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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聲音頓時就少了幾分恐懼，多了點底氣。

自己所在鬼市的這群人都有幾分本事，但大家都是為了避世而到這裏來混日子的，誰也不會當什麼救世主出去管閑事——可真遇上了那種窮凶極惡的傢伙，隨手料理了也不奇怪。

隨著他這一指，似乎整個季節頓時變了！

因為他們幾乎同時看見了無數團白色的煙霧在眼前出現，隔著十幾米的距離把車子團團圍在了當中，那些煙霧不斷的變幻翻滾，露出一張張清晰可見的五官和面容來。

「呵呵呵，」老頭一下子樂了，擺擺手：「那有你說的那麼玄乎啊？我們不過就是一群和孤魂野鬼做買賣的人罷了，平日里能和他們說個話聊個天，還有就是出門的時候請他們幫個忙罷了——算不得什麼高人。」

不知道誰開始第一個扔下了刀，反正這立刻像是瘟病迅速蔓延開來，一群漢子丟下武器爬在了地上，開始求饒起來：

這裏面唯一還有動作的就是那暴眼子老頭了，只見他伸手從腰間扯下個旱煙杆子，摸索著用洋火點燃美美的吸了口，然後咧開嘴嘎嘎嘎的笑了起來，活像只被人捏著脖子的公鴨子。

倒兒爺先是一愣，隨即變成雙手握住了刀柄死死把那砍刀朝下壓，眼眶俱裂腮幫高高鼓起，牙齒咬得是格格直響，可這刀子就像是卡在石頭中似的半分也無法挪動！

「所以你也照做了？」暴眼子老頭哈哈兩聲笑，又想起了上次自己進貨時候遇見的那個鄉民，也許這就是陳皮子嘴裏的王大頭了——不錯，那傢伙的頭確實有點大！

「我……」陳皮子被那問題搞得有些不m.hetubook.com.com知怎麼回答，嘴裏支吾嘟囔，聲音又小又模糊，根本沒人聽得清楚是什麼。

「啊？！！」

「你們自求多福吧！」老頭的兩手開始飛快翻動起來，十輪、千葉、三密加持源源不斷施展開來，「是生是死，就看你們的造化了！」

原來的炎炎夏日消失無蹤，整個世界在片刻之間就進入了三九寒冬。麻匪們清晰的看見身邊草葉上面吱吱響著起了白毛霜，呼出的氣也是道道的白煙，那股寒冷順著脖子、手腕一直爬進了衣服裏面，直透骨髓——饒是這群傢伙平時膽大妄為，可在這一刻居然全身都冒出了冷汗，膽小的麻三之流甚至褲襠都濕了！

吱嘎、吱嘎、吱嘎……

感情把這暴眼子老頭當鬼了？

這話看起來像是謙虛安慰，結果說出來頓時又把幾漢子給嚇尿了——沒事和鬼聊個天說個話？這一句就能把普通人給嚇死！

陳皮子立刻全身一個哆嗦嚎了起來：「我說！我什麼都說！就是我們隔壁村子的王大頭說的，他晚上趕夜路看見了大師你們的旗子，於是就跪在地上磕頭，還扇自己耳光，然後就保住了命，所以……所以……」

「哼！」

那幫子傢伙一直注意著老頭和陳皮子的交談，聽到這裏再也忍不住了，倒兒爺第一個就從地上跳了起來，然後一幫漢子接二連三的爬了起來，眼中滿是恐懼的盯著老頭——『逃啊！』也不知道誰喊了這麼一句。

那些最初懸浮的白煙變成了一個個殘缺不全凶厲無比的人形，凌空朝著暴眼子老頭一拜，然後尖聲嘶叫著就朝ｗｗw.hetubｏoｋ.com.cｏｍ那群土匪追了過去！

頓時那扔出的線香全部冒出了一股衝天火焰，火焰把十八隻線香瞬間燒成了飛灰，飛揚半空之中——像是有無數看不見的手在空中接住了這些香灰，瞬間，就在瞬間，無數聲音異口同聲的喊了起來：

「你、你、你究竟是什麼東西？」倒兒爺走南闖北多年也算有些見識，此時突然想起一事，連忙伸手從脖子上扯下個不知那裡搶來的玉觀音墜子。墜子入手他似乎膽子又壯了點，指著老頭喝道：「究竟你是人是鬼，給我老實交代，不然我就用玉墜砸你了！」

暴眼子老頭長長吐出口氣，伸手捏了個輪印起手式道：「王大頭這人能保住性命，不是因為他的所作所為，而是因為……」說到這裏他眼中閃過一絲難以言表的痛苦：「……因為他沒有殺過人，所以沒有冤魂惡鬼索命！」

暴眼子老頭兩三下把線香全部扔完出去，拍了拍手，見這貨依舊滿嘴的唧唧歪歪不由心中煩了，臉色頓時就沉了下來。

唱完那夜色下的慘叫呻|吟還未完全平息，他也不再多看，只是隨手扔出一把冥鈔紙錢，點燃三支線香插在紙錢堆中，至此就坐上了車子，用煙鍋子敲敲：「走吧。」

「我本太無中，拔領無邊際，慶雲開生門，祥煙塞死戶，初發玄元始，以通祥感機，渺渺超仙源，蕩蕩自然清……請地府鬼差拘卒，救一切罪，度一切厄，收服孤魂野鬼，前往三途輪來生，消除業障償因果！」

