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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鶴凝注了他半晌，突然長嘆一聲，伸手將他摟在懷裡，緩緩道：「莫要想多了，這些都是命數，你我不能逆天改命的……」

萬牛原本就在這伙房做事，見狀不由得罵了起來：「王八羔子東西！把這裏搞得如此，叫我以後怎麼弄？這幫不知道愛惜的王八蛋……」那趙峰喝道：「萬牛，你說甚麼？」

只因他對面那杜老二的臉已經變得灰黑，張著大嘴，裏面還塞著一把乾菜！

他突然笑了笑，那笑容中有些凄涼：「師叔，我想他了……」他倔強旬月經日，現在已經忍俊不住，眼圈都有些發紅了。

丁七冷冷盯著萬牛，突然一把伸手擰住他的衣衫，口中道：「你下的毒？」

至尊寶瞅了一眼，點頭道：「不用看了，必然是他本人。若是換了魂魄，那剛才我叫破的時候已經逃了，為何要等你來抓？」

眾弟子都取了乾菜，那至尊寶也拿上一把，剛剛送到嘴邊，突然變色道：「師叔，這乾菜吃不得！」

萬牛此刻被駭個半死，現在見眾人又一起盯著自己，那屎尿都差點嚇出來，牙齒不住『咯咯』打顫，只是不住分辨：「不是，不是，不是……」

「有毒？怎會有毒！？」萬牛分辨道：「那小窖的鎖頭都在，裏面未動過，怎麼會……」

伙房中分明已經來過人了——只見那原本收拾妥當的蒸籠格子大大敞開，格上全熟的饃饃早已被人取走；地上胡亂有幾個碗盆扔著和_圖_書，裏面尚有殘留的稀粥湯水；平日裝鹹菜的盆子打翻一邊，除了殘羹再無其他……其餘的缸盆菜架都被收刮殆盡，甚麼也未留下。

萬牛是個粗陋漢子，平日也沒多少心機，適才看見自己所用被人糟蹋打破，心中急了，這才胡亂罵了起來，聽趙峰這麼一喝才想起自己無禮，登時驚出一身冷汗，連忙垂手低頭道：「師叔，這、這……哎，弟子該死！」

至尊寶猛然掙脫，赤紅雙眼道：「命數是誰定的？又是誰安排的？為何一定要如此？師叔，我不服！不服！」

丁七哼了一聲，猛然一把將他拖到至尊寶面前，對趙鋒道：「他要真是萬牛，那忠心我卻是相信，但現在情形，你能知他真是萬牛么？——來，寶師弟，你看看他還是不是本人？」

百鶴也不耽擱，轉手又從那箱里取出個木匣，內中排得整齊全是紙折百鶴，數數竟有二三十之多——他將在桌上點燃香燭，將白鶴分別在燭上稍稍烘烤，待那繚繚青煙在鶴身熏培：「這些鶴兒全是那丁甲宗所贈之物，他們門中的術法在御使、縱行上頗為神妙，比我們的紙鶴飛得更遠更久，當年為了防吐蕃比丘僧而傳訊所留，沒想到這次排上了用場——待會我便給你們師祖、三師叔、丁甲、經緯，一共四方求援，希望能有人前來相助。」

百鶴再嘆一聲，吩咐道：「此間東西已經不可食用了，我們這邊離山heｔｕbｏｏk•ｃｏｍ.cｏｍ吧——路上但凡有吃有喝，都叫寶兒看看，方可食用。」

齊大興、萬牛、歐南和杜老二。

百鶴帶著眾人回到大廳之中，收拾歷代祖師爺靈牌用布裹了，分作兩包命丁七趙峰負在身上，然後又到賬房之中收拾了些錢財細軟，庫房中尋了些兵器刀劍、符籙法器、香蠟封錢，分給眾人道：

