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岩洞內，漸漸有了如今蜃之海的雛形。

在過去的時光中，她任勞任怨的為自己洗衣服，在自己最飢餓的時候給予自己幫助，呵，自己甚至忘了到底借了她多少錢。

畢維斯臉上閃過的驚惶表情，卻令虛空中傳來了哈哈大笑聲，那電子合成聲也因這笑聲變得重新人性化起來：「這隻是一個玩笑，朋友，你已經順利通過測試！」

三天後。

愛瑞斯不禁咯咯的笑了，又搖搖頭，顯然在否定畢維斯的沒禮貌，真難得她完全能聽明白畢維斯的意思。

告別年輕人後，畢維斯背著愛瑞斯，重新回到蜃之海，幸運的是，沒花費多少功夫，就尋找到他們進入時的落腳點。

臨別前，年輕人告訴畢維斯，將來某天一定要回來這裏，新樹種的方案，說不定還需要畢維斯去執行。

這不由得令畢維斯苦笑，我壓根就沒想過要告訴你這個，是你自己從我記憶里翻出的……

畢維斯是個很公平公正的人，他未等歡呼聲到達高潮，就鄭重宣布：「除了鄙人和愛瑞斯所需的任務分數外，其餘一切多出來的任務物件，一律公開拍賣。吾友哈米爾和布桑啊，請不要這樣看著我！雖然不久前我們曾是隊友團友，但這次拍賣沒有內部認購！」

忽然，他腦海里又浮現了妥蘭朵曾經對他說過的話，只要他願意，他爭取，他和愛瑞斯並不是沒可能的。

這不是一個有趣的故事，畢維斯很快就理出一條線索：

他打了個響指，兩人間便憑空出現一套豪華的組合沙發，款式竟然也是畢維斯前生那個時代，在這短暫的剎那，畢維斯的心神不禁有點彷彿。

「部分重要的資料，我會定期備份的。」畢維斯的疑惑令倖存者感到不滿，相比起以往那些不幸來到這裏的人們，畢維斯對他明顯缺少了一份敬畏。

「畢維斯，你是個挺有意思的人，提出了一個有意思的問題，但我不想討論！」年輕人淡淡的評價了一句，又陷入進短暫的沉默之中。

「不是，那個才是！」年輕人回答。

幻覺取代了真實，精神世界的黑死病成為了基地中的主流，一幕幕荒誕的畫面最終都以血腥為結局。

畢維斯說：「你的『眼睛』是？」

「不必緊張。」年輕人洞察到畢維斯的心理，「對於我而言，我更樂意與真實的你溝通！因為，這令你更容易明白我在說什麼，雖然我們來自不同的文明……」

畢維斯強顏一笑，看著對面那張精緻的銀色面具，回憶著面具后那張傾國傾城的面容，說：「我正憧憬著未來，那麼大的宿舍，以hetubook.com.com後我可以一個人獨霸了！」

畢維斯眨了眨眼，這說了等於沒說。

於是，在兇險的蜃之海之外，畢維斯又幹了兩天買賣的勾當。

這份酸楚刺|激得他也微微垂下了頭，餐桌上那抽象的木紋彷彿都化作了余浪，一波波拍打向，讓他沉沒進深海之中。

那是當年入學考核時，初見愛瑞斯真面目時的驚艷，還有那湖畔的旖旎……

「這就是你？」畢維斯問。

她輕聲道：「畢維斯，我還沒看過婚禮呢，陪我去看看，好嗎？」

愛瑞斯正坐在畢維斯的對面，與畢維斯看著同樣的方向，不知是否也是同樣的心情。

命運就如眼前的薄霧，飄忽無定。

「一會你將會知道。臨別前，我知道你的腦海里還充滿了關於新樹種的問號，我很遺憾的回答你，這需要我進一步的研究分析，我得向研究出這一切的那些可敬前輩們致敬，但我還是懷疑他們是否走進了死胡同，速造林計劃里恐怕有不少未曾解決的隱患……」

