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那黑臉漢子倒也並未阻攔，雖然表現得有些不太情願，但還是故作平靜地點了點頭，說他也正好替自己的這幫兄弟療傷。

他現在需要大葉香薷、山藿香、九層塔、鴨腳艾，和風輪菜等數種植物，然後搗爛成汁，連服數日。尤其是山藿香這種植物是重中之重，此物又名為血見愁，專能涼血止血，消除體內的瘀傷。

沒想到直至次日天光大亮，王子等人依然未歸。我急得兩眼都快冒出了火來，最後的一點耐心也蕩然無存了。

待一行四人離開之後，我照看著大鬍子漸漸入睡，又確定潘老漢暫時沒有生命危險，這才再次走到土丘下面，和那黑臉漢子攀談起來。

中午，我們一起吃了點東西，然後分別席地而睡。從凌晨開始就一直在緊張中度過，時至此時，我也真是感到有些睏倦不堪了。

我見他說話時不再氣喘咳嗽，知道他的傷勢已稍見好轉。於是我坐在他旁邊將剛剛發生的事情簡單地描述了一遍，然後就告訴他我想嘗試一下替他療傷。

吳真燕卻說自己認識大鬍子說的每一味草藥，她自小就在林邊長大，並且此地的醫療條件較為落後，大部分人生病都是用比較原始的方法進行醫治的。草藥這種東西可不比其他，往往兩種植物只有微小的差別，但其中一種就能治病救人，而另一種則全無功效。因此對此道不熟悉的人最好不要去採集草藥，倘若采錯了其中一味，輕則病情多日不見好轉，重則服食者傷勢加重，甚至中毒身亡。

我也知道其中的道理，生怕因為自己的失誤而造成惡果。王子見狀立即自告奮勇地申請前往，他說他可以背著吳真燕一起入林，有一個明眼人在旁邊相助，總不至於找錯了草藥的品種。

大鬍子當然知道我的水平，他見我半晌都沒有任何動作，便淡淡一笑，語速緩慢地說出了幾味草藥的名稱，以及這種植物的具體特徵。他說他知道自己的傷勢如何，也知道應該如何療傷。

剛才在打鬥中我見地上散落著和-圖-書幾個，估計是其中一些人被山魈抓破了背包，這些裝備便掉在了地上。反正這群人的配置都極其精良，一個氧氣瓶他們應該不會吝嗇。況且此時他們和我的關係非常微妙，也不會因為一個小物件而輕易破臉。

可王子剛一將潘老漢捂著傷口的雙手挪到一旁，就見血淋淋的腸子再次從傷口中擠了出來。王子見狀失聲驚呼，一時不知該如何處置了。

我很清楚我們此時的處境，從實力上來說強弱已經非常懸殊。所謂同行是冤家，既然他知道我們此行和他們是同樣的目的，又沒有表露出任何抵觸的情緒，我也自然不敢在這樣的局勢下招惹人家，以免翻臉成仇的時候會吃到大虧。人家不願說，我當然是不敢過多追問，只是始終在留意著他說的每一句話和每一個字。

王子和我並非一日之交，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我們兩個之間的默契甚至超過了至親之人。他此時聽我突然喊他「老劉」，立刻便領會了我的用意。並且他絲毫都沒有做出吃驚的樣子，待我一句話說罷，他連忙應聲答道：「剛才已經看過了，丫頭沒什麼大事兒，老爺子的傷可有點兒要抓瞎。」

氧氣瓶罩在潘老漢的臉上以後，他的狀況明顯好轉了許多。呼吸漸漸平穩了下來，傷口位置上的紗布也不再往外繼續滲血了。

但不管怎麼說，留給他的時間已經所剩無幾了。此刻我幾乎感覺不到他呼吸的頻率，用氣若遊絲來形容一點也不為過。

此時吳真燕已在王子的照料之下清醒了過來，見到圍攻我們的魈怪已盡數死光，她一方面終於從恐懼之中解脫了出來，與此同時她也眼淚汪汪地泣不成聲，不忍看到潘老漢那奄奄一息的樣子。

交代完畢后，我便帶著一應物品跑到了大鬍子那邊，想要將大鬍子的傷情也進行一番簡單的處理。

我走過去將大鬍子需要草藥的事情跟王子說了一遍，準備讓他繼續在這裏負責守護，我則獨自入林去收集藥材。

我心道不妙，和*圖*書潘老漢本就年事已高，倘若再不及時救治，恐怕真要見閻王去了。況且他身上還有很多疑點尚未解開，一定要留住這個活口，他交待出來的每一個細節，都有可能對事件形成巨大的突破口。

