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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房裡，姬嚲氣得全身發抖，把桌子上的東西丟了一地：「混賬，混賬！混賬！去把子柏風給我找來，我要他來見我，給我去！給我去找！」

那侍衛一臉茫然地下去了，姬嚲焦急的來回踱步，抬頭看向了那在天空中地巨大手臂，恨恨道：「子柏風，你……你太張狂了！」

這就是上京的這些人，這就是整個世界的絕大部分人的想法。

高山安不知道說什麼好，他確實沒看到子柏風單純因為衝動而去做什麼，但他也絕對不是不被情緒左右的人，今天這麼做，就算是他是有意為之，卻也並非明智之舉啊。

而隨著他的第一幅畫完成，移步走到了第二張屏風之前時，大半個上京，幾乎都被那巨大的手臂籠罩，雖然它並沒有實體，但那恐怖的景象，不知道嚇癱了多少人。

皇宮之中，那在偏遠小角落裡的小院里，一名老人喃喃低語，「此子，若能降服還好，如若不然……必須除去。」

金仙降世。

這並不是簡單能夠做出的決定，任何一個選擇，都會造成無法估量的後果。

那侍衛有些茫然地抬起頭來，不太理解什麼叫做限制住，姬嚲哪裡知道該怎麼限制住子柏風？他只是不耐煩地揮手：「還不快去！」

寶墨齋的老闆歡天喜地的去了。

「去給我限制住子柏風，別讓他亂髮飆！」姬嚲氣急敗壞道。

他一路叫嚷著，吸引了無數人看過來，剛剛看到了子柏風的神魔妖圖，此時再聽到有人這樣說，也引得無數人議論紛紛，他們紛紛圍過來，里三層外三層地看著那囚車押解著李楷實轔轔而去。

而這所有的火，都化作了無形的力量，被注入到了繪畫中去。

你桂墨軒竟然做出這種煽動民眾，大逆不道之舉，看我去官服舉報揭發你，等你抓起來，我看你的桂墨軒又怎麼和我的寶墨齋斗！

……

或者可以說，他的存在感，在這瞬間，已經和這片天地完全融合在了一起。

以前的他，從來不捨得打破什麼，不論是再怎麼樣的東西，他都要小心翼翼去修補。

「難怪嚲兒如此緊張升仙術，若是沒有升仙術，那又如何應對這子柏風？」他的眼角微微跳動，似是自言自語，又似乎是在對什麼人訴說著。

小院里，老人們彼此對望著，有的低頭，有的昂首，卻都陷入了沉思。

一切都值得珍惜，但總有東西，要被打破。

「下官不和-圖-書知，子大人來了便知。」那侍衛道。

「按照規則，是每種墨都使用一次，我最後使用了所有的墨，所以是我輸了。」子柏風低頭看向了那四座屏風，突然覺得意興闌珊。

不過是別人的經歷，不過是一場虛幻，不過是已經過去的過去。

其實這幅畫面，子柏風並沒未親眼看到，但是這並不影響他畫出這震撼人心的一幅畫，一幅畫，世界生。

子吳氏對他的欲蓋彌彰並不退縮，昂首走出道：「我就是桂墨軒的老闆，這位官爺有什麼吩咐？」

「高大人，我一個婦道人家，也不曾讀過多少經書，不懂什麼大道理，但我卻知道，不論是仙界、魔域還是妖界，都已經虎視眈眈，這種時候還在想如何坐穩自己的寶座，守住江山，愚弄民眾，這樣難道就對了？」子吳氏冷笑。

