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淺水清長長嘆了口氣：「你說得沒錯，我是該責罰你。」

一個是兵，一個是匪。

……

沉思良久，淺水清極是認真地對沐血說：「不管暗中幫他們的人是誰，他既然是衝著我來的，想要我這個人，他就絕不會放過其他三支部隊。」

……

淺水清的心，隨著那板子落肉的聲音，一下一下，狂跳不已。

身處高位，一言一行皆為楷模表率，不可有絲毫錯亂，他的心在滴血，臉如冰霜，口中卻只能淡淡地說：「辛苦你了。」

她獃獃地望著那片天空，那裡，她曾經的兄弟，曾經擁有的一切，只怕正在灰飛湮滅之中。

佑字營最近得罪的人太多了，太多人有理由想滅佑字營，問題只在於敢不敢做了。

沐血的棍傷，還真是不重。

草原馬匪，我終將全滅爾等！

略帶慚愧地搖搖頭，淺水清道：「想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恐怕還得著落在風娘子身上。」

淺水清大感尷尬，看看沐血，沐血無奈道：「雲家大小姐，在草原護糧戰中，喜歡上了咱們家將軍。」

風娘子哈哈仰天長笑，卻是再不理淺水清了。

「將軍！」這個命令讓所有人都大吃一驚。帳里一群基層士官同時跪了下來：「此戰雖敗，非沐校之過啊！」

淺水清發了話，大家都不敢不聽。

夜鶯得意一笑，給了淺水清一個得意的白眼。

林躍激動大叫：「可是沐校現在經不起八十軍棍了！」

「我信。」

「先打四十，餘下的以後再打。」淺水清淡淡道：「都下去吧。」

送走了風娘子，淺水清也陷入了一片沉思中。

看著沐血吃完那碗白粥，淺水清輕聲說：「這一次，馬匪的行動完全超出了咱們的預料之外，有組織，有紀律，行動目的一致。我現在最擔心的，不是別的，而是方虎雷火他們那邊。方虎他們的主要行動目標不是馬匪，而是一些山野強徒，地方豪霸。他們和馬匪們並沒有太大的衝突，充其量，也就是路過後順手宰幾個。現在的問題是，馬匪們已經得罪了咱們佑字營，會不會對他們也下手攻擊。」

夜鶯大奇：「南督？是鐵血鎮督南無傷嗎？他為什麼要殺你？」

「將軍！」沐血和*圖*書大叫起來。這是他第一次以正式官職稱呼淺水清：「我沐血帶兵無能，害佑字營損兵折將，請將軍責罰我！」

淺水清哼道：「沒錯，一定是這樣！唯一的問題就是……到底是誰在這麼干。」

沐血沉聲道：「那我們立刻趕去救他們，也許還來得及！」

風娘子愕然，她到的確沒想到淺水清做事竟如此細緻。

這一番話，正擊中軟肋的風娘子，她頹然倒在了地上。

「你覺得……能挽回多少士氣？」

「草原五流眾，暗流鐵千豪，刃流李容川，山流安長壽，名流蕭公揚，月流風娘子，為當今草原五大悍匪，叱詫草原，百姓聞風喪膽。想不到今天竟然能有機會見到風娘子英容艷貌，淺水清三生有幸。」

「難道是……」沐血看了一眼夜鶯，用詢問的眼光看淺水清。

風娘子駭然看著淺水清。

淺水清霍然站了起來，走到風娘子的身邊，專註地盯著她：「你不怕死，可你擔心你幫兄弟，對嗎？就如我們軍人一樣，都有著情願付出生命也要保護的東西，對嗎？而你……並不相信你的盟友，對嗎？」

隨著那一聲郎郎長笑，淺水清的話語隨著風飄至耳邊。

一雙溫柔的手，搭在了他的肩上，正是夜鶯。

沒有一個將軍喜歡意外，但它卻總會存在。而局部上的意外，往往卻是整體上的必然。

淺水清一拳敲在自己的手心上：「這就是問題所在。如果說是馬匪中有個有能耐的領導，那這些隊伍就絕無理由出現這樣的執行問題。沐少，如果我告訴你，現在給我一支八百人眾的馬匪領導，我只需要三個月的時間，就能打敗所有的匪眾，統一大半草原，讓他們以我為遵，你信還是不信？」

大帳里，淺水清依然鎮定。

淺水清淡淡道：「一定要這樣。佑字營新敗，士氣正衰。若無嚴格軍法警醒他們，下次作戰，只怕就再無信心勇氣。把一切過錯推到沐少頭上，雖有些不公平，但當時領導大家的是他，不是我。我這樣做可以給大家一個錯覺，只要我在，佑字營依然可以戰無不勝。沐少……想必他也明白這點，所以才主動提出受罰。」和圖書