畢維斯明白了，面前這個年輕人當年是使用禁忌的科技，在第九基地的傳染病動亂之中，生存了下來，同時還患上了間歇性失憶。

愛瑞斯眼眸中的悲傷更為濃烈了，正要再說點什麼，來緩和一下忽然凝固了的氣氛，窗外廣場的對面，卻傳來了連綿的禮炮聲。

一套屬於他前生那個時代的西服！

最重要的還是，愛瑞斯並不是他的誰，他也不是愛瑞斯的任何人……

那瀰漫的薄霧就如畢維斯惆悵的心情，窗外美景無限的白雲都市彷彿全無顏色，愛瑞斯明天就將離開，妥蘭朵女士將領她回到法瑪爾家族，作為傳奇家族的族人，沒有人可以長期離家出走，愛瑞斯也不能例外。

「能知道你的名字嗎？」畢維斯不得不打斷沉默，他開始惦記外面的愛瑞斯了。

年輕人接著道：「我能告訴你流光之葉的培育方式，但你必須將我一枚『眼睛』放到蜃之海以外的某個地方。」

他空中喃喃的說著：「為了成就未來，為了生存……」他的刀開始慢慢的向自己移動。

一陣輕輕笑聲過後，氣氛再度沉默。

但賺取不少水晶的他，卻無法高興起來，因為愛瑞斯告訴他，她要走了……

實驗成功了，同時也失敗了。

畢維斯猶豫了一下，還是在這裏做了個記號，他對這台換上間歇性失憶的人性化智能電腦信心不大，他想的是，將來某天如果被人追殺，逃回來這裏倒是個不錯的選擇，畢竟倖存者可以控制不少蜃之海裏面的海獸，可以從他那裡尋找和*圖*書到庇護。

新樹種關係到這個世界的未來，更重要的是關係到自己的未來，既然對方已經知道，他不禁問：「解決的可能性大嗎？」

「我的名字已湮沒在歲月的長河裡，你可以稱呼我為『倖存者』。」年輕人回過了神，又道：「畢維斯，我明白這樣的場地環境之中，你與我深入交談的慾望不大，我也是忽然而來的衝動，與你分享我國王的經歷……在送你離開之前，我想……」

岩洞內的自循環生態系統形成，暫時將沙漠驅逐在外，但具腐蝕性的生態河流，令大量的科研人員死於這次大型實驗之中。

這裏的人們決定冒險進行一個大型生態環境實驗，改變岩洞的生態環境，試圖保存住他們最後的家園。

那是宿舍中，愛瑞斯認真為他摺疊衣服的背影……

人類被困在這個岩洞的深處，與惡劣的生態環境開始了持久戰，而那個嬰孩，也漸漸成長為一個青年，變為如今坐在畢維斯對面這位年輕人的模樣，他看著岩洞外的河流從無盡的渾濁，慢慢變清澈，那些投放進河流里的實驗魚卵，也在惡劣的環境中生長起來，變成了另一種超出傳統認知的變異魚類。

看著這一幕，年輕人臉上浮現過緬懷之色，平靜道：「這才是我！按現在這個時代的說法，我出生在神跡時代的末期，末期里的崩潰期，整個世界開始被沙漠飛速吞噬，這裡是第九科研基地，與其它基地一樣，努力研究如何抵抗世界沙漠化。」

年輕人臉上露出一個啞然失笑的表情，搖頭道：「不完全是！嗯……我樂意與你分享我的故事！」

你的靈魂，也並不是屬於這個時代！

鏡頭已轉向另一個方向，進入其中一個通道，拐了兩個彎后，又穿進某個房間，一個年輕女子正抱著一個嬰孩，鏡頭在嬰孩的臉龐上停住了。

畢維斯只能軟弱無力的抗議：「閣下，亂翻別人的東西，並不是一種禮貌的行為。」

白雲都市中區，中心廣場附近一家餐廳中，畢維斯望著窗外緩緩遊動的薄霧，心神不禁又回到了蜃之海……

「那麼，一會見了！」年輕人向畢維斯揮揮手，身體漸漸淡化于這片空白世界。

隨著時間的流逝，這個基地的科研進度並不順利，而岩洞中的生態環境開始惡劣，沙漠已經侵蝕進這個區域。

畢維斯表情的再度變化，令那年輕人臉上笑容更愉快了：「你叫畢維斯，對嗎？我在你記憶中翻出了相當多有趣的東西！譬如這身衣服，我希望這樣的衣著，更能符合你潛意識裡面的審美觀。」和圖書