人流迅速消退，不多久，剛才還熱熱鬧鬧的街道，就變得清冷無比，甚至比平日還要冷清幾分，就算是普通行人，都繞著這裏走，不敢來這邊，生怕被那些如狼似虎的差役給抓了。

子柏風的養妖訣，重新修鍊之後，終於回到了第五訣，距離之前的第六訣，就只剩下了一階之差。

而除了子柏風之外，其他人怕是也確實不會去問理由。

高山安竟然無言以對。

子柏風失笑，他確實是問錯了，皇帝要請人，哪裡還需要說理由？

被請來當評委的幾名官員，也趁亂偷溜了幾個，有人走之前，還很是埋怨了子吳氏幾句，子吳氏微笑不語，心中卻是冷笑。

子柏風眉頭緊緊皺起，眼前的人實在是太多，他不好直接武力救援，聽著那些人的議論，似乎很多人都開始懷疑之前所知道的一切。

子柏風笑了笑。

子柏風正在考慮這件事要做到什麼地步，是直接悄悄把李楷實救出來，還是直接找相熟的官員去運作，還是直接去找姬嚲當面對峙，任何一種做法都蘊含太多的變數。

「也好，我現在確實想要和陛下見面，請在前面帶路。」

或者說，看到了，也不曾注意他。

子柏風的第一幅畫，是邪魔之王以一己之力衝破空間障壁。

雖然這麼說，卻是一臉神神秘秘地和人討論起來。

子吳氏笑了笑，你當我是一個普通婦道人家么？

子柏風眉頭微微皺起，不知道在想什麼。

站在石頭旁，他就像是一顆石頭。站在水面上，他就像是一汪清水，站和-圖-書在哪裡，他都能融入其中，只要他不想，別人就無法提起絲毫的警戒心，無法在意到他。

但是沒說幾句，就有人慌忙道：「別說了，你們傻了啊，妄自議論可是要被抓起來，甚至被殺頭的，你們沒看到那人，就被差役抓走了嗎？」

但子柏風確實是很難對皇帝產生太多的敬意，一方面是因為他體內那個自由的靈魂，另一方面卻是因為姬嚲完全是他扶上位的，他很難產生敬畏之心。

但此刻，他卻覺得有些事情不該出現在這世界上，那就是不該出現。

子柏風！

「為什麼？」朱有才猛然跳了起來，子柏風的這句話，對他就像是一種侮辱，難道你把我當傻子嗎？

「柏風這麼做，太衝動了。」高山安留下來，對子吳氏道，「皇帝畢竟是皇帝，他的尊嚴怎麼能夠被人這麼踐踏，這可不是公然說他撒謊，侵佔下屬功勞嗎？唉……柏風衝動了……」

而子柏風所繪製的一切，都呈現在了所有人面前，呈現在了天幕之上，就像是所有人都經歷了子柏風所經歷的一切。

「高大人不方便留在這裏，還是趕快走吧。」

但子柏風卻不知道到什麼地方去了。

愚不可及。

第五階混無形，是讓妖怪蛻變形體，變換成人類的樣子，這是妖怪化形，重塑生命形態的重要一步，而子柏風此時，卻在無意之間，悟通了其中的某些關鍵訣竅，不知不覺，重新回到了第五訣之中。

整個上京之中，膽敢這樣搪塞皇帝的人，恐怕也沒幾個。

因為他只是一個普通的書生。

而不知不覺之中，子柏風走過了兩條街，卻正好看到了李楷實掙扎著被幾個差人拖上了一輛囚車。

寶墨齋的老闆拉著一名官員模樣的人，咬了半天耳朵，還悄悄在他們手裡塞了許多的銀亮，那人這才慢慢點了點頭，道：「你放心，我定然會稟報上峰，治他們的蠱惑大眾之罪。」

「有人舉報你蠱惑大眾，傳播大逆不道的言論，跟我們走一遭吧！」

「那怎麼行？」高山安道，「一會怕是會有什麼人來找麻煩。」

不，說是完整的第五訣，卻還不對，重新修鍊之後的養妖訣，被子柏風自己改的似是而非，現在的混無形，並非是作用在妖怪的身上，而是作用在子柏風自己的身上，他的身體似乎融入了世界，隨世界而變，沒有自己的形態。

