥場的距離已不足五尺了。
姜青目光一瞥,已發覺原先待立場外的青黃雙絕,竟亦適時出手襲來。
青黃雙絕中的青衫客展平蹣跚的挪近兩步,向姜青淡淡的注視了一眼,好似要看透姜青心中的一切一般,半晌,他才低啞的道:
大地像是在剎那間沉淪,萬物亦在同一時刻歸向寂靜,強烈的勁力與金光在黑暗中做出極度的旋迴,擴張,伏龍羅漢的禪杖倏彎又直,「嗡」的一聲,彈向虛無,瘦長的身軀也跟著飛震出尋丈之外!
「姜青,展某師兄曾經說過,無論此戰勝負,以往的恩怨,從此一筆勾消,過去的,不再談了,閣下異日若見到令拜兄戰老哥,尚請代為致歉,展某在道義上,有些愧對於他。」
金龍奪龍口之內的鋒利舌片,凝聚著一滴殷紅的鮮血,血滴又垂落在黑濕的土地上,帶著些殘餘的淒涼。
姜青微感一怔,在剎那間將欲待躍起的身形硬生生的立往,移目望向那條雖然搖晃不已,卻仍然起落如飛的人影。
沉默了片刻,姜青低聲道:
罕明亦向前逼進一步,毫無表情的道:
「善哉,善哉,兇戾俱渺,瑞氣呈祥,姜施主,我佛有靈,必默佑於你,今後崑崙山上,為施主正門永開。」
這時,醉瘋仙牛大可已感到全身奇熱無比,不但呼吸窒息,體內血液翻湧流竄,雙目更且漸漸迷濛起來!
姜青十分清楚,在眼前還令人側目的瘋狂攻擊之下,如再不出全力相拒的話,只怕自己這條性命便要不保!
說著,面孔己微微扭曲了一下,他隨即又裝出一副滿不在乎的模樣,呵呵一笑。
姜青默默的計算著,失去血色的面孔上浮起一層苦澀的笑意,不錯,他想道:
姜青在千鈞一髮中,陡然收斂真力,然而,伏鷹羅漢仍然似一團軟泥般倒摔而出,不過,姜青知道,他這一來,至少不會使這位性烈如火的大和尚傷重至死!
姜青再次抱拳,道:
姜青停在她身邊,注視著躺在地下,雙目緊閉的白馬冰心司徒宮,於是,趙瑩輕輕的仰起頭來,大眼睛中含蘊著淚水,淚水的光影裏,映著姜青憔悴的面孔。
「北尊穆山!」
事情發生的經過有如流星一現,在姜青收斂真力之時,伏龍羅漢的禪杖,伏獅羅漢的戒刀,伏虎、伏蛟二羅漢的渾厚掌風,已與陣式外急射而到的兩點精光,一溜淡金光華聚成一點,快速而狠辣的攏合而到!
趙瑩知道,姜青是指丹陽城客棧之內,自己夫婦咄咄逼人的一幕,但是,她沒有說什麼,自然,在這種氣氛之下,你又讓她怎麼說呢?
伏龍羅漢閉目謂息片刻,胸中塊壘略輕,他才又無力地緩緩睜開眼睛,超然出塵的清面孔上,有一絲解脫的苦笑盈溢在蒼白裏。
「師弟且慢!」
「眼牙相還,積患終年,波起或伏,總是枉然,黃大俠,不知閣下以為然否?」
在這懾人魂魄的勁力中,一條條的金光如經天長虹般飆然暴漲,以無比的威勢閃擊而出。
「姜某不解佛家所謂悲天憫人的道理,更看不破紅塵三千,但是,姜某卻知道好生之德的真諦,明白以怨報德的因果,在下衷心所思,諒大師亦必能了悟。」
陡然瞥見一條人影,腳步蹌踉的自這座和-圖-書鎮甸內向外掠出。
驀然——
醉瘋仙牛大可眼皮一翻,又搔了搔那一頭雞窩似的亂髮,毫不在意的道:
於是,一陣宛如鬼哭神號的呼嘯之聲驀而響起,周遭的空氣在突然間緊聚一處,又在剎那間如怒海中力量無匹的巨大漩渦般呼嘯翻捲而出,這情景之駭人,幾乎可與大自然的威力相擬!
