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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男人鬆了手，我慢慢向小芳身邊靠近了過去。

我病弱地身體，根本沒有往常應有的力氣。

危險也在慢慢逼近，因為下雨。護欄外的雨檐也變得濕滑起來，我明顯感覺腳都有些抓不住地了。

小芳很疑惑地看著我，她的神情顯然是對我說地話有些將信將疑。

「我媽媽兩年前死了，最愛我地外婆，去年也死了，一個月前，我爸爸也死了。不過我還想活下去，為了他們活下去。」我一邊說一邊看了看身邊的小芳。

王胖胖因我而死，被撞之後把小芳託付給我，小芳如果死了，我一個人繼續在這世間苟活下去，還有什麼意義？

是淚嗎？我好像沒有情緒失控。

向樓頂上的所有人深深地鞠了幾躬一一道謝之後，我拉著小芳回到了租住的房間。

她這樣真讓人擔心，重心全在上半身，腳下又如此濕滑，很容易控制不住平衡……我想讓她把骨灰盒扔掉，但覺得又不太可能。

「小威哥哥……」小芳地臉果然出現在了我的面前。

我終於摸到了她的肩膀，然後慢慢牽住了她的手臂。

想清楚之後。我心中沒有那麼害怕了，腳下也穩了很多。

是小芳嗎？

「她還活著，真是太幸運了。被六樓陽台邊的人救了，你別嚎了，快起來吧！」旁邊幾個男人使勁推著我。

回到市區已經是晚上了。

「小芳，跟我回去吧，我保證，我會和你媽媽一樣對你好，我和-圖-書現在就是為了你才活下去，你也為了我，活下去好嗎？」

但是借來的錢一定要先還上才行，大家活在現實中，掙那點兒錢都不容易……

如果，他們鬆開手，我一定從這裏翻身跳下去。

家裡的鑰匙和包包一起丟失了，也不知道秦琴現在是否還住在那裡，小芳和王姨包包里，倒是有小芳家的鑰匙，所以我帶著小芳直接去了小芳家。

但是……

不是，原來是有雨從天上飄下來了。

我直直地看著小芳的眼睛。一刻也沒從那裡離開。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但也凝固在了這一刻……