好厲害的毒！

只見那些紙紮的白鶴聽聞掌聲，居然都一齊緩緩動了起來！

至尊寶雙眼微眯，沉聲道：「這乾菜有毒！」

八人，還沒離山卻已只剩七個了！

說話之中那紙鶴全數擺弄完畢，放在桌上雙掌一擊，啪啪兩聲。

紙鶴展翅站立、梭梭舒展、抬頭撓腮，稍停，俱拍打翅膀飛到了半空中，圍著百鶴成個半圓，呼呼扇動翅膀懸于面前——

他將那筐子遞給百鶴，百鶴隨意取了一把乾菜，笑道：「甚好！有此乾菜充饑，也好過無米無炊之日。來，大家都吃上一些，吃完我們便可趕路。」

一干弟子也欣喜不已，均說這紙鶴放出去便是大吉大利的兆頭，敵人說不定見有求援，自己退了也未可知……

丁七趙峰二人尋遍山野，所找到的也不過就寥寥四人而已，而且那四人俱是留在山門中打雜之人，並非那些準備斬陰的門外弟子——心中惦記師叔，也就不再尋找把那四人帶了回來。

眾人不知此話究竟何意，但卻看那至尊寶突然笑了！

他的叫聲驟htｔps://ｗww•ｈetｕｂooｋ.ｃoｍ•coｍ然頓住，就像被人一把扼住了咽喉，突然停頓！

百鶴哈哈笑了幾聲，突然覺得自己也有了些許底氣，聲音不由響亮了幾分：「好！我們這就去伙房吃飽喝足，帶上寫乾糧，下山去罷！」

換做平日，那丁七趙峰聽這話非得跳起來不可，但今日那百鶴語之切切分明是交代後事，兩人默不作聲只是點頭，但那心中卻已早有了算計。

大善大智之人，往往一念一語而感悟眾生，便是如此！

萬牛見師叔不惱，心中頓寬，連忙回道：「有！有的！我們伙房後面有個小窖，裏面收著些吃食，他們一定尋不到……」說著快步便走到了后間，不多時便取來個筐子，裏面滿是土豆乾菜，笑道：「哈哈，師叔，他們果然沒有尋到那裡！您看，可不是留下了這許多麼？」

百鶴平日素來憤恨弟子口中污穢，可今日之事也不願多計較，於是黔首道：「萬牛，修行之人切忌口舌，你今後多注意便是——好了，這裏你最熟悉，想想還有甚麼可以吃的東西沒有？」

禍起酉時，現寅過卯初，相距也有了五個時辰，天邊玄色依舊，殘月相伴，想著半夜中的離分輾轉、驚變坎坷，那山中學術修道之人恍若一夢，直道是：

四人齊齊拜倒在百鶴面前，哭喪著臉，真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那心中主意卻是打定：「便是死，我也不逃了！」

旁邊趙峰連忙勸解：「不會是他！萬牛在山上和-圖-書已經數年了，一直很忠心的……」

「起！」

百鶴神色驚變，連忙喝道：「小杜，趕快坐下凝神……你……你……」他那話音未落，杜老二已經偏偏斜斜的倒了下去，面孔扭曲變形，整個五官都抽搐擰到了一塊。

百鶴嘎聲嘆道：「這毒好生厲害！寶兒，你可是如何看出來的？」

眾人盡皆驚悚寒噤，忙不迭把手中的乾菜扔了，萬牛甚至連那筐子都摔了出去。

這四人都是二三十歲年紀，當年不曾成為門內弟子可也留在了山上，打雜做工，算是份活計生路，這次慌亂之中雖然也曾逃出山洞卻未走遠，只是遠遠的打量等候著，看丁七他們出來無事，也就有回到了洞中。

遙望鶴群，百鶴哼了一聲：「想必你們也會阻攔白鶴，但……你們攔得下來這許多麼？」想那白鶴飛在群上之上，白雲之中，敵人萬萬難以阻截，不由臉上也露出了笑容。

「不服么？」百鶴對天唏噓連連，感慨道：「跳出三生，不在三界，如此便可逆天改命！寶兒，一切都在天地真解之中！」

個個羞愧難當，直是臉都紅到了脖子根，那百鶴卻好言勸道：「所遇危難逃離也是人之常情，你等大可不必羞愧——若我未曾昏迷，自己也會避開禍事的，你等又如何有錯？」

「敕！今日五輪宗有難，被不明就裡之強敵圍攻，弟子死傷無定，敵人深匿難尋！百鶴不才被敵所傷，術法無力施展，唯有帶弟子離山暫避，特傳訊諸和圖書位，請多家提防！」

「此次危急，你們也不必太過拘泥固守，若有危難來時各自奔逃，逃出去一個算是一個——丁七、趙峰，你們只要把那祖師牌位順利帶到山下鍾馗廟中交給你師叔，那便是門中的大功臣，以後我自會求你們師祖傳點二代的玄妙予之。」

不說其他，只是伸手在那紙鶴群中分划幾筆，便見那鶴群啾啾連鳴，盤旋而動，轉得兩圈便奮力朝那遠處四散而去。扇翅迅捷，頃刻便消失在了那茫茫夜色之中。

至尊寶道：「我也不知道是怎麼看出來的，反正我看出來了，」他緩緩道：「當初在城隍廟的時候我就發現了，食物究竟是不是鬼魂偷吃過，是不是供奉過，或者有甚麼異樣，我都是一眼便能看出，老頭子說我這是天生的本事，不用教也不用學，自己就會了。」

笑容之中，他重重的點了點頭。

寥寥靈台一夢驚，松柏殘月鳩孤鳴，猶疑飄魄千年恨，化作冤禽萬囀聲！

萬牛逃得性命只是一個勁的點頭，卻哪裡還敢分辨？

眾人正要下嘴，忽聽此言都嘎然住手，齊齊盯著萬牛，他臉色驟然紅了，猛然叫道：「你若是吃不慣這些粗菜，全可不吃，又沒人逼你！」

丁七這才『哼』了一聲把那萬牛放下，還在責罵：「也不當心些！差點把我們全部毒死！」

至尊寶搶步上前一把按在頭頂，覺得那股涼氣已經開始不住朝外泄出，不由得嘆了口氣，回身站起道：「救不了，已經斷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