基地內的士氣越漸低落，被破壞的生態系統令食物自造系統也隨之停頓，一支支為了尋找食物的求生團隊，從基地出發，划船到外面的世界，年輕人的父親，也是在那個時候離開的。

「你前面說，你的資料會不時丟失？」畢維斯有點不放心。

「倖存者」在畢維斯的包裹里已經放滿了白銀考核的所需任務物件，其物件足夠讓畢維斯全團過關了，這讓本來垂頭喪氣的哈米爾等人為之歡呼。

然後，他不得不親自動手，將金屬盒子埋放在那個淡水湖的岸邊，年輕人感嘆，這就是他目前可以「視覺系統」的最遠距離了，語氣中大有哀傷之意，畢維斯無法升起絲毫同情，甚至暗自慶幸，也幸好如此，要不然我要走多遠啊！

一陣微風柔柔拂過，彷彿將霧氣吹散了少許，立即化作淡淡的酸楚，游進了畢維斯的心湖，他也理不清自己內心具體的心情……

基地里的人越來越少，人心就如那彷彿凝固了的空氣，漸漸變得漠然，在這個時候，災難又接踵而來，他們的水源出現了問題，一種可怕的傳染病在他們之中流行開了。

畢維斯默默點了點頭，關於這些事情，在另一個科研基地中，他曾聽那裡的中央電腦說明過一二了。

年輕人的母親也死於這場傳染病之中。——她以為她在保護兒子，結果卻差點將兒子殺死，清醒后愧疚的自殺了，她將兒子的一隻眼睛給弄瞎了……

在一片血泊之中，實際上，這樣猩紅的顏色已經成為基地的主色調，年輕人站在猩紅的最深處，拿著一把鋒銳的小刀，站在基地的中央控制室。

眼見四周的虛空中浮現出無數桿「繁星之矛」，那與激光槍外形十分接近的玩意，畢維斯的心不由得無限下沉。

這一部分，也是年輕人手指划動最快的部分，不斷的快進，與其說不願意讓畢維斯看到森林世界里的先輩們的醜態，倒不如說他不希望重溫。

其實，他從來未曾擁有過愛瑞斯，但愛瑞斯卻已像他生命的一部分，完完全全的寫進了他的生活里……

歷歷往事，彷彿化作一幅幅畫面，在那遊動中的霧氣飄過……

年輕人微笑道：「我為我的唐突表示歉意！我本以為，你只是這個時代的一個普通武者，就像以往那些迷途者……沒想到你去過別的科研基地，甚至你的靈魂，也並不是屬於這個時代。」

「我覺得這樣會令你覺得更加親切！」年輕人笑了笑，做了個「請坐」的手勢，率先就坐了下來。

他忍不住低聲問句：「你死亡之後，現在的你，還是m.hetubook.com.com死亡前的你嗎？」

年輕人的指尖對著熒幕飛快打了個圈，畫面立即有側重的快進了起來……

但愛瑞斯卻馬上捕捉到了畢維斯的想法，搖了搖頭，平靜道：「畢維斯，我能猜到妥蘭朵阿姨曾經對你說過什麼，但我不得不告訴你，你還是拒絕她的建議吧……」

畢維斯微微怔了怔，才意識到愛瑞斯在說什麼，接著，內心的酸楚莫名湧起，由一點一滴，漸漸擴大，迅速化作滔天巨浪，將他淹沒其中，在無盡的浪潮之中，他自嘲的想，這算不算是一張好人卡？還是最親愛的愛瑞斯派發給他的好人卡！

這不是一句疑問句，而是一句陳述句，而且還是以肯定語氣說出，立即重複震蕩於畢維斯的腦海，在森林世界重生以來，還是第一次有人告訴他，他並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一顰一笑，都浮遊在那薄霧之間。