天也昏昏,地也茫茫,此刻,萬籟俱寂,沒有一絲殺戈之聲,和喝叱之聲,更沒有悲呼慘號,平靜得好似這裏從來便沒有發生過一場震驚武林的激戰似的。
「在下拜兄生性豁達豪放,絕不會將此事置於心上,展大俠,尊駕日後仍然是在下拜兄的好友。」
在伏龍羅漢翻身飛出的同一時間,一道寒光又似流星的曳尾般遙遙射出,而一溜淡金色的碎屑紛紛飄落,兩點精光無聲無息的墜於地上,五條人影四散紛飛。
姜青仰首向天,長長的吁出一口氣,心中找不出任何欣悅的氣息,敵人的敗落,並不能使他釋去胸中的負荷,相反的,在情緒上,卻更加鬱悶了。
目前,二人雖然知道對方已在自己暗置入酒食中的劇毒「破血散」下受到暗傷,但卻仍然不敢貿然從事,十年前那淒厲慘絕的一戰,醉瘋仙牛大可當時卓越驚人的武功,在二人腦海中遺留的印象,可說是太深了。
這個結果是顯明易見的,同歸於盡!
姜青抽出一條黑色綾帶,緩緩將手中的金龍奪包好,他望著伏龍羅漢在黑暗中的雙眸,落寞的道:
姜青瘦削的身影,正寂然獨立樹下,他嘴中呼出陣陣輕淡的白色霧氣,面孔被凍得略呈紫紅,仰首望著滿空飛舞的雪花,他喃喃地自語著:
「怎麼?二位想拖延時間麼?這樣也好,省得老夫我動手動腳,如此一來,這條老命說不定還能多活片刻。」
佛號攙雜在長長的嘆息裏響起,五伏羅漢一個個神色黯然,青黃雙絕仰天無語,青雲箭手頹唐的目光注視著躺在雪地上的一虹飛霜身上,而金髮紅綾的燦爛秀髮在黑暗中輕輕閃爍,不過,卻有著深沉的悲愴意味。
「這是醉瘋仙牛大可,而且,他還受了傷!」
「趙大俠,如果閣下不記今昔之仇,在下甚願能與尊駕握手釋怨。」
其實,醉瘋仙現下的處境是十分艱辛的,那「破血散」乃藏區喇嘛教密傳的一種歹毒毒藥,色呈灰色,無味無臭,能置於任何飲食之中,在絲毫不能察覺的情形下陷害他人,凡是不幸服下這「破血散」的,不出一個時辰,周身血液循環在短時間內增至極限,血脈賁張,終至全身暴裂為止,到那時,面上七竅及全身的毛孔,都會滲出失去光澤的血液,而被害人所遭受的痛苦,更是無可言喻的。
打了一個寒顫,姜青不由下意識的緊了緊罩在外面的青色夾袍,於是,瑟人的寒意更重了,他稍為移動了一下有些麻木的雙腿,目光迷惘的凝注黑暗的天空,雪花飄入他的頸項,一陣冰涼:
「南尊怒海!」
「至尊為吾」!
看不清人影,看不清招式,所有的,只是激盪的漩渦與耀目的金芒,這是邪神的不傳奇技啊!