擔架做好的時候已臨近中午，我等不及讓眾人吃飯休息，連聲請求著陸大梟等人即刻出發。

這是對於這種外傷最為簡單也最為有效的急救方式，只要潘老漢能夠挺得過這一關，他的這條老命就算保住了一半。

眼珠一轉，計上心來。於是我在王子即將開口之際趕忙對他大聲叫道：「喂！老劉！過去瞧瞧那爺兒倆怎麼樣了，幫忙替老爺子包包傷口。」

臨行前我囑咐二人要多加小心，又將手槍的子彈都交給了王子，讓二人盡量加快速度快去快回。

值此關頭我不敢再有半刻的耽誤，看清情況后，我趕忙從背包中翻出酒精紗布等一系列的急救用品，然後將我們兩個滿是血污的雙手清洗乾淨，再讓王子用紗布按住潘老漢的傷口。

走到近處一看，發現潘、吳二人還躺在地上。吳真燕雖然仍舊兀自昏迷，但面色紅潤，呼吸平穩，不像是受到重創的樣子。而潘老漢那邊則不容樂觀，只見他雙手緊緊捂著自己肚子上的傷口，雙目緊閉，面如金紙。儘管剛剛流出來的腸子已被他在昏迷之前塞了回去，並始終保持著捂住傷口的姿勢，但如此嚴重的傷勢，僅憑手捂是無法起到太大作用的。我能明顯看到仍有一股股的鮮血從他的指縫中冒出，導致他的整個身體都已被鮮血染紅，恐怕再過得一時半刻，此人便會因失血過多而離開人世。

我見二人心意已決，也確實覺得這是一個不錯的辦法，再加上王子那雙炙熱的眼睛總在擠眉弄眼地朝我亂眨，我不忍掃他的興，也就點了點頭答允了下來。

可眼下大鬍子和潘老漢都無法移動，我又不敢撇下他們獨自去找，只得坐立不安地焦急等待，生怕他們在入林之後又碰到了什麼要命的危險。

他這次和圖書的損失也很慘重，一戰下來，十二個弟兄三死三傷，現在能正常活動的，加上他自己也僅有七人了。不過他對此節倒毫無掛懷，反而像是佔了便宜似的，頗有幾分暗自欣喜的味道。

我這句話也並非虛言，除了要提醒王子不要亂叫名字以外，也的確想讓他看看潘、吳二人的傷勢。他二人自從負傷以後就再也沒有站起來過，吳真燕沒有被傷及要害，情況應該還不算嚴重。但潘老漢剛才的傷勢卻不容樂觀，要不是我剛才累得站不起來，再加上這黑臉漢子一直拉著我說話，我原本就要回到土丘上查看潘老漢的傷情，不管怎麼說，也不能讓他把命丟在這裏。

我生怕王子叫出我的名字，因為就在一分鐘以前，我剛剛告訴那黑臉漢子我姓張。如在這一環節上出了紕漏，對方第一時間就會知道我在騙他，那麼不僅我將面臨著被對方識破的尷尬局面，並且也無法從其口中套取任何信息了。

見此情景，我在感到焦急的同時，也不僅暗暗佩服這老者驚人的生命力。畢竟他已是如此的高齡，受到重傷后依然能堅持這麼長時間，真是有些令人不可思議。想必是和他一生習武有些關係，沒有一個好的體格，絕難堅持如此之久。

大鬍子雖然仍舊閉著眼睛，但他似乎能聽出是我的腳步聲音。剛一走到近前，他便小聲問道：「猴子都殺乾淨了？」

我顧不得再繼續觀察老頭兒的狀況，囑咐王子讓他用清水給吳真燕擦一擦臉，看看能不能讓她就此清醒過來。又告訴他從現在開始要處處提防，千萬不要讓那幾個人看出破綻。老張、老劉是我們兩個相互稱呼的暫時代號，並且盡量不要讓潘、吳二人和那些神秘客進行交談，以免在不經意間說走了嘴。

如果換做以前，面對這樣的情形我必定會感到手足無措，因為那時的我沒有任何經驗可言，潘老漢這樣嚴重的傷勢，對我來說無疑是一個巨大的難題。然而經過多次的歷險，多次的實戰，我已逐漸變得見多識廣hetubook.com.com，不僅從大鬍子那裡學到了不少技能和常識，並且在閑暇之餘也會找些五花八門的專業書籍來看。急救，自然是其中必不可少的重要項目。