濃烈的悲傷自她眼眸中一閃而過，但她很快又恢復了平靜，接著道：「你是一個不錯的男生，但我們之間……還是更適合當朋友吧！」

那是過往相處時的點點滴滴……

「我該如何稱呼你，智腦？中央電腦？」畢維斯不得不按照對方的指示，在年輕人的對面坐下。

這個想法忽然讓畢維斯心頭一陣火熱，甚至看向愛瑞斯的眼神里，那份感傷也化作了熾熱，畢維斯突然覺得，他很想去為自己爭取什麼。

記得那時，他再次醒來后，已經在蜃之海的岸邊，身邊的愛瑞斯安然無恙，那均勻的呼吸告訴他，看似嚴重的傷勢，竟已經痊癒了大半。

年輕人想了想，才答道：「這有待我進一步的計算分析。」

這次短暫的停頓，卻輕輕彈動了畢維斯的心弦一下，在年輕人曾經的世界，想必「交易」這詞已經消失了。

你這玩笑卻無法帶給絲毫的愉悅，畢維斯很想怒罵幾句表達自己的憤慨，但理智讓他控制住自己的嘴巴。

年輕人停頓了一下，顯然在組織更容易讓畢維斯明白的語言，才接著道：「我想和你做一筆交易！」

但沒有人可以再回來，他的父親也不例外。

這個問題令年輕人陷入了短暫的迷惘之中，真正的自己早已經死亡，只是另一個自己繼續活在這個世界上……類似的思考在他漫長的生命里，已經不是第一次出現了。

畢維斯不能強求愛瑞斯留下，因為他明白愛瑞斯是個什麼樣的女生，一旦她決定某件事，是不會輕易改變的，況且，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人生和追求。為了滿足自我的精神需求，勉強另一個人人生的軌跡改變，那只是一種自私。

他將手往旁邊的虛和圖書空中一抹，一個巨大的熒屏已閃現於虛空中，在熒幕上，一個龐大的科研基地隱藏於一個巨大岩洞的深處，科研基地中，無數身穿白大褂的科研人員忙碌的工作著，鏡頭停留在其中一個科研人員身上，面目與畢維斯面前這個年輕人有幾分相像，但眉宇間更為成熟。

正當畢維斯懷疑過去的幾個小時所經歷的一切，是否幻覺時，腳邊一個金屬盒卻發出年輕人的聲音，提醒他所有一切都是真實的。

愛瑞斯神色也為之一黯，但她儘力保持笑靨：「不是還有瑪麗嗎？」

畢維斯心中更為黯然，女主人都走了，一同飼養的魔寵還要留下幹嘛呢？他隨口道：「你走後，她放養吧。」

在如此奇異的環境下，第九科研基地與世隔絕，他們嘗試與外界聯繫，但沒有任何的迴音。

四周的空間重新變回空白的世界，一個年輕的男子從空白之中走出，身體從朦朧變為清晰，這隻是一個相貌平平的年輕人，令畢維斯感到震驚的是，他身上穿的竟是一身筆挺的西服！

畢維斯知道對方在翻查自己的記憶過程中，獲悉流光之葉這個秘密，但他已經無暇計較，流光之葉如果真像傳說般神奇，那對自己太重要了，最起碼，可以治愈自己身體內大部分的隱患。

接著，他又嘆了口氣，說：「是的，風險相當高，因為沒有人嘗試過！但你看，我這不是成功了嗎？依靠蜃之海的潮汐之力，來維持基地能源得以生存，雖然……不時會出現資料丟失情況……我也變成了一個不死不活、半人半電腦的怪物……」說到這，言語中已經滿是濃濃的唏噓，還有那對昨日的深深緬懷。

年輕人輕聲解釋：「這是父親和我偷偷研製出來的方法，只要將自己的DNA組合方式改變為中央電腦的人工智慧組合方式，再通過一系列生物技術的方法，人在死亡后，思想便能取代中央電腦，以另一種方式，繼續活下去！」

時間靜靜的流逝，最後還是愛瑞斯打破了沉默的氣氛，微笑道：「怎麼不吃了，畢維斯？這可不像平常的你！」

危險生物？這裏的中央電腦一定是壞的，難道將我判定為異形了？這滑稽的想法實在令畢維斯一陣哭笑不得。

那是出門前，愛瑞斯小心為他翻好衣領的恬靜微笑……

可憐的畢維斯，不得不摒棄懶惰，扛起愛瑞斯，並帶上那隻金屬盒子——也就是年輕人所謂的眼睛，來到年輕人指定的地方，一個離蜃之海足足有三個小時路程的淺水湖。

緊接著，這片世界也變得模糊起來，畢維斯只覺腦袋一沉，便暈迷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