瘦削的身軀隨語聲飄向空中,在劃出了一個美妙的圓弧後,又如一顆流星般向夜色之中。
黃袍書生則面孔生硬,木然的凝視著場中諸人,袍袖內隱隱露出他成名兵器「燕尾鑽」的寒光,這兩位與五伏羅漢情同手足的崑崙派一流高手,在看到目前的情勢後,都好似已有些慌亂與把持不住了。
雙杵黑羅巾早年已是驚弓之鳥,見狀之下,雙雙暴喝一聲,腳下急旋,手中兵器已似兩條烏龍般猛撞而出。
而此時青衫客的描金骨扇亦在手中不停的輕搖,似乎他已然忘記了目前正是什麼季節,但是,確切的說,這也正充分顯示出他內心的緊張與惶急。
「嘿!嘿,牛大可,你用不著裝死賴活,再有兩盞熱茶時分,閣下歸位的時刻也就差不多了!」
姜青誠摯的抱拳為謝,又移目向黃袍書生,道:
那兩個頭纏黑巾的魁梧老者聞言之下,面孔上毫無表情,靠左一個冷澀的哼了一聲,生硬的道:
他雙目凝注著自己站立的地面,以他的身軀為中心,周圍五丈之內,找不到一片積雪,適才的一番劇戰,彼此間出招時所帶起的強烈勁力,早已將厚厚的積雪掃刮得一乾二淨!
「唉!呵!這兩個王八羔子真是蠢不可及,老夫我以上乘內功調息一陣,說不定能排出體內劇毒,嘿嘿,到那時後,便有這兩個老傢伙的樂子了!」m.hetubook•com•com
「五位大師,嗔之一念固難參悟,根源榮辱亦不可輕棄,但是,卻要看它的代價與動機而定,難道五位大師深參佛理,尚且堅持要以淋漓的鮮血去證果成道麼?」
淒冷的冬夜,黝黑的天空,在這喝聲始起之際,好似突然掠過一道耀目生輝的閃電,金紅色的光芒刺人眼目,幾乎已看不見周遭的景物,映入眼簾的全是閃亮得彷彿白晝般的金紅色光輝!這是奇蹟麼?這是神異麼?這是幻景麼?不,這只是邪神嫡傳之「大尊奪」法最後,也是最為精絕的一招:
「罷了,罷了,宮兒與瑩兒太不開眼,唉!姜大俠,為人若你,又叫老夫能說什麼呢?」
「啊!今天,是第幾個飄雪的日子了?」
他略為一頓,又道:
姜青覺得脅下疼痛有些濕的感覺,但是,他卻不去察視,雙腳如山嶽般穩立不動,口中焦雷也似發出一聲暴喝:
「嗯!這倒不錯,先在前面『望君鋪』中以『破血散』暗算老夫,再由二位出手偷襲,然後再堂而皇之的追來訴說老夫罪狀,末了,再於老夫功力受損的情形之下,正大光明的予以殺戮,呵呵,二位這套手法可真是交代得過去,只是麼……」
伏鷹羅漢狂吼一聲,大叫道:
姜青極快的在腦中思忖著,江湖上闖蕩的經驗,使他對任何一件突然而礙眼的事,都有著迅速的反應與精密的觀察,於是,在他腦中的猜測尚未下結論的時候,另一個新的發現已使他悚然一驚:
醉瘋仙牛大可臉色卻更加蒼白,越發襯托出他面上泥垢的污穢與邋遢!「雙杵黑羅巾」向後略退,他立時嘲弄的大笑道:
姜青將體內流轉的真氣往上微提,身形已暴起六丈有餘,但見他雙臂展處,又如一頭大鳥般射出七丈之遠,他毫不停息,連連施展之下,人已射出數十丈外,眼看那片房舍已越來越近了。
「牛大可,你在甘陝一帶狂也狂夠了,道上朋友栽於你手中的也不在少數,哼哼,十年前那一戰算你命大,不但能逃之夭夭,更將平河一隱及黃風七怪毀於手下,罕某兄弟已尋你多年了,這筆血債,已在罕某兄弟心中生根結蒂,今天,若再度容你生出此地,此後甘陝道上,便沒有『雙杵黑羅巾』之名!」
伏龍羅漢有些慚愧的喧了一聲佛號,回頭望了望自己站著的,或躺著的師弟師侄崑崙派這些名蜚一時的高手們,現在的情態卻是頹喪與狼狽的,但是,這能說不是他們自找的嗎?