通過適纔此人的表現，以及另一名壯漢在無意間問出的問題，我已經確信這群人必定與那姓孫的有著直接的聯繫。這次總算讓我率先佔得了先機，絕不能讓王子的一句口誤壞了大事。

我雖然知道他這樣的安排必是別有用心，但也能確保他在沒有摸清我們的底細之前不敢亂來。而且我如這樣正面拒絕未免會顯得我們心中有鬼，因此我也沒再過多的推脫，只意思了幾句，便同意對方二人跟隨同去了。

隨後我又再次跑回到那群神秘人的位置，從黑臉漢子那裡借來了一個簡易式的氧氣瓶。這種氧氣瓶在一些高海拔的旅遊景區比較常見，大部分遊客都是人手一個，攜帶方便，功效也相對不錯。

可說起療傷，我卻又不知該如何下手。儘管我做過一些醫學知識方面的補習，但也僅限於處理外傷的層面上，對於比較高深的內傷處理以及藥理方面的知識，我還遠遠不到入門的標準。如今大鬍子傷在體內，我又沒法在他的肚子裡面包上紗布，這樣的情形的確叫我有些無所適從。

儘管現在正是從那黑臉漢子口中套話的最佳時間，但畢竟人命大於天，讓我放任一個垂死的老人不管不顧，這種事我無論如何也做不出來。估計這群人一時半會兒也不會離開，此時首要的任務還是救人要緊。於是我對那黑臉漢子說：「老哥，你先在這兒歇一會兒，我過去看看那邊的情況。」

他料定我已猜到他們此行的目的，便不再跟我遮遮掩掩，索性告訴他們也是受人之託，來這林子中是要尋找一張綠色的面具。不過他對委託人的姓氏卻是絕口不提，我只知道他本人姓陸，全名叫陸大梟，江湖人稱火翅鳥，轉靠替人「解決麻煩」來養活自己。至於其他的問題，此人一概拿道上的規矩來搪塞敷衍我。

從太陽落山，到月上中https://m.hetubook.com.com天，我自始至終都難以平靜。隨著時間不停地向後推移，我開始意識到事態變得嚴重起來，等待的每一秒鐘都讓我感到無比難熬。

於是我再次從包中找出一個乾淨的小碗，用酒精洗凈之後，將碗扣在了潘老漢的傷口上面，恰好可以將露出來的腸子包在其中。隨後我和王子以最快的速度將傷口周圍擦拭消毒，再撒上一些止血的藥物，這才用紗布緊緊地將他的肚子纏緊包好。當然，那隻扣住腸子的小碗也被紗布裹在了裏面。

王子還沒站穩腳步就顫聲說道：「我們……我們……這次真的見著鬼了……」

我知道再將腸子塞回去也不是辦法，一方面會加重傷者的疼痛感，另外，在不能及時縫針的情況下，這樣的處理方式也會再次引起大量出血。

隨後他又問明的潘、吳二人的病情，針對這兩人的傷勢分別給出兩幅不同藥方，均是一些名字稀奇、樣子古怪的山中草藥。

於是我當即決定進林去找，和陸大梟商量了一番后，他按我的意思，命人砍伐較細的樹木來製作擔架，屆時抬著大鬍子和潘老漢一起入林。

吳真燕也表示願意同去，她總覺得自己有些對不起我們，應該為我們做些什麼。而且她也急於讓潘老伯脫離危險，她親自前往還能加快些速度。

然而就當我們剛要啟程的時候，忽見樹林之中人影連晃，片刻過後，我終於看清了來人的相貌，原來是王子背著吳真燕，和另外一人一起跑了回來。

可王子剛剛背起吳真燕走出幾步，那黑臉漢子就故作友善地走了過來。他得知吳、王二人要入林採藥，立即點派了他隊伍中的兩人跟著一同前往。並解釋說他這樣做全是好意，那麼多的藥材不好攜帶，王子背著吳真燕行動不便，讓他的兩個手下去幫忙搬運豈不甚好？

隨後我起身快步走到王子的身邊，對他一使眼色，王子心領神會，立即調轉了方向，跟著我一起朝土丘那邊走了過去。

一覺睡到日落西山，我見王子等人還沒有回來，不由感到有些不安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