詩文會不得不半途中和-圖-書止，讓很多人意猶未盡，但從參加詩文會的興奮中冷靜下來時，他們突然意識到剛才發生了什麼，一個個變了臉色，悄悄溜掉。

人群是驅散了，但是整個上京所有人都看到了子柏風的神魔妖圖，也有不少人聽到了李楷實的大喊，更有人看到子吳氏被抓走，頓時各種消息長了翅膀一般四下亂飛。

「下官乃是御前侍衛統領，奉陛下之命，前來延請子大人，陛下想要見您！」那侍衛沉聲道，聲音穩定，不卑不亢。

就在此時，有人走到了子柏風的面前，躬身道：「可是子柏風子大人？」

子柏風從人群中走了出來。

子柏風已經全身心沉浸到了自己的作畫之中。

這讓他們不知道這是不是算沒有「亂髮飆」，但他們卻不敢怠慢，慌忙和早就在此盯梢的同僚取得聯繫，去尋找子柏風的蹤跡。

但這件事又涉及到了李楷實的性命，子柏風卻又猶豫了。

「那好，那就走吧。」子吳氏安排了幾句，對那官員道。

子柏風此時還不知道發生了這麼多事，他微微皺起眉頭，正在思索要怎麼辦。

「你們放開我，我說的沒錯，沒有子大人，你們的皇帝算個屁，他做過什麼？憑什麼搶奪子大人的功勞？憑什麼掩蓋發生過的一切？」李楷實怒喝，他此時已經完全被沖昏了頭腦，甚至顧不上後果。

第一幅畫，是桂邪墨，第二幅畫，就完全是桂清墨了，雖然並不完全是仙靈之氣，卻完全可以描繪出那種景象。

你想要改變人心，趁早放棄吧。

而這下子，整個上京卻都遭了殃。

但正是因為李楷實作為一個普通書生，都敢大聲說出事實，都敢直面真心，他子柏風又有什麼理由顧慮那些有的沒的？

「正是我。」子柏風目光掃過這人，他雖然穿著便裝，一舉一動，卻自有章法，顯然是軍中悍勇，而那一雙警惕的眼睛，定然是長期和上位者在一起，片刻之間，子柏風就判斷出了對方的身份，這人應當是一名侍衛。

子柏風卻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他只是在心中有一腔怒火，無法宣洩的怒火，對皇帝等人隱瞞真相的憤怒，對上京麻木而遲鈍的不滿，對自己的力量還是不夠強大的無奈。