但見一點黑影,飛逝而去,終於連那淡淡的金紅色光影也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一切,都已被掩於高坡之後的姜青看在眼內,他沉默的抿著嘴角,嘴角又形成一道含蘊著譏刺意味的弧度。
「若蒙不棄,各位亦將是在下的好友!」
原來,在邪神嫡傳的「大尊奪」法第三招浩瀚無匹的威力之下,雖然已使五伏羅漢遭到了嚴重的打擊,但是,卻仍然沒有擊潰五人所組成的「歸流陣」!
姜青驚異的將目光一轉,又看到鎮內有如兩道閃電般掠出一雙人影來,疾若奔馬一般,向醉瘋仙牛大可的背影追去。
然而,伏鷹羅漢卻形似瘋狂般疾撲而至,右手拂塵連展「橫掃乾坤十一式」,左掌暴施崑崙絕學「三霹靂」,不容敵人有一絲喘息餘地的狠狠攻上!
叫聲未畢,他探出的沉重禪杖已宛如擊在一座萬仞石山之上,一聲刺耳尖響聲中,整個人身不由己地倒翻而出。
姜青不用細看,已知道那此刻仍然躺在地上的,必是兩度負創的伏鷹羅漢。
「蕙妹已出走多日了,以她一個纖弱的少女,怎經得起這淒苦的風雪與冷酷的人情?何況,她身上又沒有攜帶銀兩,唉!這些日來她怎麼過啊?」
約莫過了一盞熱茶的時分,姜青已可遙遙看到前面雪地之上,有著一片星羅棋佈的房舍,不消說,這是一座鎮甸了。
三團白色的物體,自斜刺裏驟而掠至,銳嘯破空,分別襲向這三個武林高手的肘彎「曲池穴」!
趙瑩那一頭淡黃色的奇異金髮,正絢麗的披拂在雙肩,而她雙肩正微微聳動,那修長起伏的金髮便閃晃出層層淡金色的光輝,自側面看去,趙瑩那艷麗的面龐,有著一股出奇的美。
醉瘋仙目前的形狀,仍是與數月前無異,但是,面上的氣色卻甚為灰敗,甚至連那哈哈一笑,也隱約顯得有些沙啞與無力。
隨著心中的疑慮,雙目微攏,細一凝視之下,於是,也更清晰的https://www.hetubook.com.com看出那搖晃不穩的矮胖身影,那似曾相識的污穢長衫,及長衫右肩上滲透的血漬!
五伏羅漢中,除了伏龍羅漢之外,每人右手臂上都有一塊三角形的傷痕,青黃雙絕亦不例外,這是姜青施展大尊奪法後的傑作。
伏龍羅漢為五伏羅漢之首,功力也最為高深,他站在「歸流陣」策動方位,緊握手中禪杖,神色黯淡地向身側的伏獅羅漢一瞥,而伏獅羅漢卻正關切的注視著此刻立於姜青身後,身軀搖晃不定的伏鷹羅漢。
於是——
「至尊為吾!」
這時,那矮胖的人影忽然哈哈一笑,霍而止步回身,姜青連忙細一注視,果然正是醉瘋仙牛大可!
雪花飄落得更密了,綿綿不絕,彷彿無意休止,大地是一片瑩白,濃厚而深冷的瑩白。
這怪異的招式與這種連綿不絕的四十九掌,組成了傾絕天下的天佛掌法第五招:「佛我同在!」四十九掌宛若一次施出,卻又各自分成四十九個不同的角度,在同一時間分襲向五伏羅漢與青黃雙絕!
於是,他空著的雙手當胸合什,低沉的道:
但是,歸流陣仍未潰散,伏鷹羅漢雙目怒睜,額際冷汗如豆,涔涔而下,但是他卻自挺立身軀,仍要在伏龍羅漢策動之下,做扳回大局的一擊!