那聲音。彷彿來自天堂。

小芳瞪大了眼睛看著我，因為雨水淋濕了她的臉，我根本無法看出她到底在想些什麼。

不敢往下看，因為我現在腦袋特別容易發暈。

意想不到地一幕發生了，小芳一聲尖叫，她的身體整個向外面倒去。

終於，我的一隻手被護欄外那中年男人給抓住了，隨即，我的手腕也被他死死地抓住了，然後，又有一隻手抓在了我的手腕上。

還有一個年輕女孩兒，跑過來給我和小芳撐起了傘。

「看啊，你這樣做，讓你媽媽傷心了，她哭了！！」我抬起頭看向了天空。天空的烏雲開始翻滾，我彷彿看到了天堂里的媽媽和王姨正在上面看著我們。

「小芳，回來，媽媽死了，你還有我，我會一直守著你的。」我只能輕聲勸導著小芳。

和-圖-書暴雨。淋濕了我地眼睛，也淋濕了小芳地手臂，我甚至都沒能真正使上力，小芳濕滑的手臂，還有她十五歲地生命，就已經從我的手中滑落了。

小芳搖了搖頭，又看向了面前的骨灰盒，她的眼淚不停地往下掉著。

骨灰盒從小芳手中滑脫，在樓前地水泥地面上摔破了，被一位好心的大媽裝進了一個大塑料袋裡拎上來遞還給了我們。

「啊……！！」我再次狂吼了一聲，努力想把那隻手抓住的小芳從身下拉上來。

讓我死了吧！

我的心在那一刻猛地揪了起來，那隻抓住她手臂的手突然承受了很大的力，小芳整個人就像一片葉子一樣從我面前飄過，向下面飛了下去。

「小威哥哥……」小芳哭了起來，她的身體緊貼著樓頂小屋的牆壁，臉上寫滿了絕望。

我嚎叫了一聲，死命抓住了小芳那隻手臂，我的身體同樣無法再保持住平衡，兩隻腳也先後從雨檐上滑開，整個人靠著上面兩隻緊緊抓著我手腕的手懸空在了樓體之外。

讓她把骨灰盒交給我，又怕這動作太大反倒弄巧成拙。

「小威哥哥……」

剛才那一聲悶響，原來不是小芳的身體砸到地面的聲音啊……

又是一聲悶響，砸在我身下六層樓樓前地水泥地面上。也砸在了我的心上，把它徹底砸了個粉碎……

如果我翻過去，驚著了小芳，讓她從樓頂摔了下去，那我也跟著一起跳下去算了和圖書。

我咬了咬牙，現在已經沒有選擇……

「小芳別怕，哥這就帶你回家。」聽到小芳的話，我的心終於放下了一半，眼淚也止不住地流了下來，混和著從天空瓢潑而下的雨水。

小芳，真的是小芳，她就在我面前。

「喂！小心一點兒！」旁邊那男人見我要翻過去，拉住了我的手。

「你媽媽現在在天上看著我們呢！如果她知道你現在這樣子，一定會很生氣很傷心的……你肯定不想讓你媽媽再傷心流淚了吧？」說到這裏，我感覺自己的臉上有幾滴冰涼……

小芳又哭了起來，但是沒有繼續向那邊退了。

以後，等一切安頓下來，我再給她買個豪華寬敞些的地方吧，現在，只能這樣了。

那一刻，我真的以為，她的生命，從我的手中永遠失去了。

哭……

不是我不夠堅強，是這世界太殘酷。

其實，活著才是最重要的，只要活著，一切就還有希望。

周圍變得如此安靜，除了雨聲。

「小芳別再動了，我有話和你說，是你媽媽讓我轉告你的。」我擺了擺被中年男子抓住的手，示意他放開，因為他拉著，我無法再靠近小芳。

一切彷彿回到了現實世界，周圍的一切聲音也全都回來了。

不知道周圍的人在向我喊些什麼。

我看著烏雲翻滾地天空。大聲嚎叫著，我無法相信，小芳的生命，就這樣從我的手中流逝了……

「小芳，看著我地眼睛，我和圖書們馬上就安全了。」我繼續鼓勵著小芳，她再過來一米多的樣子，護欄外的人就可以拉住她了。

卡里借的錢也全取了出來，現在身上只剩不到三百塊錢了，借了一身的債，不知道我和小芳的未來會是怎樣。

她看向我的眼神里，被雨水淋上了一層迷濛。這幾天一直慘白的臉蛋兒，也有了幾分紅潤。

「啊……！！！！」

我知道我在狂嚎。我知道我在嚎啕大哭，我的心，在這一刻，已經徹底絕望……

「我知道。」我向他們笑了笑，翻過了那護欄。

一隻手被樓頂那男人捉住了，我慢慢試探著向小芳身邊靠近過去。

讓我死了吧！！

我被幾個人強拖亂抓著上了樓頂，因為拚命掙扎和狂嚎，拖上去之後，又被他們強行按壓在了樓頂被雨水淋濕的樓板上。

樓頂上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聚集了很多人，並且爆發出了一陣掌聲。

生亦何歡？死亦何苦？

和她互相看著，雖然心中仍然悲傷，卻有了一份劫後餘生的慶幸，對我來說，還有一份失而復得的欣喜。

就在此時，一聲驚雷炸起，就彷彿在我們身邊炸開的一樣，小芳似乎被嚇著了，她手中的骨灰盒一歪，隨即她的身體也跟著搖晃起來。

小芳死死地抱著骨灰盒，慢慢跟著我向回走著。

「小芳，我們是在天堂嗎？」我伸出手，摸了摸小芳的臉蛋兒，冰涼冰涼的。

我猛地從地上爬了起來，把小芳緊緊地抱和圖書在了懷裡，甚至情不自禁地在她的臉蛋兒上狂親了幾口。

夏天地雨，說大就大了起來，一會兒功夫，就把我和小芳淋得透濕。

不知道我在這裏躺了多久。

如果兩個生命就此飄落，那就讓它們隨風去吧……

「你幹嘛？回去！」小芳見我翻了過來，向我喊了一聲，腳下又往那邊退了一些。

帶著小芳回到W市，取了錢，直接去了郊區地公墓，重新買了骨灰盒，把卡里借來地最後幾千塊錢也給了他們，在牆邊買了個最便宜的水泥格子，終於讓王胖胖入土為安了。

幾秒鐘以後。或許是幾分鐘以後，小芳終於再次開口了：「小威哥哥，我怕……」

一切，到了該結束的時候了。

「啊……！！」

小芳手裡還抱著那沉重地骨灰盒子，腳下現在已經濕滑無比，雖然距離樓頂那兩個男人伸過來的手臂只有一米之遙，但想安全地帶著小芳走回去談何容易！

「小威哥哥。你說地對……我們……要好好活下去……」懷中的小芳仍然泣不成聲。但是眼神中已經沒有先前那麼絕望了。

「你媽媽對我說，希望我們兩個以後能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她讓我好好照顧你，照顧你一輩子，她還說了。她想要個外孫，她不想看到你因為她痛苦。她希望你能堅強地活下去……」

「小芳，看著我的眼睛，慢慢走。」我一手抓著根本沒地方抓的濕滑牆壁，一手抓著小芳的手臂，把她慢慢往回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