八卦本就是人類的天性，越是壓抑，越是會讓人在暗地裡討論。

看到桂墨軒的詩文會就這樣不了了之，最高興的卻是寶墨齋的老闆，他眼珠和-圖-書子一轉，突然有了一個主意，轉身走了。

如果可以的話，子柏風實在是不想和天朝上國的皇室直接對上，他現在對上的還不是當初被織羅金仙所控制的前代皇帝，而是整個皇室的利益。

他孤家寡人一個，能夠從載天州的劫難中活下來，還全靠子柏風的恩典，若是如此，把這條命還回去又如何？

而第四幅畫，子柏風卻是將四種墨全部用了上去，一隻巨大的天光聚靈塔貫穿天地，邪魔侵襲，妖聖囂張，墮仙肆虐，卻有一個人，就站在那中央，對著天空猛然一聲叱喝！

這些人，倒是見機很快，卻都是一些孬種。

而事實上，他們這邊還只是小場面，子柏風的神魔妖圖雖然被他自己毀去，但卻不知道震驚了整個上京中的多少人。

人走光了，那官員卻是快步跑走，不多時，他帶了幾十個全副武裝的差役跑了過來，對子吳氏道：「這裏誰是負責人？」

子柏風心有所悟，此時心中已經被一種莫名的思緒所佔據，他似乎想了很多，又似乎什麼也沒想，但就在這不知不覺之中，他的養妖訣，又有了進境。

其實就算是他現在是清醒的，怕是也不會去顧慮那些後果。

一切的一切，都讓他心中宛若有一團火在燃燒，不燒乾凈不爽利。

他一路行來，在人群中穿行，卻宛若幽靈一般，沒有任何一個人看到他。

「哦，所為何事？」子柏風微微皺眉，問道。

一個人，一桿筆，就已經將整個上京震動，更不要說，只看其畫，就能感覺出他絕非循規蹈矩之輩。

「啊！」朱有才覺得自己的心中似乎有什麼東西都被奪走了，他抓住子柏風的衣袖，大叫道：「你怎麼可以！」

不淋漓盡致不痛快。

「請！」那侍衛在前引路，帶著子柏風登上了一艘雲舟，雲舟衝破雲層，迅速飛到高處，然後投向了那在中央的山丘之中。

「我輸了。」子柏風放下手中的筆，久久不能言語，片刻之後，所說的第一句話，卻是「我輸了」。

反正他早就已經犯了誹謗聖上之罪，今天說不定就是一個死字。

對高山安，子吳氏還是很尊重的，她道：「高大人，你也和我家柏風是知交了，你可曾看我家柏風做過什麼衝動的事來？」

這一刻，什麼詩文會，什麼桂墨，什麼比賽，都已經全部忘在了腦後，他的心中甚至沒有了什麼想法，只是想要繼續畫下去。

那毀和-圖-書天滅地的大戰，驚心動魄的場景，讓所有人都無法言語。

一道粗大的光柱貫通天地，似乎要將整個世界都衝垮壓破，而隨之而來的卻是一隻巨大的流星從天而降，講那光柱完全撞塌了。

頓時有人從暗處閃出，跪倒在地：「陛下！」

他現在可沒時間去和皇帝說話，其實這已經不是他來到上京之後皇帝第一次請他了，每次他都用某些話語搪塞了過去。

若是任其這樣愚弄大眾下去，天地破解將會更近。

換句話說，明明是他的功勞，憑什麼讓皇帝拿去。

第三幅畫，使用的是桂妖墨，天空之中一朵巨大的妖雲，一直巨大的妖怪從雲層中探出來，睜目為晝，閉目為夜，天地變幻不定，妖雲邪惡異常。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子柏風卻依然糾結到無法決定。

按照常理來說，李楷實確實是犯了大罪，因言獲罪這種事，古來就有之，他所說的話，子柏風可以說，但是他不可以說。

看到子吳氏那表情，那官員心中打了一個突，囁嚅著道：「只……只是協助我們調查。」

混無形。

怎麼可以將其打破。

一群願意將頭插在沙子里，假裝一切都好的鴕鳥，是不可能面對現實的。

子柏風一揮手，啪一聲響，那四張屏風頓時化成了齏粉，飄飄散落，而天空中那不斷變換的幻影，也就此消失不見。

官府的反應非常快，很快就有大隊的士兵驅散了圍觀的人群，還有很多人跑到了桂墨軒的詩文會現場，將參加詩文會的人全部都驅散了。

正所謂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你想要拯救世界？可以。

子吳氏的笑容變得冷了起來，當年那淳樸的農婦，現在也已經見過了無數世面：「你確信你要把我抓走？」

但還是有膽子大的人道：「我們只是議論一下瘋子，又怎麼會被抓走？那瘋子胡言亂語，我是一句話都不信的。」

「他在幹什麼！」皇宮之中，姬嚲的聲音變得又尖又細，如同被嚇哭的小姑娘一般可笑，「來人啊，來人！」

這又是一陣兵荒馬亂。

子柏風一路行來，他就走過了幾名侍衛的身邊，那幾名侍衛卻完全沒有意識到他就站在那裡，而是焦急地尋找子柏風的蹤跡。

就算是讓他們看到他們應該看的又能怎麼樣？

當奉了姬嚲的命令，讓子柏風別「亂髮飆」的侍衛趕到桂墨軒時，人群依舊擁擠，還有很多人在攀登高台，但子柏風卻已經離開了。