這貨漲得是滿臉通紅，突然他把手一松蹭蹭蹭的退回來幾步，定神這麼一看——那重達好幾斤的生鐵和_圖_書砍刀居然就像個做飯時熱氣帶起的麥草灰懸在了半空中，動也不動！

「逃得掉么？」老頭喃喃的念叨一聲，手上快速的翻動起來：

「賜我法力，賜我現形，因果宿怨，今日得消——拜謝陰陽大師讓我等報仇！」

老頭對那一幕是不理不睬，只顧抽著自己的旱煙，等到好不容易把旱煙吧嗒夠過了癮，他這才把煙鍋子在車板上磕了幾下：「住手吧，別一會打死了。」

「降！三世三昧耶會！九言之臨！」手中不動明王印結出怒吼一聲：「臨！」

暴眼子老頭也不看他們，只是朝著遠處招招手：「你，是你認出了我們鬼市旗的吧？就你！過來。」

老頭吧嗒吧嗒兩口旱煙，這才斜著眼睛問了：「平時殺人越貨的事情你們也做的不少了，怎麼現在怕起鬼來了？」說完他搖了搖頭：「可惜你們搞錯了，鬼么？……嘿嘿嘿……」他就像聽到了天大的笑話般樂不可支，也不多說，只是眼中閃爍著詭異無比的深意的伸手那麼一指！

罵了兩句這火氣也上來了，對著麻三又撲了過去，那拳打腳踢真叫一個狠，怕是巴不得把他就那麼活活給打死——這麻三竟然也不敢還手，只是用手抱住頭蜷縮成一團嗷嗷的叫喚聲音跟殺豬似的。

夜靜無聲，那陳皮子抽自己耳光的啪啪聲更加清晰，這麼一幕情景、這狠命抽臉的聲音、滿車的冥器，最後還有把懸在半空的砍刀交錯在一起……一群人都呆住了！

「大爺饒命啊……」「我家還有老有小……」「我是被逼來的……」

鄉野有個傳說，鬼要是被玉石所雕的觀音、菩薩、神獸墜子打中，就會魂https://www.hetubook.com.com飛魄散永不超生，所以當時外面的很多麻匪都戴著這東西，為的是有朝一日被自己所殺的冤魂什麼的找上門來可以擋一擋——倒兒爺這一聲似乎提醒了眾人，那群漢子也連忙從身上取下各式各樣辟邪的東西，有五銖錢、桃木觀音、石刻佛頭、千咒書……亂七八糟什麼都有，只不過看起來那價值就差多了。

再不管那背後荒野變成的修羅屠場，百鬼雪恨的浮屠地獄！

「鐺！」

那幫人頓時像群炸窩的野狗一樣四散就沖了出去！

繩索，不知什麼時候已經鬆開了。

老驢又不緊不慢的挪動了步子。

……就像今天！

聽到這話那陳皮子心中一喜，但是不敢讓老頭看見自己臉上的表情立刻又跪下來了，把頭深深的埋進了褲襠中：「大師饒命啊，饒命啊！」他聽老頭話中的意思似乎不願意自己把麻三打死，那麼就是說可能會饒了他們，如此一來自己豈不是也有活路了？

那扇自己耳光的陳皮子一直盯著這裡在看，見老頭招手點都沒有耽擱，連滾帶爬的就跑過來跪在他的面前：「我沒有動手，大師，我沒有動手，沒有動手……」嚎了幾聲不見老頭說話，一下子從地上蹦了起來，狠狠一腳踹在後面麻三的臉上踢了個仰面朝天，罵道：「是他！大師是他！搶你的車子是他的主意，也是他踩得點，都是他乾的……」

「冤有頭債有主，因果循環善惡有報，你們報仇之後心愿了結就各自輪迴去吧！」暴眼子老頭再次嘆了口氣，用半唱半念的聲音吟道：

「你知道我是誰吧？來，給他們說說！」

這些鬼魂都是被麻匪剜心、剖腹、取m.hetubook.com.com肝、斷首的冤死鬼，一直跟著卻無法報仇，現在得到了機會那滔天怒火立刻就傾瀉了出來，衝過去之後也不知道做了什麼，只是聽的荒原之中一片撕心裂肺的嚎叫頓時響徹天際！

他們才剛剛喊出這聲音場中情景突然驟變，那聲『好』生生憋著就卡在嗓子眼裡面了——這些傢伙相互看看，背後都嗖嗖的升起了股寒意！

老頭看面前搗蒜一樣的匪幫漢子，朝前踱了幾步：「對了，你幹嘛剛才趴在地下扇自己耳光？這是個什麼意思？」面對著那幫磕頭的傢伙也不理睬，只是從口袋中抽出把線香看似隨意的一根根的扔出去。說也奇怪，那細小的線香隨風飄出沒什麼力道，但落地之時居然立刻就直直插|進了堅實的泥土中——旗杆一樣直立而堅挺，微微抖動。

沒想到老頭把煙袋鍋子插到后腰居然問了這麼一句：

所有人都沒有注意到這一幕！

「你是雀兒山城隍廟的大師！」陳皮子像是回答老頭又像是給其他人解釋，抬眼看了看倒兒爺立刻又伏下臉來：「你們都是高人，是神仙，是菩薩！平時使喚鬼啊妖怪啊跟使喚家裡牲口似的，我知道……」

老頭子心裏很清楚，王大頭之所以保住了性命，並不是像傳言所說是跪在地上磕頭還有扇耳光，而是因為那人確實是個老實巴交的農民，身後並沒有冤魂野鬼跟著，自然也就沒有什麼事情了——這年頭兵荒馬亂世風日下，盜賊麻匪多如牛毛，平日老實人也可能臨時起意客串一回強盜，說句難聽的，誰背後沒幾條人命呢？

反正叫什麼的都有，一時間這裏喊聲哭聲一片，叫得是一個比一個慘，哭得是一個比一個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