這件事，在佑字營里也算不上多大秘密了，沐血告訴夜鶯，到也沒什麼。

這個人的心思，百轉千回，竟已然毒到這種地步？

「他們有了後台，一定是有人鼓動慫恿他們和我們作對！」夜鶯也反應了過來。

然後，他用無比憐惜的口氣道：「我很擔心。我擔心你想保護的人，已經不存在了。我擔心五流眾已經變成了四流眾。我擔心，你從此以後，都不能再看到你的親人兄弟了……匪就是匪，是不懂得人情道義的。」

沐血的哭訴，顫動了他的心，但他卻不能有絲毫慌亂。

說到這，他眼中流出一線精電寒芒。

淺水清沉聲道：「我剛才已經問過了衛里的幾個士兵，雖了解得還不仔細，但已大致有數。」

是啊，畢竟不是久經沙場的第三衛，而只是一群初上戰場的新兵而已。葬風坡一戰過於慘烈，很多戰士的心中，怕是已經蒙上了一層揮之不去的陰影。

「此外，馬匪們採用這種作戰方式，明顯是要全殲我部所有。」說到這，淺水清冷哼一聲：「這幫馬匪，從來都是恃強凌弱之輩。他們敢有膽聯合起來和我們打一仗，已經是令人匪夷所思了，現在竟然還敢妄圖全滅我們，這可膽大到不是馬匪了。連飛雪衛當初來攻，也沒妄想過要全殲我部，他們憑什麼有這個膽量？有這個信心？」

夜鶯也嘆息無奈，世事無情，越是良帥名將，有時就越是需要做出一些自己不願意去做的事。

夜鶯豪不客氣地坐過來，一把將沐血放在自己的腿上，正要給他強灌下去，嚇得沐血大叫：「算了算了，我自己吃吧。」

沐血大吼：「你們閉嘴！敗就是敗了，總要有人承擔責任。我不承擔誰來承擔？」

沐血的傷，其實不是太重。只是腿上中了一箭，鼻子被風娘子給打破了。他真正傷的，是一顆心，而連日的奔波，又消耗了他太多體力。

「所以，馬匪中若要有這種陣戰強人，那豐饒草原一帶，就應該出現一支強大而統一的馬匪組織，絕不會如現在這樣零散雜亂。」

淺水清看看沐血，沐血搖頭苦笑：「這個女人，嘴硬得緊。我路上拷問過她，不給她飯https://www.hetubook.com.com吃，只給她水喝，卻就是挺著不說。」

淺水清頭痛不已：「問題就在這。」

淺水清悠悠回答：「不知敵，豈可戰敵？我既然決定對草原馬匪下手，事先若不徵集一些情報，也就太過草率了些。別忘了，草原最大的馬幫首領之子，就在我的那支少爺部隊里呢。別人不了解你們，他還不知道嗎？」

沐血搖了搖頭。

看起來，自己暗中的對手，很是有些古怪呢……

「還有，馬匪們到底是怎麼聯合起來的？他們到底是用什麼具體戰術能讓你們沖都沖不出去，這裏面頗有古怪。在以往，我們可從沒見過這樣的情況。」

「據我所知的草原馬匪，素來是彼此忌憚，相互防備的。因此，我令沐少輕騎突出，各個擊破，在戰術上絕無問題。只是我沒有想到，竟然還會有一個意外出現。」

打他板子的士兵，都是沐血的兵，誰也沒捨得下重手，屁股疼是疼了，卻未見有多大傷勢。事實上他們若真打重了，淺水清還未必能饒過他們。

淺水清看看沐血，後者的眼光竟帶了幾分戲謔。

風娘子冷笑：「你為什麼不直接把我送過去毒打一頓，看看我可會說？」

這個問題，立刻問倒了沐血。

「不可能是那些富豪權貴。」夜鶯首先否定這一條：「他們要想滅佑字營，首先得把自己的兒子救走。沒理由把自己孩子也搭進去。何況佑字營只要他們出點錢，也沒太多為難那些公子少爺，他們心中有數，沒道理做這樣的蠢事。」

坐在沐血的床邊，淺水清給他端上一碗小米粥：「喝了它，是夜鶯親自給你熬的。」

「我也沒想到以悍勇之名傳徹草原的風娘子，竟然還這樣年輕，這樣漂亮。如果我記得沒錯的話，風娘子的那個風字，本該是個瘋字吧？」

「告訴我，風娘子，到底是什麼人在幫你們對付我？」淺水清冷然問。

沐血立刻回答：「我也覺得很奇怪，他們好象一下子就成了一支正規軍隊一樣，作戰嚴密有序，進退得體，戰術配合精妙。如果不是這樣，我們不會殺得那樣艱難。不過還好，他們最終還是出現了號令不遵的情況。混戰對紀律的要求太高，馬和圖書匪們沒這個能力執行軍令，所以才給我們這個可趁之機。」