地上的黑影輕輕地蠕動著,終於有六個人站起身來,雖然,他們挺立地上的姿態極為勉強,但是,他們終於站起來了。
伏龍羅漢有如深山猿吟般長嘯一聲,清氣盤繞不散,他已在剎那間運出以六十年功力修為而成之「隱龍恙」,企圖保持丹田一口真氣,聚集住翻湧不已的血氣及幾乎無法把持的禪杖!
伏鷹羅漢首當其衝,這位大和尚功力雖高,卻又怎能敵過當年天下邪尊苦思而成的絕學?
腳踝在雪地上微微用力一撐,姜青的身軀立即電射而出,略一起落,已飛越小河十丈之外。
伏龍羅漢長嘆一聲,口喧佛號,禪杖倏出,身形猝進中,又催動了「歸流陣」內的「化神為燼大九環」。
這是姜青蘊於心胸中的絕世武學,首次作無限制的發揮,而這也證明了昔年邪神的一身超凡武功,是無與倫比的!
「兩個老狗,咱們算是墓地石翁仲——硬對上了!」
於是,空氣彷彿在漸漸凝結,各人的心臟奔騰更急,六隻眼睛宛如全已看到一層濃厚的血霧,那是悲劇來臨前的映照啊!
天佛掌的威力是懾人的,而一招比一招更來得恢宏,姜青在形勢所逼之下,不得不施展出他自下山以來,首度使用的第五招,更且在這威猛得無以復加的天佛掌法第五招之中,配合著邪神嫡傳的「大尊奪」法,其效果之驚人,自是無庸贅言,即使是名傾武林的崑崙派眾多高手傾力抵禦,亦竟絲毫無法抗衡。
「去」,或是「不去」,這兩個字意簡單,可又極度困擾的決定,在姜青心中猶豫難決,姜青知道,只要自己做了其中任何一項決定,日後的結果,便會迥然相異,但是,這個結果是幸福抑是痛楚,卻非他所能推測的了。
「雲山不改,細水長流,爾後再見之日,尚祈各位另賜教誨,姜某就此向各位告辭。」
姜青在倉促匆匆一瞥,已看清那後追兩人,竟然都是年及五旬左右的老者,但這二人卻是體魄修偉,滿面橫肉,頭上尚個別纏著一圈黑布,怒目橫眉中,更見是兇戾狠辣之氣。
黃袍書生聞言之下,略一遲疑,終於走了過來,與姜青雙手相握,嘆息道:
姜青眼簾半垂,悠然道:
「老衲衷心期冀施主能至崑崙一遊,掌門師兄若能一睹施主這般英才,亦必嘆為僅遇。」
青衫客展平嘴角一陣抽搐,激動的移步向前,伸手與姜青緊握,二人四目互注,久不出聲,但是,兩雙手掌中,已傳流了太多的瞭解與諒宥。
伏龍羅漢雙目倏睜,急叫道:
他坐著的身軀微微顫動了一下,艱辛的道:
金龍奪在他手中嗡然急顫,幾欲脫手飛出,而姜青瘦削的身軀亦如車輪般旋轉起來,雙肩在急旋中劃著奇妙而詭異的弧度,一幢幢有若山嶽沉重的金色光彩,在他雙肩揮動中分向四周壓制,冉冉的,迅捷的卻又渾厚而堅實的有若實質之物!
他厲叱一聲,手中金龍奪遙指天空,神色浩然的大吼道:
醉瘋仙牛大可為人雖然狂放不拘,武功卻是十分高強,在甘陝一帶,只要是在江湖上闖蕩過的角色,沒有不知道這是一號難纏難惹的人物,而「雙杵黑羅巾」罕伯、罕明兄弟,更是曾經在牛大可手下吃足了苦頭,栽過一次不小的觔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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