意外，在概率論中是屬於必然的存在，屬於不可控因素。

他看著沐血一字一頓地說：「風娘子不知道，我們也不知道，下一個他們要動手的目標，到底會是哪一支部隊。」

淺水清只道：「夜鶯，你喂他。」

沐血一呆，沒想到風娘子還有這般經歷。就連風娘子也吃驚地看著淺水清：「你怎麼知道我的事？」

這讓淺水清放心許多，他點點頭突然揚聲道：「沐血領兵無方，導致我部為流寇所敗，殊為無能。來人，立刻把他帶下去，仗責八十，去其衛校一職，由旗下尉官接任。」

淺水清看著風娘子，眼神中浮現出一些異樣。

淺水清惋惜地看著她。

沐血一楞，突道：「你是說，馬匪中出現了一個原本不屬於他們那一群的人？」

風娘子的臉色凝聚出一片血火之潮：「你就是淺水清？」

他看看夜鶯，夜鶯很不情願地扭捏了幾下：「我去把她帶過來。」

對這個問題，淺水清卻只能苦笑搖頭：「有限而已。倘若做做姿態，就可以使頹喪的士氣立刻重振，又或是有個名帥良將，就一定可以讓他們充滿信心，那這將軍……也太好做了。他們……畢竟不是第三衛。」

淺水清惋惜地搖頭：「沐少，不是什麼人都怕死的。也不是什麼人，酷刑都能有用的。風娘子……你不知道她當年做過三年大牢嗎？那牢里的滋味，百種酷刑，千般折磨，根本就不是我們這些軍人能想得到能做到的……她能挺過三年而活下來，本就不是易事。咱們的這點磨人手段，在她看來，怕是太過兒戲了。」

淺水清哈哈大笑起來：「刑訊之道，攻心為上。這酷刑毒打的做法，我從來不屑。雖然折磨人的確省時省力，但是很多時候卻未必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如果可以，我總會想辦法讓對方自己招出來。」

淺水清吃吃一笑：「我這個名字，天下嫉恨，想來是不會有多少人願意冒充的。」

淺水清知道他指得是誰，卻搖搖頭道：「我不認為是南督。我們就快回北門關了，南督要殺我，沒道理急在這一時。京遠城大戰方起，他怕也抽不出有沙場指和圖書揮能力的人來殺我。」

只是誰也沒想到，夜鶯聽了這話的反應，一時間，神情竟是頗為古怪。她呆楞了一會，才啊的一聲輕叫出來，喃喃道：「原來是這樣。英雄美人，天作之合，本就該如此的。」

這個問題，問得沐血和夜鶯都面面相覷。

沐血連連點頭，這時候也不顧屁股上的傷痛了：「你說得對，那你的意思是？」

風娘子冷笑：「沒想到血屠南門關的淺水清，看上去到是個俊俏郎君呢。」

……

披散的長發，滿面血污，帶著不甘不忿與不屈的憤怒，卻激昂出驚人的鬥志。

淺水清淡淡道：「真正要讓他們恢複信心，唯一的辦法就是……從哪裡跌倒，就給我從哪裡爬起來！」

風娘子微楞，淺水清已經說道：「當我聽沐少說到他是怎樣突出重圍的時候，我心中當時就有一個想法。那就是……到底是什麼原因，可以讓一個以根本就不怕死的悍匪，在那樣一場戰鬥中打得如此被動，如此消極，如此的畏縮退避？」

沐血被幾名他麾下的士兵帶了出去，很快，劈劈啪啪的打板子聲便傳了過來。

他走到沐血的身邊，仔細看了一下沐血的傷勢。

那一刻，沐血如陷冰窟之中。

「你在葬風坡碰到的這種騎戰術，很是有點門道。它充分發揮了騎兵的高效高速作戰能力，避免了防禦不足的現象。但是這需要長期有素的訓練和有組織的領導才能做到。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馬匪們缺少訓練，所以才會執行不力。由此可見，教導他們這種作戰方法的人，來到馬匪的時間並不長。他們之所以能維持這種戰術，主要是取決他們自身的馬術技巧，而非組織紀律。」

同樣的感情，同樣的想法，他當然能看穿風娘子。唯一的不同就是：

風娘子，這個草原上赫赫有名的女悍匪，即使是利刃壓頸，也絕不低頭。她跪在地上，就那樣死死地盯著淺水清，到似恨不得要吃了他一般。

「一定要這樣嗎？」

淺水清輕輕掃了大家一眼，微笑道：「戰爭的無情，並不總是在戰場上的。以後你們會明白，至於現在……一路奔波，大家都辛苦了，好好回去養傷休息吧。」

連風娘子，也不知道那神秘人是誰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